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女眷本來笑語盈盈的,聽說蕭寧要來,臉上的笑容都是一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熱鬧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範夫人更是眉頭緊鎖,心下不悅,這個蕭寧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沒有帶她過來,她居然就偷偷過來!她現在已經不是寧國公主,一個庶人,做爲範家兒媳這麼不聽話,叫自己這個婆婆的臉面哪裡放?
本來自己讓她這種惹事精做兒媳,就已經是給皇后臉面,現在她蕭寧這是給臉不要臉!眼見得衆人都朝自己看過來,又不能發作,還得強撐笑道:“這孩子,昨兒還說有些身子不舒服,早上讓她在家歇着,居然自己又來了。”
甄氏比她更會說場面話,笑道:“這是你婆婆體諒晚輩,晚輩就更該孝敬你這個婆婆,五奶奶的嫂嫂們都來服侍了,她哪能不來?說起來,五奶奶過門的時候我沒有去道賀,今兒見面,可得好好的賞她一個大紅包。”
意思是,蕭寧來了,是她自己作死不怪範夫人。
範夫人見她把自己的臉面全了,又不埋怨自己,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心下盤算着,既然蕭寧來來都來了,自己看着點,讓她跟甄氏說兩句拜壽的話,就找個機會把她給送回去。
哎……,真是叫人頭疼。
可惜範夫人低估了蕭寧的惹事能力,後續發展,簡直措手不及。
蕭寧一臉驕傲走了進來,打扮得倒是光鮮亮麗,一襲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頗爲富貴華麗。只是不能再穿公主所用服飾,檔次低了點兒,看着更像是豪門少婦,沒有從前的那種皇室驕矜之氣。
她因爲一系列的倒黴事兒,遷怒鳳鸞,早就想找茬兒了,可是被貶以後,一直都找不到機會。
總不能直接闖端王府吧?肯定進不去啊。
昨兒聽說甄氏做壽誕,知道鳳鸞會過來,便也想來,偏生婆婆說什麼,“你看着氣色不好,明兒不用過去了。”
呸!自己難道沒長腿不成?婆婆不讓自己來就不能來了。
心下情知今天這種賀喜的日子,自己擺着賀壽的名義過來,鳳家的人是不敢阻攔的,眼下不就放自己進門了麼?哼,以爲自己會蠢得在門口鬧事被攔住?她們也太小看自己了。
眼前瞅着甄氏,不情不願的道了一句,“給鳳二夫人賀壽了。”朝丫頭招手,示意把隨便買的賀禮拿上來。
等一回頭,卻發現甄氏讓人拿了一個墊子,放在自己面前。
蕭寧不由一怔。
“好孩子,難爲你還想着給表嬸道賀。”甄氏一臉感激之色,指了指墊子,“快快磕了頭,表嬸有好東西賞給你。”
磕頭?蕭寧除了進範家的門,新婚拜堂的時候不得不給公婆磕頭以外,哪裡跪拜過別人?可是甄氏拿親戚長輩的禮儀捏她,道理上是沒錯的。
在場女眷瞅着這個落魄公主的吃癟樣兒,都是想笑不敢笑。
鳳鸞坐在旁邊勾起嘴角,可笑!她蕭寧又不是多聰明的人,從前不過是仗着寧國公主的身份胡作非爲,現在身份沒有了,居然還敢跑來找茬?母親談笑風生之間,就能把她捏出水來。
蕭寧漲得面紅耳赤的,不肯跪,又下不來臺。轉眼看見仇人就在面前,而且還在偷偷嘲笑自己,不由怒火上頭,故意陰陽怪氣道:“聽說端王府的苗夫人懷孕了,恭喜鳳側妃啊。”
鳳鸞早就已經過了那個村,去了那個店,把心情給調整好了。
見對方想用這事兒來挑唆自己上火,不由一笑,“是啊,這可是個好消息,把我們王爺高興壞了。”反正蕭鐸也不在,隨便瞎編,“王爺說了,一大家子就是要妻妾和睦相處,雨露均沾,大家一起開枝散葉的纔好。”
蕭寧本來以爲她會爲這事兒生氣,至少不痛快,沒想到她就這麼忍氣吞聲接了。
正在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又聽她道:“範五奶奶,聽說我那五表哥屋裡有不少嬌滴滴的美人兒。”範五爺是個眼饞肚飽的人物,通房丫頭好幾個,“等回頭她們挨個兒有喜了,到時候我也給五奶奶道賀。”
蕭寧一口氣給噎得不行。
表哥兼丈夫的範五爺就是個紈絝敗類,吃喝嫖賭無所不爲,除了長了一張還算不錯的皮囊以外,簡直一無是處!最可惡的是,他屋裡的那幾個通房丫頭,一個比一個狐媚子,自己氣不過打了兩個,他居然還跟自己對吵!
