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王今日請了太后的恩旨在御花園設宴,請了國公府的世子和小公爺以及幾位朝廷大員的兒子,飲酒賦詩爲樂。澈王乃瑞太妃所出,比李天佑小五歲,因瑞太妃家世卑微,一直安分守己服侍太后,所以太后對澈王多加縱容,已經十三歲了,還常常泡在內宮。
顧依然身爲揚國公府世子自然也在被邀請之列,因爲這等宴席揚國公府向來是推卻了的,澈王也不過是走個過場,卻不想顧依然竟然真的來了。
揚國公夫人勸了顧依然幾次,擔憂他的身子受不住,還是莫要勉強入宮,可顧依然卻道,自己身爲揚國公府世子,將來要繼承國公府,不能與其他世子太過疏離,一些交際是必須的,跟太后當初所言,如出一轍。揚國公夫人無奈應允,又叮囑他早去早回,這才送他出了府。
其實顧依然出現是有緣由的,自他上次太后壽誕遇到沈清伊後,便日日夢到她,顧依然命人打聽了許久,也沒有打探出只有祖孫二人的正三品以上官位遺孤,所以顧依然猜測沈清伊應該是宮中之人,穿着那麼華麗,不可能是宮女,那就只可能是女官了,顧依然自動忽略了她乃後·宮嬪妃的可能性。
趁着澈王與衆人推杯換盞之際,顧依然藉故離開,孤身一人向獵苑方向行去,雖然上次沈清伊告訴他,獵苑是禁區,但是他實在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沈清伊,只好去上次見面的地方碰碰運氣。
還未行至獵苑,顧依然便聽到那讓他魂牽夢繞的聲音,如泉水叮咚,“十,十一,十二。。”
矇住雙眼的沈清伊輕輕的數着,聽不到人聲後,便微微一鬆手,任憑洋紅色海棠春睡的油紙傘偏偏飄落,濛濛細雨灑落在面上,有着沁人心脾的泥土芳香。
顧依然遠遠瞧着這一幕,不自覺地便向沈清伊走去,即便她那雙含水的眸子被矇住了,那高挑的鼻樑,泛着瑩潤光澤的櫻桃小口,如剝了殼的荔枝般吹彈可破的肌膚,無一不在吸引着他。他不自覺地走到沈清伊麪前,擡手想要替她拂去髮絲上沾染的點點雨珠。晶瑩剔透的雨滴落在她如墨般漆黑亮澤的青絲上,如一盤小巧的琉璃珠子散落其上,有着說不出的透徹之美。
沈清伊正享受着雨中靜思的樂趣,卻不妨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草香氣,她莞爾一笑,櫻桃小口如曇花微綻,纖長的手指迅速抓住一旁不安分的大手,笑言道“這麼調皮?抓住了可是要受罰的,要不要再給你一次機會?”
顧依然愣愣的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佳人,那抓住他手掌的柔夷,竟那般柔若無骨,此刻的他忘記了男女授受不親,他只想時間停止在這一刻,可以永遠感受那柔夷傳遞過來的溫度。
沈清伊見來人沒有應答,便又笑着追問道“怎麼?嚇到了不成?”又等了半刻,卻依舊沒有聽到回答,沈清伊覺得有些奇怪,手下意識的就去撫摸自己拽住的那隻大手,那手指纖長無肉,握在手中有輕微的硌手。
沈清伊立時發覺不對,緊忙着將那霜色的錦帕摘下,顧依然突覺不妥,慌忙將手抽出,二人四目相對,異口同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二人默了片刻,顧依然垂着頭,暗罵自己有違孔聖人之道,怎可如此唐突佳人。這女官定會覺得自己與那些紈絝子弟無甚不同,疏遠了自己。
沈清伊不過須臾便緩和了神色,擡眼細細打量來人,淺玉色水雲暗紋圓領缺胯袍,金絲革帶上墜了羊脂白玉環形玉佩,外披一件略顯厚重的雪白毛皮大氅,猶自低着頭,粉紅的耳垂揭示了他當下的窘迫。
“原來是你!”沈清伊側目盯了他半晌道,“你不是那日太后壽誕,在獵苑的那個。”
顧依然驚喜的擡頭,“你還記得我?”她還記得自己,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她心中也佔有一定的份量,是不是她也似自己一般,自上次分開之後,便一直思念着自己。顧依然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不夠用了,一連串的問題在心中不斷的蹦出來。
沈清伊卻沒有顧依然想的那般多,她只是覺得這個人可愛罷了,不過是誤抓了他的手,而且自己的眼睛還是矇住的,可他卻羞紅了臉,到似自己調戲了他是的。
“怎麼會不記得,似你這般跟隨身帶了藥罐子是的,想要不記得也難。”沈清伊直言道。
顧依然抿了脣不說話,自己是唐突了吧,自己這身子說不好哪一日就不成了,若真是要娶人家姑娘,豈不是耽擱了人家,可是他不能控制自己,自從上次一別,他心心念唸的全是她,那比藍牡丹還要美豔的容貌,那比月光還要溫柔的雙眸,那清冽的橘香並薄荷香氣。。
沈清伊自覺有些失言,哪能在人傷口上撒鹽呢,忙轉口道“你的身子似乎比上次相遇的時候康健了許多,聽着到是不怎麼咳嗽了。”
顧依然輕輕點了點頭,笑容如冬日裡的暖陽,“是好轉了許多。”
他的那些藥吃了便會咳得厲害,太醫說是因爲化痰的緣故。此次澈王之宴,顧依然一心想要見到沈清伊,給她留個好印象,不僅僅衣飾細心挑擇了,就連藥也偷偷的倒掉了三日,只爲着不在沈清伊麪前咳嗽不止。也不知是因爲他牽念沈清伊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三日沒有吃藥,這身子反倒比吃藥好了一些。
“嗯。。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宮裡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他又不是王爺。
“哦,澈王在宮中設宴,我剛好在受邀之列。”顧依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機械式的回答着沈清伊的問題。
“澈王最近倒是活躍的很,動不動便往後·宮跑,不是設宴就是請安。”沈清伊自言自語道。突然她想到沈清婉與澈王的關係,眉頭輕蹙,“我還有事,先行一步。”沈清伊扭身便走。
顧依然盯着那飄飛的嫣紅色蜀錦石榴裙,在青石磚上如朵朵薔薇花綻放,待他反應過來,人已經走遠了。顧依然一邊轉身向回走,一邊氣惱起自己來,又忘記問她的名字了。正氣惱着,卻覺得有什麼東西硌了腳,擡腳一看,竟是個精緻小巧的銀絲點紅瑪瑙耳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