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起風了,風聲嗚嗚,即使坐在溫暖如春的房間裡,玉梔卻依舊覺得心頭髮冷——這韓青,真是瘋魔了啊!
早知道他是這樣的瘋子,那時候就應該把他扔在野豬嶺的懸崖下面,把他給凍死,也就沒了今日的麻煩!
想到這裡,玉梔不由苦笑。
其實事情再來一次,她還是會救韓青的,她知道自己的性子,絕對不會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死在眼前。
也許是察覺到母親在考慮事情,林蔭乖乖地依偎在母親懷裡,倒是沒有哭鬧。
玉梔抱着兒子溫暖柔軟的小身子,心裡漸漸活泛了過來: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想到這裡,玉梔不禁笑了起來,吩咐錦兒:“大人中午回來用午飯,你去小廚房交代一聲,做幾樣清淡飯菜!”
她喜歡吃鹹鮮辣的菜餚,林佳卻喜歡吃清淡的菜餚,因此現在她的小廚房裡有好幾位不同菜系的大師傅,管事卻依舊是錦兒娘。
錦兒答了聲“是”,退了出去。
玉梔又看了一眼擺在一邊的春衣樓送來的盛衣服的錦匣和盛頭面的紫檀木匣子,含笑吩咐寒林:“都收到庫房裡去吧!”
待寒林出去,玉梔便抱起林蔭進了西暗間的內書房,把林蔭放在了窗前錦榻上,讓寒林看着,她則選了一本杜甫詩選,挑着給林蔭讀了起來。
林蔭也不知道聽懂沒有,黑泠泠的小鳳眼凝視着玉梔,神情很是專注。
玉梔正讀《茅屋爲秋風所破歌》,外面便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林佳回來了!
林佳用香胰子洗罷手,這才進來看玉梔和林蔭。
他走到錦榻邊,挨着林蔭坐了下來,聽玉梔在讀《茅屋爲秋風所破歌》,不由微笑:“玉梔,給阿蔭讀這個太早了吧?”
玉梔笑微微看着林佳,眼睛亮晶晶的:“讀着玩唄,說不定阿蔭早慧,能明白民生疾苦呢!”
林佳小心翼翼抱起林蔭,溫柔地看向玉梔:“將來還是得讓阿蔭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走遍天下,體察民情,他才能真正明白治國之道!”
玉梔聽懂了林佳話中的承諾,不知爲何,鼻子有些酸澀,眼睛溼潤了。
她放下書,伸出手臂抱住了林佳和阿蔭,低聲道:“阿佳,我好愛你和阿蔭呀!”
林佳嗅着玉梔身上清雅的芳香,聲音低不可聞:“我也是啊……”
不知道玉梔聽到沒有,可是他的臉卻先紅了。
玉梔的確沒聽到,她鬆開林佳,看着林佳發紅的耳朵,疑惑道:“咦?阿佳,你的耳朵怎麼紅了?”
林佳理都不理玉梔,抱起林蔭徑直走了。
玉梔想讓林佳和林蔭父子倆多呆一會兒,培養父子感情,便沒有追出去,而是留在內書房開始研究近來的邸報。
從邸報上玉梔能夠看出朝廷近來的動向和朝臣間的合縱連橫,還挺有意思!
用罷午飯,阿橙過來通報,說太子太傅韓離韓大人和閣臣桂文桂大人前來拜訪。
林佳聞言,交代玉梔帶着林蔭睡一會兒,自己起身便要出去。
玉梔見他只穿着件玉色錦袍,顯得有些單薄,忙道:“阿佳,給您新作的斗篷好了,你披上斗篷吧!”
林佳微微一笑,停住了腳步。
玉梔接過葉碧遞過來的寶藍緞面雪狐斗篷,踮起腳跟,幫林佳披上,又綁上了繫帶。
斗篷一挨身,林佳便知這是件狐皮斗篷,不由笑了:“才十月,太誇張了!”
玉梔笑嘻嘻道:“眼看就是十一月了,你若是嫌熱,進了外書房就解下好了!”
林佳覺得渾身暖融融的,見玉梔雙目如星櫻脣嫣紅,不禁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然後驀地退開。
玉梔雙手環住他的頸部,把林佳給拉了回來,踮起腳跟在林佳脣上用了吻了一下,然後吃吃笑了起來。
此時在房裡伺候的是寒林和葉碧,見狀都微笑起來。
林佳臉有些紅,擡腿就要出去,卻被玉梔拉住了。
玉梔伸出白嫩修長的手指,在林佳的仰月脣上拭了一下,又歪着頭看了看,然後笑眯眯道:“好了,去吧!”
林佳這才知道自己脣上沾了玉梔脣上的香膏,面紅耳赤出去了。
林佳還沒走出去,玉梔就坐回了一邊的圈椅裡,哈哈大笑起來:“阿佳,我騙你的!哈哈哈!”
林佳:“……”
他無奈地看了玉梔一眼,扶着額頭出去了。
看着林佳高挑筆挺的背影,玉梔又笑了起來。
寒林和葉碧也都笑了起來。
葉碧笑着道:“姨娘,您太淘氣了,幹嘛老戲弄大人!”
