“快快坐着吧,別行那起子虛禮了。”悅萱郡主和沈清伊一起進了沁竹宮的殿門,發現米雨柔一早就起了身,桌上還擺着各色小菜,瞅着便是沒有動幾筷子。
“妃妾失儀,沒想到娘娘會來這麼早。”米雨柔這個時候還顧着規矩,眼睛掃了一眼那早膳道。
沈清伊拉過米雨柔的手道:“不是你失儀,是本宮和悅萱郡主來的早罷了。你也先別急着撤,本宮和郡主都沒有用膳呢,讓她們再置備些新的,咱們一同用一些。”
沈清伊邊說邊跟安清瑤打了個眼色,安清瑤會意,原自己在慈惠宮是用了一些的,她也親眼瞧着沈清伊臨出凝素宮的時候,雨霽正指揮着小宮女,將早膳撤下,此刻聽沈清伊這麼說,顯然是見米雨柔用的不多,特意陪着她再用一些的。
米雨柔身爲主人,客人沒有吃早膳,自己若是幹看着,便失了禮節,只好讓翠竹趕緊讓小廚房再送一些熱熱的上來。
趁着去換膳食的空當,沈清伊低聲道:“輔國公老國公爺的事兒,有輔國公老夫人,有太后,有皇上忙活着,你別往心裡去,退一萬步講,你如今懷着身子,頭裡已經有了皇上的長女,這身份尊貴着呢,輔國公年歲大了,早晚要走這一步,你若是爲了這個傷了身子,莫說本宮和皇上會難過,太后那邊第一個饒不了你。”
米雨柔長出了一口氣道:“也不是妃妾非要跟自己過不去,旁人不知道,娘娘還不知道嗎?若不是妃妾入宮,哪裡就能在輔國公府說的上話兒了,原世子妃說的是悉心教導,其實不過是將妃妾丟給教養嬤嬤罷了,如今老國公爺這一走,這輔國公府算是徹底的敗了,妃妾一方面是替祖父難過,另一方面也是擔憂輔國公府的生計,再怎麼說,那也是妃妾的父親,嫡母。”
沈清伊知道米雨柔沒有說出的一方面原因,還有和淨,自己先前已經跟她提過多次,可到底輔國公沒了後,米雨柔還算好一些,可是和淨將來怎麼辦?
沈清伊斂了斂自己身上的十二幅裙襬,語重心長道:“如今殿裡沒有外人,本宮一向當清瑤是自己的妹妹,你是知道的,你也別覺得本宮這話說出口傷人,你們輔國公府除去輔老國公和老夫人是明白事理的,你爹爹跟你嫡母外加你那一竿子兄弟,沒有一個是靠譜的,說句不大中聽的話,輔老國公的死,怕是就是你口中的爹爹,嫡母做下的好事!”
米雨柔有些不大相信,驚訝道:“皇后娘娘怎得這麼說,爹爹和嫡母再不孝,也不至於做下此等孽事,怎麼說,那也是妃妾的嫡親祖父啊。”
沈清伊沒有說話,將頭扭向安清瑤,她在太后身邊服侍着,一路上已經將老夫人昨兒個的行事說給了沈清伊聽。
安清瑤本不欲插嘴的,畢竟論起來自己是後輩兒,唸叨長輩的事情,實屬不敬,可見米雨柔和沈清伊都盯着她瞧,只好敘敘的將昨兒個輔國公老夫人的話說了一遍。
米雨柔算是徹底的寒了心,自己沉默了半晌道:“由他們去吧,既是能做下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莫說是活在世的人饒不了他們,便是老天爺也會看不過眼的。”
沈清伊見米雨柔能想通,便繼續道:“你許是覺得本宮狠心,但是本宮也要說的明白些,晴蓉丫頭有這樣的外祖家倒不如沒有的好,便是自己嫡親的爹爹都能下得去手,底下的一衆人,旁的事情沒有,整日裡惦念着自己的小算盤,說句不大中聽的,等到輔國公老夫人一過世,他們這些人必定將主意打到晴蓉丫頭這裡來,到時候你是幫襯不幫襯?”
米雨柔聽到事情涉及晴蓉,立時硬氣了起來道:“他們敢!”
“有什麼不敢的?”沈清伊扭頭看向雨霽道:“雨霽,你倒是說說,你在米府那兩年,到底經歷過什麼事情?”
