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陵更加快速的挖着,不一會兒竟從土坡中挖出了一具腐爛的顯出骨頭的屍體。
腐肉掛在骨頭之間,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但依稀能辨別出顏色。
楊鳶洛的心跳得越來越快,不安感越加強烈。
那屍體面容已經全毀,頭髮掉落腐化,只有幾隻簪子落在頭上,簪子是翡翠,上頭是祥雲的圖案,楊鳶洛瞳孔一縮。
楚依陵看到除了腐肉和骨頭別的什麼也沒有的屍體,頓時狂笑起來,滿是瘋狂:“曲幽!你這幅樣子怕是下地獄連閻王爺都不收你啊!哈哈!哈哈!”
曲幽……那是曲幽……
楊鳶洛的指甲陷進肉裡,目眥欲裂。
楚依陵滿是怨恨:“你死了便滾啊!可爲什麼還要纏着流殤呢?他現在還記得,他還記得你……你這個賤人!”
掏出匕首,瘋狂的插着那屍體,腐肉四濺,幾處骨頭斷裂,慘不忍睹。
楊鳶洛的眼眶發熱,一滴淚無聲的劃過。
她想去阻止,但她如今是楊鳶洛,湘王妃,要復仇的惡靈。
一旦現身,怕是身份也要暴露。
寂靜的林子,殘虐的聲音一響接着一響。
楚依陵似是終於發泄完了,扔掉滿是腐屍味的匕首,一步一步的緩緩離開了。
寂靜,直到一雙腳緩緩落在地上,楊鳶洛面無表情的走到那堆骨頭腐肉旁,重重的跪倒在地。
“曲幽,我會報仇的,一定會。”
雪影等了很久,眼見着天色要晚了,才見到楊鳶洛回來,只是滿身的泥土,衣服下襬被撕爛了,手上捧着一團布包着的東西。
雪影走進才聞到一股子的腐屍和燒火味,大驚:“小姐,您幹嘛去了?”
楊鳶洛揚了揚了手裡的東西:“我,我朋友死了。”
雪影反應過來,嚇呆。
楊鳶洛則只是定定的向前走着,聲音低沉無力:“雪影,回府了。”
從後門進了王府,楊鳶洛直奔觀瀾園,似乎沒看見坐在走廊上的墨祈煜,徑自四處找着白罐子。
雪影無聲的遞過去,楊鳶洛接了過來,到走廊下,瞥了一眼那邊的墨祈煜,對上那雙好奇的眼眸:“要看麼?我不告訴王爺,王爺猜猜這是什麼可好?”
兩人有些距離,但墨祈煜看着她那一身衣服沾染的泥土,和順着風飄散過來的腐屍味,瞬間對那布包裡的東西不報什麼期待了。
楊鳶洛打開布包,露出裡頭的骨灰,盡數倒進了罐子裡,倒的有些急,噴了滿面的白塵。
“小姐!您快擦擦臉,這可是不吉利的東西!”
楊鳶洛揮開雪影,淡淡道:“沒事,她是我朋友,如此 也算和我最後一次的親近了。”將罐子蓋好,遞給雪影:“找個地方埋了吧。”
雪影接過罐子,擔憂的看着楊鳶洛:“小姐,人死不能復生。”
“知道。”
楊鳶洛一直以爲曲幽死了定會暴屍荒野,被野狼野狗給吃了,沒想到還能得了個土坡埋着,自己還能替自己收個屍。
也挺好的。
墨祈煜看着楊鳶洛安靜得有些異常的側臉,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
倒是楊鳶洛先開了口:“你不會介意我用王府的地方,來安放我的朋友吧?”
“……罷了,反正這兒那麼大,就當是做了點善事。”
楊鳶洛轉過頭,認真的說道:“謝謝王爺。”
墨祈煜笑了笑,發現她其實倒也是個重情重義的。
然而下一刻,便聽楊鳶洛用同樣認真的語氣語調又說了句:“聽說西秦太子即將來訪,皇上近日頻頻召王爺入宮說的可是此事?”
墨祈煜點點頭。
楊鳶洛繼續認真無比:“可王爺你難道不是隻管繡花的麼?”
墨祈煜:“……”
月黑風高。
換了身男裝,蒙了面,楊鳶洛出了觀瀾園。
湘王府的下人較少,但人人各司其職,且個個身手不錯。
這顯然有些不合常理。
而正常都會有好奇心,楊鳶洛也不例外。
嬌小的丫鬟徒手搬起水缸,毫不費力。
修剪花枝的花匠都能耍的一手好暗器。
楊鳶洛眯起眼睛,嘴角一抹笑意浮現,躍身跳上屋頂,這王府可越來越讓她好奇了。
到了黎香閣,楊鳶洛腳下生風,發出的聲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一直越過圍牆,聽着丫鬟們的說話聲,得知墨祈煜和弄玉梳正在書房。
良辰美景,不玩纏綿,不談悱惻,而是在書房?
可疑可疑。
楊鳶洛躍上走廊上的房樑,雙腿勾緊,手在書房的窗戶紙上戳了一個洞,裡頭的景象印入眼簾。
此時天色已晚,房裡點了燈。
墨祈煜坐在椅子上,弄玉梳站在一側磨墨,看着好一對郎情妾意,然而說的話卻一點情意也無。
“西秦不日來訪,據可靠消息,他們昨日已從京都出發。”
“共有侍衛三百,侍女五十,共三十四輛馬車,其中還有幾輛馬車坐着的是將要獻給皇帝的美人。”
“美人?”
