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

一桌風捲殘雲般狼藉的雞骨頭,兩個看似和平交談但眼神古怪的男人,一個默不作聲繼續啃雞腿的女人,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圓小爽雖然很賣力的啃着肉肉,但耳朵一刻也沒閒着,分分鐘都在認真收聽分析旁邊兩爺們的談話信息。

“封大人爲國效力多年,如今回到故鄉休養生息,住的還習慣麼?”傾城玉語氣平淡。

風晚卿看似恭敬:“義父身體尚好,心中掛念國事嘆有心無力,他老人家時常提起太傅,對太傅大人的能力讚不絕口。”

“既然如此,風公子當多回去看看孝敬纔是。”傾城玉看着低頭狂吃的小圓,轉頭漫不經心問道:“爲何還有閒心與我家廚閒聊?”

說了半天話題終於步上正軌。

閒聊的分明是他們,跟她有啥關係?圓小爽擡頭瞅着兩邊同時注視過來的目光,乾笑兩聲舉着雞腿:“吃嗎?這次的雞肉味道絕對正宗!”

“……”

“……”

圓小爽你真慫!

“太傅大人所言甚是。”風晚卿站起來與小圓道別,“小圓姑娘送給在下的玩偶在下甚是喜歡,多謝。”

原是那隻蛋殼。

圓小爽放下雞骨頭擦乾淨手上的油漬,也跟着站起來雙手抱拳:“那就好那就好,翻牆兄此去什麼時候再回來?”

“咳咳。”

風晚卿看了看一旁的傾城玉,垂首與小圓說告辭,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走得這麼急幹什麼呢……”回頭看着虛掩拳頭在嘴邊乾咳的傾城玉,“太傅大人身體不適?”

“無礙。”傾城玉面站起來,看着她問:“吃飽了麼?”

小圓遲疑地點點頭,“嗯。”奇了怪,太傅大人特長悶葫蘆,今兒居然主動向她提問?

“那走。”

走?走去哪裡?

“還愣着幹什麼?”傾城玉回頭,“還是打算等風晚卿歸來?”看着她:“你跟他的關係何時這般親近了?”

這話說的……不是,這話聽着怎麼這麼酸?

圓小爽喜上眉梢,歡喜地跟着傾城玉離開酒樓,屁顛屁顛跟着他走過兩座城門。

“太傅大人爲何不坐轎子,這大冷的天兒……”

“你冷?”

圓小爽忙搖頭,“我是怕凍壞您金貴的身子!”一路笑嘻嘻地在他身後做鬼臉,行之一偏僻巷子時加快腳步追上他。

“你不舒服?”

前方的少年突然轉身,正扮演黑白無常的圓小爽被逮了個正着,醜態畢露。

“嘻嘻嘻嘻……”小圓抖了抖包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吃撐了運動運動,呵呵,運動!”

傾城玉盯着她,“你有話要說?”

圓小爽暗贊太傅大人第六感過人!擰着包袱垂首不好意思地小聲問:“你剛纔……是不是吃醋啦?”

傾城玉眼神閃爍不定,繼而望向城門。

見他扭頭不語,圓小爽興致更濃,“可是剛纔太傅大人見小的跟翻牆兄坐在一起,樣子很像吃醋呢~”誤會在所難免。

突然這麼醒目連她自己都不大適應,更何況傾城玉,“你想多了。”他扭頭繼續往前走。

圓小爽吃飽了撐的,肝火旺力氣大,扛起包袱往前追,“太傅大人爲什麼不敢承認,難道是我配不上你嗎?”好吧,“我知道我哪點都配不上太傅大人,可是我有一顆熾熱的心,而且算命的說……”

在傾城玉警告的目光注視下,小圓終於閉嘴,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頭。

傾城玉深吸了口氣,配合好圓小爽大概是他人生中唯一一件棘手的事情。

望着傾城玉清冷的背影,圓小爽失魂落魄,三百六十五度黯然神傷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

又一次自作多情,難道是她這身行頭太保守了點兒?

莫非太傅大人喜歡稍露……的?

回到太傅府,放下包袱,脫掉鞋襪衣裳跳進浴桶,圓小爽才發現一個問題。

她和傾城玉不是掰了嗎?

她怎麼又回來了?

這傢伙是故意的吧?假裝什麼事兒也沒發生接她回來,然後繼續晾着不管?

他奶奶個熊!

“小圓姑娘?您在嗎?我是蔥花,來給您送茶的!”

圓小爽心情惆悵,悲傷地靠在浴桶邊上。

還喝什麼茶呀,她已看破紅塵,心力交瘁,無心睡眠了!

“門沒拴,放桌上就好,有肉嗎?”

門被推開,好半響也不見蔥花那話嘮丫頭開口回話,圓小爽覺得有些古怪,起身隨手抓了條毛毯裹在身上,探頭出去喚了聲:“蔥花,有肉嗎,五花肉也行……”

看到被敲暈倒在地上的蔥花,圓小爽正要大喊“救命”,脖子上立刻傳來伴着微微刺痛的涼意。

直覺告訴她,這是把刀,她遇上刺客了!玉哥哥救命!

“大哥,您是打劫還是殺人滅口?”圓小爽故作鎮定,大腿止不住地顫抖。

“殺人滅口!”刺客聲音狠絕,是個男人,“說,你和傾城玉是什麼關係?”