雨霽默默的上前,向米雨柔福了福身子,恭敬如儀道:“奴婢在米府的時候,便不說了,奴婢只跟皇貴妃說着近兩年的事情。皇貴妃應該還記得頭裡的一個哥哥,名喚米程堂的,在米府的庶子裡頭排行第二的,米府自打奴婢入了宮,被鋝了世襲爵位後,全部都被打成了庶民。”
“米程堂原正在說的一門親事告吹了,他心裡不服氣,說是要跟那表妹見一面,只當絕了先前的心思,那家表妹本就是個正六品文官之女,當初能說給米程堂也算是一樁好姻緣,後來米府敗落了,這才作罷,可又因着太后和皇貴妃還在宮中,風頭正盛,那文官也不願將米府的人得罪死了,因而便同意見面,那文官夫人還千防萬防着的,可米程堂應是將那表妹迷暈了,脫了衣衫,女子名節被毀,只能嫁入米府,米程堂卻不肯以妻禮下聘,硬是要納爲小妾!”雨霽說道這裡頓了頓,她原就是在一處狼窩裡,好在如今入了宮。
米雨柔氣得怒不可抑,道:“混賬東西,用了這般下作的手段,毀人名節,居然還不肯以妻禮下聘,一個庶民,不說迎娶正六品文官之女,還要納人爲妾室!怎麼那麼大的膽子!”
雨霽輕聲回道:“便是庶民,宮裡還有太后和皇貴妃呢,他們自然是硬氣的,好歹還有輔國公在,輔國公府的大宅子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約摸就是這個道理吧!”
雨霽感嘆的是,那米府的人,已經囂張跋扈了這麼多年,便是被鋝了世襲的爵位,也糾不過來了,從根上就爛了,如何能將人再扶正了。
米雨柔恨得牙直癢癢,“就是這羣混賬東西,敗了米府的榮耀!”
安清瑤卻是心疼那文官之女的,弱弱問道:“那女子如何了?當真被納爲小妾了不成?”
雨霽搖了搖頭道:“奴婢先前也是這麼以爲的,已經失了名節,又是招惹的輔國公府裡的人,又有哪家人願意迎娶呢,那文官便是再怎麼心疼女兒,也沒法子了。最後倒是那女子的祖母發了狠,硬生生髮話說,一輩子都養着自家孫女,也不要送給人手裡糟蹋去,硬是將這件事迴轉了,但是經此事後,任是什麼樣兒的人家都不願跟米府攀親戚了。”
安清瑤鬆了口氣,喃喃道:“這樣也不失爲最好的結果了。”安清瑤有些同情那女子,自己這般守着,死死抱着李夫人的名頭不撒手,是因爲她心底裡唸叨着,自己的昊郎會回來,心裡是有盼頭的,可那女子……怕是……萬念俱灰了吧!
沈清伊見安清瑤眼底裡的落寞,嘆了口氣,這世上總是女子最難過的,輕聲道:“雨霽,回頭將那家的情形說給蘇嬤嬤聽,不知道也就罷了,既是知道了,能幫襯着就幫襯着一些。”
雨霽原也是這個意思,聽沈清伊發話,立刻應了。
米雨柔依舊憤憤不平,沈清伊覺得必須給米雨柔下一劑狠藥,否則說不得哪一日,米雨柔會因着輔國公府跟她生分了,或是將她算計了,便直言道:“表哥表妹的,慣是經常做親的,便是他們是庶民,也不能攔着他們和晴蓉的血脈牽連,今兒個是米程堂和他的表妹,明兒個又是晴蓉和哪個表哥呢?便是晴蓉丫頭是公主,終究也不過是個女子,這事兒若是發生在皇家,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你一輩子將她養在宮裡,你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米雨柔又如何不明白,縱然沈清伊寵着晴蓉,若是發生這樣的事情,沈清伊和李天佑強勢的將晴蓉嫁給達官顯貴,失了名節的公主,到旁人府裡也一定是要受欺侮的,一輩子擡不起頭來,倒不如在孃家養着。
“難道說,你願意晴蓉將來有這樣的表兄表妹嗎?”沈清伊盯着米雨柔,不容許她逃避這個問題。
“不,妃妾絕不容許發生這樣的事情!”米雨柔攥緊了沈清伊的手。
“所以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倒不如快到斬亂麻,從跟上斷了!”沈清伊說的乾脆,只看米雨柔是不是能這麼幹脆的將自己背後的大樹連根砍斷!
米雨柔直視沈清伊的眼神,爲母則強,她不僅僅要考慮晴蓉丫頭的未來,還有肚子裡的這一個,輔國公府這樣的人家,誰也說不好,會不會有一日攛掇着她的孩子起事,萬一她肚子裡的是個皇子,謀逆的下場……米雨柔想都不敢想,但卻知道,這樣的事情,輔國公府的人,沒了輔老國公的壓制,是絕對做得出的!
“就如祖母的意思,若是祖母狠不下心來,妃妾也絕不會輕饒了他們,待祖母去世後,米府的這些人,便全部往嶺南去吧!”米雨柔眼神堅定,抿了抿脣道。
沈清伊要的只是米雨柔的這個態度,輕笑道:“那些個朝廷之事,有皇上處置,皇上不好處置的,還有太后呢,不必你操心,你就好好將養着,將肚子裡的皇嗣平平安安的生下來!”
米雨柔點了點頭,既是那拖後腿的外祖家靠不得,那她就要爲晴蓉和肚子裡的孩子強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