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靜寂在金寶沁與綠袖這對主僕之間氤氳。金寶沁走在前面,仰頭望着夜空如鉤的弦月,心情卻是莫名的澄明。而走在後面的綠袖卻是滿眼的不解。她不懂小姐爲何這麼做,明明也沒那個心思進宮的說。
“小姐。”過了許久,在進入院子後,憋不住話的綠袖開了口。
金寶沁轉身,笑望着她:“我還以爲你不打算跟我說話呢。”
“綠袖只是不解。”綠袖道,望着她,“小姐明明也不想入宮的,爲什麼要這麼做?”
金寶沁笑:“入宮有什麼不好?說不定你家小姐我會成爲王妃呢。”
“小姐!”綠袖跺腳,實在看不慣她這般笑謔樣,“奴婢這麼關心小姐的心情,小姐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奴婢。”
“對不住,綠袖。”金寶沁立即知錯就改,端正臉色,道,“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讓今晚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吧?”
“可是這樣也太委屈小姐了。大小姐不願意入宮,難不成小姐就願意麼?”綠袖忍不住抱不平。
輕笑,金寶沁轉身朝涼亭走去,待坐下後才道:“其實這樣挺好的,不是?”
“是啊,大家好了,只有小姐一個人不好。”綠袖嘀咕道。
聽到這話,金寶沁感覺心底涌上一股暖流,藉着月光,她仔細打量着身邊這個跟了她快五年的婢女。當年,她只是出於善心,不忍見她爲了讓母親入土爲安賣身爲妓才央求爹爹買下了她,卻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如今倒成了她最貼心的閨中密友。在外人眼中她們是主僕,可她們知道她們之間的相處就像親姐妹一般。
真是個美人胚子呢。金寶沁望着綠袖,在心地感嘆。“綠袖。”她輕聲喚道。
“小姐?”
“你今年也有十六歲了吧?”她記得綠袖只小她一歲。
“是的,小姐。”綠袖不解怎麼突然問起她的年紀了。
“待我入宮,我會讓爹爹給你找個好人家放你出府。”金寶沁的話解釋了她爲何這麼問。
“小姐!”綠袖大驚,“不要!”跪了下來,“小姐,求求你,不要趕綠袖走啊,小姐在哪裡綠袖也會在哪裡,小姐要入宮,綠袖也會跟着小姐入宮,這輩子綠袖不會離開小姐的!”
金寶沁低笑:“那不成以後嫁人了也要跟着小姐我?”
“不錯!”綠袖一臉堅決。不嫁人更好,她心想。
金寶沁滿心動容:“綠袖,你真的願意跟我入宮?”
“是的。”點頭再點頭,“小姐去哪裡綠袖就會跟到哪裡。”頓了頓,“只是,小姐,奴婢心疼你這般的委屈自己。”
笑着拉起她,金寶沁起身望月,輕嘆了口氣,才緩緩道來她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算是報恩吧。”
“報恩?”不懂。
“其實,”轉身,望着她,“你家小姐我可不是真正的小姐。”
綠袖還是一臉迷惘:“什麼?”
金寶沁不答,只道:“爹孃養育我這麼多年,如今有機會報恩,爲什麼不豬豬這個機會?親生女兒待在身邊總比養女留在身邊來得安慰,不是嗎?”
綠袖懂了,眼眶紅了。“小姐……”原來小姐也是苦命人啊。
“怎麼?”
掩去眼裡的澀意,綠袖故作輕鬆地說:“小姐真的那麼想當娘娘啊?”
“不行嗎?”金寶沁挑眉,也是一臉輕鬆。
“那麼綠袖堅決拒絕跟隨小姐入宮,小姐還是找別人吧。”
“剛纔是誰說我在哪裡她就跟到哪裡的?”