眼下又被人拿來嘲諷,越想越氣,準備回去就通通打死方纔乾淨。
只是眼下沒空管那些狐媚子,冷哼道:“我們範家的事,用不着你來管!”
“這是怎麼說?”鳳鸞笑道:“你都恭喜端王府的苗夫人有孕了,我還不能跟着恭喜一句啊?我那五表哥一臉人才、儀表堂堂,招人喜歡,五奶奶可真是有福氣了。”
範夫人聽她們一直拿着兒子說事兒,咳了咳,“好了,都少說兩句。”
這在蕭寧看來,自然是婆婆偏向丈夫欺負自己了。
正在恨恨,又聽甄氏在旁邊火上澆油道:“五奶奶,你怎麼還站着不動?”她哎呦了一聲,“想必是嫌我這賞賜少了,來來,再添一份。”故意氣她,從手上撥了一個金戒子下來,扔在了托盤裡面,“侄媳婦,快來磕頭罷。”
蕭寧準備一腔奚落鳳鸞的話,等着挑她的火,結果還沒有奚落到對方,自己先火冒三丈。偏偏現在沒有身份不能隨便處置人,氣得跺腳,“好哇!你們合起夥兒來欺負我,等着……,我要告訴母后!”
在場衆人都是一靜,畢竟蕭寧雖然沒有公主的身份,但範皇后依舊是她的母親啊。
“罷了。”甄氏故意做出偃旗息鼓的樣子,嘴裡卻道:“雖然你不肯給表嬸磕頭,表嬸也不怪你,該賞的還是照樣賞給你。”皇后知道又如何?自己沒有錯處,難道她蕭寧做了範家兒媳,口口聲聲要給自己拜壽,不該磕個頭?揮了揮手,“把東西賞給範五奶奶吧。”
聽她一口一個賞字,落在蕭寧的耳朵裡面,格外刺耳。這輩子除了父皇母后和太后以外,只有自己賞別人,哪有別人賞自己的?“啪”的一下,就把那托盤裡的金簪和金戒指給打翻了。
衆人都是嚇了一跳。
甄氏面色平靜如水,含笑道:“既然範五奶奶不喜歡,那就算了,回頭賞一個聽話的丫頭罷。”
丫頭?竟然把自己比做丫頭?!還聽話的?
蕭寧簡直怒不可忍,她這輩子,根本就不需要琢磨人心和手段,都是仗着身份橫着走,眼下被這種綿裡藏針氣得快要吐血。怒火上頭,指着甄氏大聲道:“你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不入流的誥命夫人,也敢在本公主……”
鳳鸞打斷她,“範五奶奶,皇上已經褫奪你的封號了。”
範夫人聽得直皺眉,再這麼拌嘴下去不是個事兒,當即喝斥道:“老五媳婦,你少說兩句!”找了藉口敷衍撒謊,“你昨兒不是說身子不舒服嗎?趕緊出去歇着。”轉頭吩咐大兒媳,“你去給老五媳婦安排一下馬車。”
鳳榮娘是未來的理國夫人,身爲長媳,平時就幫着婆婆料理中饋之事,上前道:“五弟妹,我先送你出去。”
蕭寧啐道:“滾開!你這個吃裡扒外的鳳家女!”
