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說好,墨陵城會再送給她一串佛珠,可是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楊霽月原先的那一串也因爲自己那時候心不在焉,被帶走的時候落在了原先的屋子裡,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已經被扔了……
想着想着,楊霽月感到疲累,迷迷糊糊的就睡過去。
“楊霽月,你換我的命來!”
“楊霽月……”
“楊霽月,拿命來——”
漆黑的一片虛空中,楊霽月看到自己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倉皇無措的站在那裡。四周空曠,彷彿天地最初還沒有分開時的混沌,一聲一聲淒厲的叫聲彷彿穿越過千百年的時空,沒有確定的來源,只是一直在耳邊迴響。
“楊霽月,都是你害得!都是你——”
“不是我!”楊霽月捂着耳朵,慌張的四處看着,想要找出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能發出聲音的生物,就算是個鬼魂也好。可是什麼都沒有,這比親眼看見鬼魂還要不安,還要可怕。
“是你害得,你還有什麼不承認的?現在這不就是你的報應?”
楊霽月想起現在自己的處境,的確夠悽慘,可以依靠的孃家自己親孃還被官府抓走,自己的哥哥是個不頂用的,在太子府還受盡欺壓,她還有什麼?還剩下什麼?這真的是報應嗎?不——
“不是的,不是報應!你胡說!”
“我哪有胡說?你做盡壞事,我問你,我讓你當着衆人的面去懺悔你怎麼沒有做?”那嗓音嘶啞難聽,彷彿從地獄傳來。
“我做了!我做了!真的做了!” 楊霽月忍不住一個哆嗦,在丞相府的時候,穎兒的鬼魂確實和她說過,讓她在祈福的時候向佛祖承認自己的罪行,祈求原諒。她確實是做了的,只不過是默默在心裡進行。
“你根本沒有按我說的辦!不然你怎麼會再次見到我——”
那聲音剛落,楊霽月就看見遠處有一個小白點,幽幽的向自己走近,不,是飄過來的。
穎兒還是像上次一樣,穿着破爛的粉色裙裝,露着小腿,脖子上匍匐着一條猙獰的傷口,頭髮鬆鬆垮垮的,有些凌亂。她這一次手裡拿着一盞燈籠,白色的紙糊燈籠,裡面的火光卻不是暖黃色,而是幽幽的青色。
楊霽月害怕得直哆嗦,不斷後退,嘴裡喃喃道,“我按照你說的做了!是真的,是真的……”
“不可能,你糊弄我!”穎兒齜牙咧嘴,蒼白枯瘦的手指着她的鼻尖,“你就是心裡有鬼,不然怎麼會再次看到我?”
“沒有沒有!”
楊霽月不停的後退,雙手護住自己的脖子。她一看到穎兒脖子上那條傷口就覺得自己的脖子也跟着疼,再加上那一次穎兒掐她的脖子給她留下了陰影,所以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保護自己嬌嫩的脖子。
“楊霽月,你真的問心無愧嗎?”穎兒反問。
楊霽月聽了這話腳下的步伐一頓,再次要後退的時候卻因爲腿軟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穎兒趁着這個空擋,突然把嘴張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露出長長的獠牙,楊霽月一擡頭,彷彿看到了一個黑洞,她下意識的伸出雙臂護住自己的頭部,電光火石間,穎兒的血盆大口突然向她襲來……
“啊——”
楊霽月伴着尖叫聲“呼——”地坐起來,大口喘息着,盯着屋子裡的空洞雙眼發直,兩個聞聲趕來的丫鬟見她這幅模樣也不敢上前打攪,只好無措的站在牀邊盯着她的變化。
“不是我害得……”楊霽月低聲喃喃自語了一句,就算醒來了還是在拼命辯解。
待她回過神來,一看身旁站了兩個丫鬟又下了一跳,怒道,“進來怎麼連聲都不吭?”
“奴婢……”
小丫鬟剛要解釋卻又被楊霽月打斷,總之她怎麼做都能被找茬,怎麼做都是錯的,“行了行了,快別吵了,出去守着。”
小丫鬟雖然委屈,卻敢怒不敢言,只能答應,“是。”
楊霽月再次躺在牀上,眼睛大大的睜着,盯着牀榻頂上的簾縵,腦中的思緒又開始不受控制的亂想……好像四周每個角落都擠滿了可怕的東西,正在向她壓迫過來……
一日之計在於晨。昨晚楊鳶洛雖然很晚纔回到觀瀾院,可是早上還是按照以往的時間起牀,洗漱用餐。
飯後去雪影的屋裡看了看,自從丞相府裡回來之後雪影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見好,彷彿這湘王府是個風水寶地,最適宜養病。
這幾天雪影身上的鞭傷結的痂已經快要掉了,正在發癢,手臂上被刀劃開的口子也逐漸癒合。氣色也見好,有了精神,不再像以前似的,楊鳶洛去看她說了不一會兒的話就累得睡過去,現在也能坐着大半天了。
楊鳶洛去的時候雪影正在喝藥,這應該是老九開的最後一副清血解毒的藥了,喝完之後她中的毒也就能解得七七八八,再吃些別的不要,慢慢調養,估計很快就能恢復如初了。
楊鳶洛也不打算多留,正要去清城苑看看萬氏,雪影卻吵着非要跟過去,楊鳶洛只能好說歹說,“你還是留在屋裡好生歇着吧,等病好了再看也不遲。”
雪影還是不同意,硬要下牀。
楊鳶洛只能嚇唬她,“等你好了想天天在牀上待着我也不會讓的,你還得天天跟在我身後伺候我,還不就趁這個時候好好休息?”