“是誰啊,那人在哪裡?好笨哦。”笑着跑開。
“嗯哼,”金寶沁冷哼,“壞丫頭,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啊?”金寶沁叉腰大叫。
第二天,金文沒有去上早朝,反而是將自己關在書房裡悶頭苦思。金琳琅的自縊行爲在他心頭留下陰影。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對不住女兒,可是眼下他也拒絕不得,抗旨的大罪沒人扛得起啊。可是……唉,金文嘆氣。女兒寧願死也不願意入宮,爲人父親的他怎麼捨得逼自己的女兒走上絕路?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兒啊。
敲門聲響起,打斷金文的沉思。
“爹,我是寶沁。”門外,響起金寶沁的聲音。
金文整理下心緒,明白一向聰慧的二女兒此刻找他,必然有事。“進來。”
門開,金寶沁淺笑盈盈地走進,手裡還端着個托盤。“爹,聽娘說你早起到現在都沒進食呢,爹,身體要緊,怎麼能不進早膳呢。”將托盤放在桌上,收起桌上的書本,將早膳端至金文面前,“這粥可是廚房熬了快一個時辰,爹,別說您沒胃口哦,您捨得讓廚房裡的下人們爲了您白白辛苦了這麼久?”
剛想說沒胃口的金文聞言嚥下到嘴邊得話,端過碗來喝了口,然後說道:“我可不認爲我那聰慧的二女兒來我這書房就爲了這麼點事。”
金寶沁輕笑:“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爹親也。”
越吃越香的金文拔空瞥了她一眼:“說吧。”
“寶沁想入宮。”金寶沁也不轉彎,直接說出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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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文一頓,差點將口中的粥噴了出來,待嚥下粥後,輕咳數下,他擡頭,道:“你剛纔說什麼?”他沒聽清楚,絕對沒聽清楚。
“爹,寶沁想入宮。”
確定自己沒聽錯,金文放下碗,端詳着她,“你確定?”
“確定。”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女兒很清楚。”
“就爲了琳琅?”金文再問。
“一半。”金寶沁笑。
“一半?”他不懂。
金寶沁不想再繼續這麼撤下去,直奔中心店:“爹,就讓寶沁入宮吧。”
“不行!”金文也不扯了,直接拒絕。
“爲什麼?”追問。
“沒有爲什麼,我說不準就不準。”
“爹爹難道還要逼姐姐入宮?”
沉默了會,金文說道:“我自會想到其他辦法。”
“什麼辦法?抗旨?”金寶沁咄咄逼人。
被逼得有些難堪的金文擺出父親的架子:“寶沁,這事到此爲止,不許你再……”
“就因爲我不是爹孃親生女兒嗎?”金寶沁插話。
金文愣住,剩下的話金屬消失在脣邊,他震驚地望着金寶沁:“你……怎麼知道?”
“女兒早在多年前就知道了。”金寶沁說。
“寶沁……”
“爹爹就因爲這個原因纔不允許女兒入宮的嗎?”
嘆了口氣,“寶沁,此事非同小可,要是被揭發出來,欺君可是死罪一條啊。”
這回,金寶沁笑了。“誰說爹爹欺君了?”
見她竟然笑了,金文不解,“怎麼說?”
“陛下的旨意只是說送女兒入宮啊,又沒說非要親生女兒不可。既然是女兒,親生女兒與養女都是女兒,有什麼區別?”金寶沁說。
“可是……”金文還是有些遲疑。
“爹,讓女兒代替姐姐入宮,就那麼讓您爲難嗎?”
“可是,”嘆氣,“寶沁,宮裡畢竟不如家裡,讓你入宮……”
再次打斷他的話頭,金寶沁說:“爹,不瞞您說,其實女兒早就想進宮了。”
“什麼!”金文難以置信。
“爹,”金寶沁安撫道,“家裡的藏書女兒都看完了,聽說宮裡的藏書有百萬冊之多,女兒早就像進去看看了,所以,爹,你就答應女兒的請求吧。”
金文望着金寶沁,見她不是在說假,眼裡有着真真實實的請求,而他也知曉自家二女兒與多愛書成癡,最後,金文點頭應允,只道:“宮裡規矩多,萬事小心。”
“我知道的。謝謝爹。”
金文望着他,面油猶豫。金寶沁瞧了,問道:“爹還有什麼要交代女兒的嗎?”
“你……”頓了頓,金文望着她,“你什麼時候知道的?”那個秘密他一直都隱藏着。
“着很重要嗎?”金寶沁笑,“爹,不管我是不是爹孃的親生女兒,這些年來爹孃待寶沁如親生,寶沁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爹,你跟娘永遠是寶沁最親最親的家人。”
直到此時,金文才發覺自己一直都提着心吊着膽,也是到了聽到這番話才放下心來。“那就好,那就好。”點點頭,他放心了。這個女兒啊雖然不是親生卻比親生女兒更貼心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