事實證明,被傾城玉拒絕的當天,千萬不要在圓小爽面前提他的名字,否則她會很自卑,一自卑就會失去自制力做出喪心病狂的事兒。

圓小爽深吸口氣,不耐煩地吼:“殺人還廢這麼多話,傻不傻啊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咔擦一刀下去,完事兒!”

刺客整個人都不好了,天底下有幾個不怕死的,難道有詐?

“你想讓我殺了你,我偏不殺。”

圓小爽嗤之以鼻,“切,一看你就沒殺過幾個,就這膽兒還出來當刺客,丟不丟人?”

“你敢罵我?”

“罵你怎麼了?我還被未婚夫嫌棄呢!”圓小爽光想想就難掩憂傷情緒,扁扁嘴就要哭,“小時候就說好要娶我,長大了有錢有勢就抵賴,先是假裝不認識我,瞞不下去了再假裝很忙沒空,你倒是說說,成親能費多少時間,這不借口呢麼!”

刺客拿刀的手明顯有些鬆懈,“你不是傾城玉的女人?”

“我倒是想當他的女人,可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太傅,哪裡看得起我個村姑。”太傷自尊了,想起一次次被拒絕又傻乎乎的跟回來,小圓傷心欲絕,“我不想活了!”

“當殺手多年,第一次遇到個不想活的。”刺客抽走放在小圓脖子上的刀,一屁股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看起來有些懊惱弄錯暗殺對象。

刺客見圓小爽雙手抱胸,“你不用擔心,我對女人不感興趣。”

“原來小哥是個斷背的,久仰久仰。”

“我已經十二年沒跟別人談過心了。”刺客傷感道,“你這有水嗎?”

圓小爽指着外頭,“你身後的桌上,剛纔那個被你打暈的丫頭剛端來一碗。”

“多謝!”

“同是天涯淪落人,送你喝了!”

刺客出去沒一會兒圓小爽就聽見重物倒地的聲音,伸出顆腦袋,看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刺客,圓小爽驚魂未定,嚇得好半響發不出聲音。

刺客瞪大雙眼看着小圓,張了張嘴,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士爲……知己者……死……”兩腿一伸,兩眼一閉,死了。

“……啊!!”

遠處的圍牆之外,身手敏捷的黑衣人迅速躍過高牆,“主人,事情已經得手!”

“你確定?”

“確定!小人親手往那茶水裡下的毒,親耳聽到圓小爽發出痛苦的叫聲,想必現在已經死了。”

“很好,龍鳳湯原的弟弟沒發現你的身份吧?”

“馬坡鬥夫只是個賭徒,除了做飯多是算計着如何贏錢,根本不知道小人已經將他弟弟殺死並喬裝成他。”

“嗯,你先回去,免得引人懷疑。明日一早,老夫就會收到傾城玉的女人毒發生亡的好消息了。”

第二天一早

經過昨夜向那刺客哥們兒一吐爲快的發泄,圓小爽感到舒服多了,最後她那聲與死去的刺客感同身受的叫聲讓傾城玉誤以爲她也中了毒,帶她到他房裡檢查了一整晚。

昨晚她在太傅大人房裡過夜的時候,向他提議厚葬那刺客,太傅大人說那刺客幫她喝掉有毒的茶水,功不可沒,直接答應了她的請求。

圓小爽安心多了,偷偷摸摸從傾城玉房裡溜出來,伸了個懶腰迎接新的一天。

中午的時候,馬坡鬥夫贏了三兩銀子,心情好,說要請大家痛快吃一頓,於是給太傅大人上完菜之後小圓也加入了這龐大的隊伍。

由於傾城玉喜歡研究吃的,故而整個大周,無論是皇室官家還是黎民百姓,廚房都是生活中最受重視的區域。

在太傅府,別說小圓這種掌勺的,就算洗菜的那位王婆婆,在府中也是有些地位的人。

所以每當廚房有聚餐的時候,閒暇得空的下人都會前來參合參合,說上幾句拉拉關係。

今日的陣勢可想而知,光是竈頭旁邊圍成一團的就有三十幾口,加上備菜室、洗菜井、生肉區、活禽待宰區、麪點區等等大面積地兒的人,大致估算,來的起碼有百八十口。

就是在這樣一種熱鬧的氛圍下,馬坡鬥夫的弟弟龍鳳湯原顫抖着手指,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着圓小爽。

“你……你怎麼還……”怎麼還活着?

“瞎說什麼呢?小圓妹子當然活着。”馬坡鬥夫拍了自家兄弟的腦門,笑對小圓道:“別跟他一般見識,這小子平時就傻里傻氣的,呵呵呵呵。”

小圓看了看馬坡鬥夫,轉頭盯着龍鳳湯原瞧了瞧,正要開口,人羣一聲:“太傅大人到!”驚得小圓活蹦亂跳。

往哪兒躲往哪兒躲呀~~

“小圓姑娘,主上有事找您!”

傾城玉一眼就看到在人羣中鑽來鑽去像只螞蚱的圓小爽,徑直過去拉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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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傾城玉從幾十口人的眼皮子底下拉走,回頭時那幫人仍是處於震驚狀態,圓小爽有點無奈,有點嗨皮。

盯着被他毫不避諱握住的手,羞澀道:“太傅大人……衆目睽睽之下,您這麼做會不會……”太好了點兒?

傾城玉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黑起臉道:“衆目睽睽之下,你和一羣小廝下人混在一起,難道不覺有失身份?”

圓小爽怔怔將他望了一會兒,“我……難道……不是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