雪影委屈的搖搖頭,眨巴着眼睛懇求楊鳶洛,“天天躺着,除了睡覺就是吃藥,王妃,奴婢的骨頭都要酥了……”
“好吧好吧!”楊鳶洛拗不過她,只能答應。
雪影自己起身,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穿鞋,怕牽扯到身上的傷口,楊鳶洛看了更覺得心酸,想開口勸她躺回牀上去,又想到若是絮絮叨叨的,她可不敵雪影,最後還得讓她跟着去,還不如不費這個話了。這一次她要是覺得痛了,下一回自己也就知道不跟着了。
一路走到清城苑,在知畫的帶領下二人進了裡屋,萬氏今日沒有去佛堂禮佛唸經,而是不知道在屋裡縫製着什麼。
楊鳶洛好奇的湊上去,“娘,你做什麼呢?”
萬氏一臉滿足的幸福笑意,手下動作不停,“這是給你縫的袍子,小時候你的衣服都是孃親給做的呢!可是長大了,你的嫁衣都是繡樓給做的,娘就沒有用武之地了。所以這回有時間了,閒的慌,就想着給你做一件外袍。”
“你浪費這時間幹什麼呀!女兒那裡又不缺衣服,縫一件衣服多費心思呢!孃親不累嗎?”楊鳶洛看着萬氏費力的一點一點刺繡,心中不免心疼。萬氏這個年紀,正好該頤養天年,可是卻還在爲她做這做那,她知道萬氏是愧疚,愧疚那些年沒保護好她,可是她不在乎,也不怪罪她。
萬氏瞅着她,憐愛的摸了一把她的頭髮,“給自己的女兒做衣服,怎麼會覺得累呢?”
楊鳶洛幾乎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流出來,前世的她從沒想過能擁有這樣的溫暖。
溫柔的摸摸她的頭,這種感覺很陌生,卻覺得比吃了很多頓好吃的,比看了好幾場美麗的煙火,比花朝會贏了魁首都讓她覺得開心。
“對了,”萬氏突然想起什麼,表情嚴肅起來,“昨晚王爺是不是去側妃那兒了?”
楊鳶洛出去王府了,回來的時候確實沒看到墨祈煜,但是他在哪她卻不知道,真的是像萬氏說的那樣去黎香閣了嗎?
“雖然王爺平日裡對你挺好,不過娘是過來人,還是得告訴告訴你。”萬氏表情不容置疑,語重心長地說道,“男人啊,都是喜新厭舊的,你看看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娘——”楊鳶洛最不喜歡聽萬氏這樣貶低自己。
可萬氏卻不爲所動,看了看旁邊心不在焉的雪影一眼,“雪影,你也聽着,以後在夫家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我?”雪影驚訝的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臉的不可思議,緩過神來之後羞得滿臉通紅,想反駁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悶聲低頭,仔細聽着。
“你得抓緊王爺的心,讓他就算到別處歇息,心裡想着的也是你。”萬氏安慰性的拍拍楊鳶洛的手,“娘知道,皇家的人都是妻妾成羣,王爺這還算是好的,不期望有什麼真正的愛情,但是你得對王爺上點心,時不時服個軟兒,別讓王爺膩了你。”
楊鳶洛半懂不懂的聽着,她不會刻意的去討好別人,而她和墨祈煜之間,現在也很默契,不像最初的冷漠相對了,這樣就挺好的,至於愛情,她楊鳶洛不再奢望。
“那天在飯桌上,娘可看出來了,王爺疼着你,還給你夾菜,你知不知道,這些其實都是你該做的。可是你呢?連個反應也沒有。如果我是王爺,怕是再也不會理你了。”萬氏嗔怪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印象中,楊鳶洛不是冷漠的人,可是現在怎麼一直都不鹹不淡的?
“王爺如果一直付出,也會覺得累的,付出的那一方時間長得不到回報就不會再繼續了,你要知道,沒有人無條件的會一直對你好。當然,除了爹孃。”
萬氏這句話可是說到了楊鳶洛的心坎裡面,的確,沒有人會無條件的一直對一個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