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經到了七月二十。這一趟六度寺之行,也到了離開的時候。
這一整天的時間,下人們都在忙着打點着東西,準備明天的歸程。
賀萱用這幾天的時間,一直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緒。雖然,這些事情自己已經有了猜測,雖然得到的答案也幾乎與自己猜測的相同……可是這其中的始末,竟然是如此,卻是完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
雖然母親在時,自己還不甚懂事,時至如今,也記不太清楚當年父親與母親之間的事情,可是在她的印象裡,父母應該是恩愛的,可是……原來在父親的心裡,卻一直在這樣一位女子的存在,拋開那些所謂的國家大事不提,當年父親幹願受死,是不是也與對這位女子的眷顧有着分不開的關係呢?
賀萱說不清楚,或者從心裡就不願意說清楚這件事情……
賀萱躺在屋頂的後坡上,愣愣的想着這些事情,直到聽到旁邊傳來毫不省力的爬牆聲以及笨拙的喘息聲,才坐了起來。
“你們倆個爬上來做什麼?別臨走再把人家的屋頂給踏塌了!”賀萱看着剛剛爬上來的廖庸以及正在努力攀爬的廖庚說道。
“你倒會找地方,這上面倒是……”說着,廖庸轉了轉頭,看看周圍,然後才接着說道,“真沒什麼可看的!你上這上面來幹嘛?”
“哥,你……你倒是拉我一把啊!我剛纔推了你半天,你上去了也不理我了!”只聽廖庚站在牆頭說道。
“我……”廖庸一轉身,忽然覺得一陣頭暈,忙蹲了下來,等四爪着地後,才低聲說道,“你還是不上來的好……以前站在二樓也沒覺得高,今兒怎麼上了屋頂倒頭暈了起來。”
“別上來了,我下去。”賀萱搖了搖頭。
這對兄弟,真真是對活寶,自己能做的,就沒有他們不想做的。爲了他們的安全以及自己的心臟着想,賀萱還是決定就這樣下去的好。免得真的都上來了,到時候再往下弄他們就更難了!
聽着賀萱說要下去,廖庚得不得的一屁股騎在了牆頭上。還好那牆只有一人來高,再加上廖庚的身材也很是修長,雖然高些,可好在下面還有一些乾草,他一閉,縱身一跳,結結實實的坐在了那堆乾草上。
賀萱見已經解決了一個,可是廖庸此時還搖搖悠悠的左顧右盼着,不知道應該怎麼下去,賀萱嘆了口聲說道:“大爺,麻煩你坐下吧,別再像青蛙一樣蹲着了。這瓦上滑的很,您別一頭栽下去!”
“那……那我怎麼下去啊?”廖庸好不容易纔坐了下來,問道。
“你等着我吧。我去……借梯子來!”賀萱說着,雙腿微微用力,飄身來到了地面上,然後她擡起頭來,又囑咐了一句,“別亂動,等我回來。你……先看看風景吧!”
“你可快些,這上面,哪有什麼可看的東西啊!聽見沒有……快點兒……”
賀萱對廖庚點了點頭,然後快步的向前院跑了過去,不多大功夫,果然見兩個小廝拿着架梯子隨着賀萱一起回來了。
這一下子,廖庸知道自己上房這件事情,肯定是瞞不住人了!原本只是看着賀萱在屋頂上,他們兄弟倆起了玩心,想嚇她一嚇的,結果……接下來的那頓訓斥是肯定跑不了了!果然,賀萱他們幾個人才走進來,這廖夫人也隨着跟了進來。
“庸兒,你爬那麼高做什麼?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夫人您放心,我現在就帶入凡安全下來。”說着,賀萱一提氣,腳尖點了一下旁邊的牆,然後輕輕的落在了屋頂上。
見賀萱又上來了,並且輕輕的走到自己身邊兒,廖庸剛想站起來,卻被賀萱用手式給叫停了。
“別急,你就這樣坐着,慢慢的蹭向屋邊兒去,”
賀萱邊說,邊坐到了廖庸的身邊兒,然後親身示範着這個所謂的“蹭”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廖庸學着她的樣子,用自己上好蘇錦的褲子一片兒一片兒的擦着滿是青苔雜草的屋瓦……
終於接近了屋檐兒,賀萱讓廖庸慢慢的轉過身,然後自己則坐在了邊兒上,雙腿半懸在空中,一直拉住廖庸的手腕,說道:“別急,慢慢兒的下,我拉着你呢,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你還是鬆開吧,萬一我踩空了,還不得把你也給扯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廖庸不負衆望的一腳踏空,若是他能再鎮定點兒,也就沒事兒了,可是偏他這一下子就慌了神,另外一隻本來很安全的腳也跟了下去,賀萱也被他的慣性給帶了下去……
從屋頂到地面,其實也不過兩丈多高,就在這個短短的距離裡,賀萱硬是把廖庸一下子帶到了自己的懷裡,然後身體一轉,讓自己先着了地兒……接着,廖庸毫不客氣的重重的壓在了賀萱的身上……
“公子……賀大人……”
一見到這個場面,廖夫人幾乎暈了過去,下人們以及剛纔也跟了過來的那些僧人也忙都圍了上去。
家人自然先扶起廖庸,卻被廖庸都給推開了。
“無憂,你沒事兒吧!叫你別拉我……你偏拉着!你看,你看……這現在……這……”廖庸心疼的直咧嘴,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纔好了。
“你且安生些吧……沒事兒的!”