鳳榮娘一怔,繼而尷尬惱怒不已。
旁邊的鳳大夫人也惱了,----這幾位世家的當家夫人身份特殊,皇后見了都要客客氣氣的,因而並不是很畏懼皇室公主。特別是蕭寧連身份都沒有了,居然還敢這樣當衆羞辱自己的女兒,不由冷笑,“範五奶奶說話好沒道理,榮娘是你的大嫂,聽你婆婆吩咐送你出去,怎地無緣無故罵人?便是皇后娘娘在此,也要講理。”
蕭寧眼見一個兩個,都仗着所謂的親戚關係和長輩身份,來教訓自己,不由火氣上頭,怒道:“呸!你們少在我的面前猖狂,惹惱了我,告訴母后,叫你們一個個吃不了兜着走。”
範夫人聽得胸悶,她這是打算把所有的親戚世家都得罪光?以後自己在公卿權貴圈子裡,還要怎麼混啊?想叫僕婦拉人,又擔心蕭寧亂髮脾氣打人,轉頭喝斥另外兩個兒媳,“還愣着做什麼?趕緊去幫幫你們大嫂,把老五媳婦給送出去。”
範二奶奶和範三奶奶趕忙上前,都是勸道:“五弟妹,少說幾句。”兩個人拉拉扯扯的,想要強行把她給拽走了。
鳳鸞抿嘴微笑,靜靜地在旁邊看熱鬧笑話兒。
蕭寧看她這副得意的嘴臉就噁心,指着她道:“你不過是仗着父皇偏心,就敢對我猖狂,真是小人得志!”
環顧一圈兒,只覺在場人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話,皆是面目可憎。
又想到,若非父皇狠心褫奪了自己的封號,哪裡會落到這步田地?不由委屈和怨恨起來,但……,父皇不疼自己了,太子總是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不會不管自己的。
是的,自己只要等到將來……
正在一番浮想聯翩,發狠之際,範家幾位奶奶已經耐不住上來拉人,“好了,五弟妹少說幾句,咱們先送你回去。”
“放開我!你們這羣該死的!”蕭寧拼命掙扎,偏偏嫂嫂們人多,自己掙不開,心頭怒血全都悉數涌向頭顱,她氣極了,恨極了,咬牙切齒髮狠道:“你們一個個的都欺負我,等將來太子哥哥登基了,我要你們都不得好死!!”
恍若一聲霹靂驚雷,“轟”的響起,在場衆人都是驚駭的呆住了。
皇帝現在雖然說不上春秋鼎盛,但也活得好好的。
蕭寧口口聲聲,要等着太子登基以後翻盤,意思是皇帝現在做得不對咯?而且盼着太子登基,豈不是盼着皇帝早死?作死都不是這麼作的。
範夫人又氣又怒,現在蕭寧話已經出口,收不回來了。
今兒在場這麼多公卿侯門的女眷,還有丫頭下人,根本就封鎖不了消息。
等傳到皇帝的耳朵裡……
範夫人不敢想了,氣得面紅紫漲的,朝兒媳們喝斥,“還愣着做什麼?你們是不是沒吃飯,都沒力氣?趕緊把老五媳婦給我送回去!”
範家的少奶奶們顧不得在維持臉面,一個個大家閨秀,竟然跟僕婦似的,強行拉着蕭寧出去,----今兒範家的人這丟臉丟的,真的丟大發了。
“放開,放開我!”蕭寧委屈的大哭起來,她這輩子,何曾這種羞辱和委屈?心下更是看着微笑的鳳鸞恨恨,發狠要她好看,忽地扭頭狠狠咬了鳳榮娘一口,疼得鳳榮娘“哎喲”一聲,頓時鬆了手。
範二奶奶和範三奶奶嚇了一跳,都道:“大嫂,你沒事吧?”
鳳榮娘皺眉,“還好……”
蕭寧趁着幾個嫂嫂愣住之際,忽地向前一衝,直奔鳳鸞而去,拔了頭上金簪就朝她臉上扎去,“你讓我活得這麼窩囊憋屈,我也不讓你好過……”
鳳鸞趕緊往旁邊一閃。
結果蕭寧衝得太快太急,扭身想要追她,卻剎不住車腳底一滑,整個人都朝鳳貞娘身上撲去!只聽一個“哎喲”,一個驚呼“不要”,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兩個人都狠狠摔在了地上。
“貞娘!”鳳鸞驚呼道。
紅纓等人趕緊上前拉住了蕭寧,不敢對她怎樣,但是卻把她手上的金簪奪了,然後幾個丫頭牢牢夾着,不讓她再動彈。
鳳貞娘可是一個大肚子,懷孕六個月,今兒是回來給嫡母拜壽的,哪裡料到會有如此飛來橫禍?她嚇得臉色慘白,聲音帶出哭腔,“我……,我肚子好痛……”
鳳鸞趕忙喊道:“快去傳大夫!”
