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姬出來後就開始尋找明玉。可是明玉的腳程竟然挺快,轉了個彎就不見蹤影了,好在這個小鎮地方不大,明玉的相貌又是出衆的,所以她一路上問了幾個人,便在鎮外的一棵大樹下找到了明玉。
明玉似乎很喜歡站在樹下,靠在樹幹上看着遠方,或是坐在樹下休息,看書,彈琴。以前在安邑的時候他只要一不見蹤影,白羽姬總能在雲煙館後花園最大的一棵銀杏樹下找到他。
明玉站在樹下的背影顯得有些單薄,一陣風吹過,將他的髮帶高高吹起,更加顯得蕭索,白羽姬嘆了口氣,走過去開口道:“明玉,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這裡的風這麼大,會着涼的。”
明玉的脊背微微一顫,顯然沒有想到會聽見白羽姬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的轉過身子來。他微微低着頭。眼睛有些發紅,臉上亮閃閃的似是有淚痕。
白羽姬皺了皺眉,心想他一個男的爲什麼老這麼愛哭呢?
“你怎麼了?”白羽姬看着他問,“你怎麼哭了?從中午看你就覺得不大對勁,發生什麼事了?”
明玉這才注意到自己臉上還涼涼的,慌忙抹了臉說:“沒……沒有……只是被風迷了眼睛而已……”
白羽姬看着他,什麼話也沒說,可眼睛已經說明了她此時心中所想。這麼拙劣的謊言是想掩飾什麼?
於是她說:“難道是柳葉青芷他們欺負你了?我這就去找他們理論!”說完她轉身就是往回走。
“羽姬!”明玉急忙趕上幾步,拉住了她的手。
白羽姬也沒有掙扎,轉過身來又問了一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明玉一頓,輕輕鬆開了握着白羽姬手腕的手,他低着頭,似乎猶豫了很久,掙扎了很久才終於擡起了頭。這一次他的眼中充滿了痛苦,那神情讓白羽姬看着也是一怔。
“明玉……”
“羽姬,你今天爲什麼不同我坐一輛車了?”明玉直截了當的問。
“我……”白羽姬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今早出發的時候墨璃很自然的就過來和她共乘一輛馬車,再加上明玉被柳葉拉走了,她也就沒有多想。畢竟她現在和墨璃的關係可是男女朋友,沒有道理男朋友來了她還和別人坐一輛馬車的道理。
可是這個時候她卻忽然覺得有些心虛了,在明玉那雙閃閃發亮,此刻卻充溢着期待與痛苦的眼中她竟不自覺的有了退意,到嘴邊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明玉見她目光躲閃,心中像被一個錐子狠狠的紮了一下般,他再次開口道:“那……我問你,你和墨璃是不是就要成親了?”
“啊?”這回輪到白羽姬吃驚了,她脫口而出道。“你從哪裡聽來的!?”
明玉見她這樣的反應,以爲是被自己說中了,心中更加難受了,眼中又涌起了水霧,他哆嗦着雙脣艱難的吐出幾個字:“果然……果然是這樣嗎……”
“別瞎說!”白羽姬急忙面紅耳赤的擺手,“還沒定下來呢!這只是我爹爹他……”情急之下白羽姬一下子就把實情說了出來,可話到一半她就覺得不妥,急忙住口了,因爲明玉的臉色已經發青了,一種混亂的感覺襲上她的心頭,一時間她開始糊塗,明玉爲什麼會對這件事有這麼大的反應,而自己的反應又爲什麼會這樣奇怪,她竟然沒有辦法靜下心來思考。
“是……你爹爹的意思嗎?”明玉此刻是心如刀絞,白羽姬和東方綽這對父女的感情如何他非常的清楚,況且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假如東方綽有意的話這事就有八成的可能了。明玉看着眼前的女孩,曾經他一直都覺得,反正年齡還小,只要他們一直在一起。以後的事自然也會水到渠成,可是眼前的情景卻只是讓他無比的心痛。
但是這卻也讓他的心裡產生了一絲希望,他一下子抓住白羽姬的雙手急切的說:“羽姬,這一切都是你爹爹的意思,其實你不想的是不是!其實你一點都不想和墨璃成親的,對不對!對不對!”
明玉一下子變得癲狂起來,他拼命得抓着白羽姬的手,雖然他的內力不是很強,可是也比白羽姬這樣沒有半點武功的人強了不知多少。他一下子激動的不知輕重,白羽姬只覺得雙手劇痛,骨頭似乎都要被捏碎了。
疼痛之下白羽姬開始反抗,她掙扎着要抽開自己已經發紅的雙手,一開始的時候還儘量好言相勸:“明玉,明玉你鬆開手,有話好好說……”
可是明玉彷彿癲狂了一般,根本就不聽她的話,反而因爲她的拼命掙扎而抓得更緊了!所謂十指連心,雖然被抓的是手腕,可是也痛得讓白羽姬倒抽了一口涼氣,兩隻手已經發紫了,而且她甚至覺得聽到了骨骼摩擦發出的吱吱聲。本能之下她再也顧不得什麼,發狠的拼命甩脫明玉的手,同時大喊起來:“放手!你抓痛我了!要弄斷我的手嗎!”