賀萱聽他如此底氣十足的大聲呼喊,便知道他肯定是沒有受什麼傷,自己的心也就安了下來,雖然背部是有些疼,可是,這麼多年的摔摔打打,這點小事兒,其實也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更何況,好在這院子裡最近一直有人在打掃着,地面上也沒有什麼雜物,所以,對賀萱而言,這也算不上受傷了。
看着兩人都沒有事,廖夫人這才走了過來。
“你們倆個,扶上無憂,來我房裡。”
說着,廖夫人搖了搖頭,轉身向屋子裡走去,還在因爲剛纔那一幕而發呆的廖庚也緩過神兒來,分開衆人,幫着廖庸拉起了賀萱。緊緊的隨着廖夫人向前院兒走去。
“怎麼回事兒?堂堂廖家大公子,竟然跑到人家屋頂上去了!這成什麼樣子!而且……若不是無憂護着你,此時必已經受了傷吧!”
廖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的說道。
看到母親竟然如此,廖庸不但沒有懊惱,反倒有心欣喜起來,他也不爲自己辯白,只是想聽母親繼續說下去。
“夫人……”就在這時候,只聽賀萱說道,“入凡兄之所以會如此,完全是在下的錯失。”
“哦?此話怎麼說?”廖夫人問道
賀萱一笑,回道:“那一日送鵲兒回窩的事兒,您也是知道的,那日過後,晚輩隨身帶着的那隻賢王爺賞的玉兔倒不見了蹤影,想來想去,可能就是當日遺失的。所以,今兒纔想着去找。入凡卻說,東西不見,起因在他,非要幫晚輩上去,所以這才……”
“果真如此麼?”
廖夫人看了看廖庚,廖庚也忙點頭稱是。
那玉兔的來歷,廖夫人也是知道,若是真因爲如此,那必定是要找的。
“若真是這樣,庸兒此舉倒是不過份了。不過若有下次,就叫那些小廝去找吧。若真是摔了傷了,可怎麼是好?可嚇到了?一會兒我讓雨墨給你尋劑定神的藥來……無憂呢?那下子摔的可重?要不要……”
“不用的夫人,我不打緊。”
賀萱笑着說道。
這樣一場小風波,就這樣過去了。
入夜的時候,廖庸才有功夫與賀萱坐在廊下邊吃着桔子邊說着閒話,又提到了早晨的事情。
“沒想到,你這人說起謊來,也是不用打草稿的!”廖庸打趣着說道。
賀萱一笑,沒有說話。
“摔那下子,真的沒事兒麼?”
“只要你沒事兒,我就會好好兒的。”賀萱回道。
“這話是我今天聽到的第二句最窩心的話了!”
“那還有什麼?”
“你知道麼?我娘第一次對着我發那麼大的脾氣呢!以前,我總覺得她對我都是淡淡的,好也罷壞也罷,都沒個什麼差別。可是今兒……”
“捱了罵,也開心,是吧!”
廖庸點點頭,微笑着說道:“可見是我以前想的太多了。”
“可見,你這個人真心的是個賤脾氣。”賀萱說着,衝着廖庸頑皮一笑。
廖庸氣的錯牙,狠狠的颳了賀萱的鼻子一下。出乎廖庸意料之外,這一次賀萱不但沒有躲,反倒握住了廖庸的手。
“入凡,答應我件事好麼?”
“你說,只要能做到的,我沒有不應的。”
賀萱深深的看住廖庸的雙眼,極認真的說道:“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好好的。哪怕有一天我不在……”
未等賀萱說完,廖庸皺着眉,塞了一瓣桔子在賀萱嘴裡。
“你在,我倒好好的,你若是不在我身邊兒了,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找出來。你最好記住了,這輩子,我是賴定你了。好也好在一處,壞也壞在一處,你就省省心,別想跑了!”
聽了這句霸道卻讓自己滿心蕩漾着幸福的話,賀萱一下子就被感動了,她轉過臉,不讓廖庸看到自己眼中微微泛起的淚光,再轉回臉時,只給了廖庸一個極美的笑顏。
這一晚,賀萱又聽到了輕輕的聲音,她知道,肯定是孟夫人又過來看廖庸了。
賀萱沒有起身,讓她再見他一次吧。想來,今天的事情也肯定會傳到孟夫人的耳朵裡,廖夫人的態度,也會讓孟夫人放心許多吧。想來也是,這麼多年的養育,就算不是親生的如何呢?只怕早就已經把這個人的存在變成了一種習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