現場頓時亂作一團。
範夫人更是眼前一黑,----早知眼下之禍,當時就該拼着得罪皇后,也要直接把她給綁走送回去的!要是鳳貞孃的孩子沒了,鳳家能善罷甘休嗎?就是肅王那邊,也會責怪自己沒有看好闖禍精蕭寧,揉了揉胸口,氣得渾身亂抖。
簡直……,簡直就是家門不幸!
鳳榮娘顧不上自己手疼,招呼兩位妯娌,再叫上僕婦,不由分說把蕭寧給強行架走了。等她再次回來,鳳貞娘已經被人擡進了屋子,大夫過來診脈,搖頭道:“脈象有些浮,胎像也不是很穩固……”
“大夫。”鳳貞孃的聲音帶出哭腔,哽咽道:“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胎兒。”
這種事誰敢打包票?別說她才被蕭寧推倒動了胎氣,便是沒有,誰也不能保證一個孕婦平平安安啊。
大夫急得直抹汗,“在下盡力,盡力。”
龔姨娘更是在旁邊哭了起來,“我苦命的兒啊。”她一個姨娘,不敢抱怨皇后的女兒蕭寧,只哭自己女兒命苦,“要是你這一胎有個閃失,可要怎麼辦纔好?天啊,菩薩啊,開開眼保佑保佑吧。”
甄氏一聲冷笑。
她的兒?看來又忘了自己是姨娘了。
看在眼下鳳貞娘動了胎氣的份上,不便多計較,畢竟貞娘回來給自己賀壽,也是敬重自己這個嫡母的意思。只是也懶得再看這裡的熱鬧,更不想摻和,拉着女兒鳳鸞的手道:“屋裡太亂,讓貞娘她們靜一靜罷。”
鳳鸞看了看庶妹,不便多說,搖頭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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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好好的壽誕,結果被蕭寧鬧得不歡而散。
鳳鸞陪着母親過完了壽誕,女眷們都是早早離席,然後和母親回了海棠春塢,說起鳳貞孃的事兒,搖頭道:“貞娘是肅王府的人,肅王是不會給貞娘做主的,今兒她被蕭寧推了,只能是白推了。”
甄氏不喜歡庶女貞娘,但是比較起來,那個想謀害自己女兒的蕭寧更可恨,當即一聲冷笑,“她就惹事吧!引得衆怒,將來牆倒衆人推,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又細細叮嚀女兒,“蕭寧居然想要劃爛你的臉,以後記得離她三丈遠!”
朝地上啐了一口,“這樣的禍害怎麼不早死呢?留着禍害人!”
鳳鸞嘲笑道:“不是說,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嗎?”以前的寧國公主還只是囂張跋扈,現在蕭寧簡直跟一個瘋子沒有區別了。
因爲今兒不便久留,說了幾句,便起身,“王爺不在府中,丟下昊哥兒和婥姐兒我不放心,先回去了。”
甄氏忙道:“這是正理,你趕緊早點回去。”又叮囑,“路上千萬小心。”
因爲來的路上發生了遇刺之事,回去的時候,鳳家便多派了幾輛馬車打掩護,每輛馬車都讓丫頭婆子跟着,叫人不知道鳳鸞在那輛車上。在加之一路上,王詡更加仔細的讓人清道,就連茶樓酒樓上面,都細細的排查了一遍。
一路平安,順利回到了王府。
鳳鸞想起今兒這驚心動魄的一天,不由舒了一口氣。
讓丫頭準備熱水,放了藥材,然後先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再讓人捶肩揉背,正在全身放鬆,想要迷迷糊糊睡過去之際,外面匆匆來人。
“啓稟鳳側妃,肅王府的鳳夫人小產了。”
作者有話要說:蕭鐸:“我的戲份呢?戲份呢!!!”
某顏:“快了~”
蕭鐸(怒),“我是男主!”
某顏:“再嚷嚷,我就把你變成男配~”
蕭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