明玉一愣,手上鬆了一些,白羽姬奮力一甩總算掙脫開來!可是疼痛卻沒有減輕,仔細一看只見雙手的手腕上赫然出現了兩個已經發紫的手印,她原本細白的雙手也已經浮腫發紅了,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着。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明玉看見白羽姬的手腕也慌了。他沒有想到自己一時衝動竟然會忘了白羽姬的嬌弱體質,心中充滿了愧疚。他急忙就要上前拉過白羽姬的手腕看看傷勢。
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更何況剛纔自己的手腕才差點被捏碎,明玉的手指剛剛碰到她的皮膚白羽姬便像被燙到一樣抽回了手,她這完全是被傷到之後的反射行爲,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卻不知她的這個動作深深傷害了明玉。
明玉看着白羽姬如受驚的兔子一般下意識的躲開了自己,額上還冒着虛汗,眉心微顰着,雙手縮在袖子裡,模樣甚是可憐。回想起剛纔那驚鴻的一瞥,他幾乎不敢相信她雙手上的傷勢自己造成的,他明明比任何人都要珍惜她的,明明自寧可自己死了也不願她受一點點的傷,可如今竟然是自己第一個傷了她!
自責,內疚,還有之前的不安和痛苦一瞬間充滿了他的心,讓他幾乎無法呼吸,而最讓他受傷的是白羽姬看着自己時那戒備的眼神,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白羽姬其實是很小心的,在安邑的第二年她的生意有了起色,一次吃了競爭對手送來的點心上吐下瀉了三天,若不是他即使配藥出來小命可能就堪憂了。從此以後白羽姬便再也不在外面亂吃東西了。一定要用銀筷,或是隻吃信任的人給的東西。可是自始至終她都是對自己完全信任的。所以此刻明玉的心裡是無比的悔恨,自己怎麼能一時衝動,傷了她也沒有自知。
也因爲這一變故,明玉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臉面了,之前想說的話更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他低下頭,不敢看白羽姬的臉,只能哆嗦着說:“我……對不起……我……”然後便再也說不出什麼來,一咬嘴脣落荒似的跑了。
“明玉!”白羽姬下意識的就要去追,可是雙手手腕依舊疼得厲害。再加上她還在發顫的雙腿哪裡趕得上施展了輕功的明玉,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遠方。
白羽姬知道他現在內心愧疚,讓他冷靜冷靜,明天就好了,看看雙手,上面黑紫色的手印還真是挺駭人的,看樣子要過好一陣才能消下去了。於是她心裡不免埋怨起來,平時看明玉那麼溫柔斯文,激動起來竟然這麼嚇人,沒輕沒重的,她一失神手腕碰到了大腿,疼得她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回了客棧她也不敢讓別人看見,偷偷的躲在房間裡找了些治療瘀傷的藥擦上了。她正用藥按摩着忽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羽姬,你在嗎?”正是墨璃的聲音。
“來,來了!”白羽姬急忙把桌子上的藥瓶收起來藏到旁邊的一個箱子裡,然後整整衣服起身開門。
“你在屋子裡幹什麼呢?”墨璃站在門口皺着眉頭說。
“我……我沒幹什麼,剛纔在牀上坐着呢,找鞋找了半天……”白羽姬有點心虛的說,同時下意識的把雙手往袖管裡縮了縮。
墨璃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這個鬼鬼祟祟的動作,同時門一打開他也聞到了一股跌打損傷藥的味道。於是他一把抓起白羽姬的右手問:“你的手怎麼了?”
他在一把正好我在白羽姬手腕的傷處,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墨璃一把拉開她的袖子,看着她手腕上那些青紫的瘀痕墨璃的眉頭一下子皺緊了,他沉着聲音問:“誰幹的?”
白羽姬急忙抽回手說:“沒事!我……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撒謊!”墨璃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她蹩腳的謊話,“這分明就是指印!”想了一下他的臉色便更加陰沉的說:“是明玉乾的嗎?”說完他轉身就要往外走。
白羽姬急忙拉住他說:“你別去!他剛纔只是一時情急了,他也後悔的不得了,我的手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墨璃皺着眉又把她的手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的確沒有傷到筋骨,只是有些瘀傷而已,便自動走進屋子裡,尋着藥味準確的打開箱子,把白羽姬擦了一半的傷藥取了出來,親自給她上藥,一邊揉一邊還說:“你太縱容他了,他纔會這麼沒有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