“王爺莫不是擔心裡頭有細作?”
墨祈煜沉思良久,正欲開口,忽然,寄緒的聲音在外頭響起:“誰在那兒!”
楊鳶洛心裡一驚,暗叫不好,運用輕功離開。
奈何寄緒也不是普通人,轉瞬追了上來,招式凌厲。
寄緒是墨祈煜的人,依着楊鳶洛平時的行風,定然要殺了他滅口,但卻不知爲何,手下滯澀沒有下殺招,反倒被寄緒鑽了空子,一掌擊在胸口。
疼痛襲來,嚥下涌上來的鮮血,楊鳶洛眸子一冷,反身掏出一把匕首以刁鑽的角度直直攻向寄緒眉心!
寄緒後退,正欲防守,卻見楊鳶洛收回匕首,下了屋頂消失了。
墨祈煜走出書房,看着屋頂上的寄緒沉聲問道:“是誰?”
寄緒跳下屋頂,疑惑道:“是個蒙面男子,但交手時並無殺意,有好幾次攻擊我的機會都收手了。”
墨祈煜和弄玉梳對視一眼,不清楚那偷聽的人是誰,是否是敵人。
楊鳶洛回到觀瀾園,捂着胸口平復了呼吸,才緩緩走進屋子。
雪影還沒睡,瞧見楊鳶洛回來了,笑道:“小姐可是要歇息了?”
“嗯。”楊鳶洛點點頭,走向牀鋪,痛意牽扯着全身,也不知傷的如何了。
雪影正準備熄燈,忽而想起了什麼,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遞給楊鳶洛:“一時給忘了,下午的時候,六皇子差人送來的信,說是邀請小姐和王爺明日去遊玩什麼的。”
成婚後,楊鳶洛倒是沒有再和那些皇子們玩樂了,但如今又偏偏是這個時候。
略一思量,抿了抿脣:“明早去回了六皇子,說我和王爺自當赴約。”
“好。”
雪影出了屋子,一片黑暗中,只有楊鳶洛一人的呼吸聲,略顯急促,摸着黑起牀,在門口聽了聽外頭的動靜,感覺雪影已經回了偏房睡了,便點了燈,坐在梳妝檯前,緩緩的褪去裡衣,露出一大片青紫。
寄緒的功力出乎楊鳶洛的意料。
此時一呼吸都能帶動胸口的痛意,撕心裂肺。
從梳妝檯最後一層的盒子裡拿出一個小盒子,盒子裡放着幾粒藥丸,是楊鳶洛曾經依着前世的記憶空閒的時做的緩解疼痛的藥丸,但也只能一時之用,只要等明日過了,修養幾日便也好了。
第二日一早,雪影伺候楊鳶洛梳洗時卻道:“王爺說他今日有事,中午不回府了。”
“不回府?昨兒的事和王爺說了麼?”
“還沒來得及說呢王爺就出府去了。”
楊鳶洛便未再多問。
墨祈煜不知去了哪兒,那麼今日和衆皇子游玩的事就得自己一個人去。
伸手碰了碰胸口,趁着雪影出屋,楊鳶洛從盒子裡再次拿出了一粒藥丸吞了下去。
而此時的太子府,墨陵城正氣得摔了茶盞,地下跪着的人瑟瑟發抖不敢擡頭。
一側伺候的楊霽月也嚇了一跳,連忙勸道:“殿下何必動怒,傷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孤的身子已經傷着了!偏偏這幾個奴才連個能治病的大夫都找不到!還養着有何用?”
雖說福緣茶樓的事已經結束,但墨陵城的身體裡還有餘毒未清,整個太醫院竟束手無策。
楊霽月也擔心太子的身子,他要是早死,自己一個側妃,還不被那楊曉棠給壓死啊,當下焦急萬分,瞧見坐着的楊曉棠,諷刺道:“姐姐好生淡定。”
墨陵城一眼掃過去,果然楊曉棠正在那兒喝着茶,一怒,喝道:“你是不是盼着孤早死?”
無緣無故被一把火燒着,楊曉棠放下茶盞,本就擔憂的口乾舌燥,如今喝口茶也被楊霽月這般諷刺,心下氣憤,但還是維持着禮儀:“殿下莫氣,臣妾也是擔心的很呢。”
“擔心?妹妹看着不像呢。”楊霽月口氣不善。
墨陵城腦仁子疼,一臉焦躁,楊曉棠連忙道:“殿下息怒,據說京城新來個遊醫,妙手回春,臣妾已經差人去請了。”
楊霽月一驚,而墨陵城眼睛一亮:“果真?”
“臣妾怎會騙您呢。”楊曉棠巧笑嫣然:“臣妾不像某些人只會動動嘴,卻什麼事也不做。”
“你!……”
墨陵城連忙擺手阻止,“你們都是孤的愛妃,該好好相處,月兒,棠兒是你姐姐,你可不能這樣無禮!”
楊霽月憋紅了一張臉,忍氣吞聲:“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