玉梔笑着道:“等以後你們成了親,就明白了!”
說罷,她起身進了臥室——林蔭在臥室牀上睡着呢,葉靈正守着!
如今中原還是初冬,西北卻早已滴水成冰天寒地凍了。
韓青身子伏在了馬背上縱馬疾馳,風沙夾着雪粒打在他的臉上,針扎一樣疼。
他雖然愛冒險,卻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苦,簡直是畢生難忘。
不過想到玉梔接到春衣樓送去的首飾時的表情,韓青嘴角不由翹了起來——能夠嚇到玉梔,還真是好玩啊!
待有了空,他還去大周的京城嚇玉梔!
良辰的馬緊緊跟在韓青後面,以爲韓青擋住後面的冷箭,他一邊縱馬疾馳,一邊大聲道:“主子,繞過那道山坳,就是西夏境內了,接應的人就在那裡!”
韓青在風中大笑,吩咐良辰:“點燃信號,讓人來接應咱們!”
良辰答了聲“是”,俯身壓在了馬背上,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黑油油的丸子,用力扔了出去。
只聽一聲爆響,一道白光直飛天際,在蒼穹炸開,散發出一顆顆紅星,又倏地消失。
追擊韓青等人的正是羽衣衛的高手飛影、靈鵲和烏燕。
他們距離韓青不遠,自然也看到了良辰發出的信號。
三人中以飛影爲首,飛影當即做了個手勢,然後一夾馬腹,閃電般射出,追擊而去。
眼看着韓青等人雖然已經無法追上,卻已經到了射程之內,飛影便一邊縱馬追趕,一邊拿下身上背的弓,拉弓搭箭,瞄準被良辰和美景擋住的韓青,尋找着機會。
在良辰閃開的一瞬間,飛影一箭射出。
韓青被箭的衝擊力撞得身子前傾,片刻後才意識到了劇痛在背部散開,當即咬住了下脣,竭力抵制那一波波發散的劇痛。
上次李瑞騙他說他吃下的那粒藥是毒藥,其實根本不是,希望這次箭鏃還沒有毒!
飛影一擊即中,當即調轉馬頭狂奔而出,很快便消失在了飛雪之中。
而西夏的軍隊已經在山坳那裡出現。
被攙扶進帳篷之後,韓青已經意識不清了。
良辰在軍醫的幫助下剪開韓青的騎裝,又剪開了穿在裡面的白綢中衣,這次露出了傷口——箭鏃周圍的肌膚已經變成了可怕的黑青色!
軍醫倒抽了一口冷氣,道:“這箭有毒!”
這時候西夏的大將李秀川走了進來,正好聽到了軍醫說的“這箭有毒”,當即快步走了過來,湊近看了起來。
片刻後,李秀川神情凝重看向軍醫:“你盡力治療,教主快要到了,也許教主會有辦法!”
軍醫答了聲“是”,眼睛盯着韓青背部的傷口思索着療治的法子。
韓青如今是西夏王,是歸真教的聖使,實在是貴重得很,馬虎不得。
不到一個時辰,歸真教主就到了,他的隨從中自有巫醫去治療韓青的傷。
歸真教主親自看了韓青的傷勢之後,面如嚴霜帶走了良辰。
進了歸真教主的帳篷,良辰當即跪了下去。
歸真教主大約四十歲左右年紀,烏髮碧眼,五官立體,肌膚白皙,極爲英俊,五官與韓青有些相似,只是臉上帶着一股陰鷙氣息。
他沉聲道:“你們主子爲何非要去大周京城,這一趟到底發生了什麼,一件件都說給我聽!”
良辰不敢隱瞞,便把韓青在大周京城經歷的事說了一遍。
得知韓青是爲了大周皇位繼承人林佳的妾室玉氏去京城的,歸真教主英俊的臉上佈滿陰雲:“玉氏?她有什麼魔力?讓你們主子如此着迷?”
這個問題良辰其實在心裡暗自想過好多次了,當下便道:“啓稟教主,那玉氏生得很是美麗嬌柔,性格卻柔中有剛,聰慧而有擔待,老夫人、大姑奶奶都是柔軟溫順的性子,也許主子看到玉氏那樣的性子覺得新鮮。”
良辰和美景悄悄討論過爲何主子喜歡玉梔,得出的結論都是主子被女人順從慣了,因此又點受虐狂,玉梔虐他,他就覺得幸福。
歸真教主聞言呆住了,半日無言。
二十多年前,他之所以把韓青的母親從大周帶到西夏王城,逼着她皈依歸真教,不就是因爲韓青母親柔順溫婉,如一朵菟絲花,沒有他便活不下去,與西夏皇族的女人都不一樣麼?
想到亡妻,歸真教主臉上的神情漸漸放鬆了下來,道:“你出去吧,好好照顧他,有什麼不妥早些來報我!”
良辰答了聲“是”,悄悄退了下去。
到了帳外,他才擡手拭去了額頭的冷汗。
歸真教主氣勢太強,和他同處在一個密閉空間,良辰有些受不了。
轉眼間邊進入了十二月。
這日林佳親自出城,迎接從豫州查案歸來的白玉明和秦玉川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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