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心圓被救到岸上的時候真的嗆了不少的水,可是意識還是清醒的,她當然知道要瞞住自己的身份。
在場的那些大人們也許不認識她,可是那些皇子們都是見過她的,公儀心圓手忙腳亂之下將自己的頭髮統統糊到自己的臉上,正巧她穿了一身的丫鬟服侍,恐怕以這麼一副狼狽的樣子見人,就不會有人能認出她來了吧?
墨傾城有些許不悅,今天本是他的大婚之日,卻有人在酒宴上落水,這分明就是不吉利的意思,可是即便是他不願意,也只能忍回去,畢竟一直以來他給大家的印象都是寬和溫柔的,此時若突然暴戾起來,之前的一切可就全部當成打水漂了。再加上,這興許也是一個他然感謝大臣們刮目相看的機會,正好借有此事展示他的仁慈,讓那些大臣們看看,他也是個做君主的料子。
打了這個主意,墨傾城當即放下酒杯,往湖邊走去。
剛剛和他喝酒的那幾個大臣都不知道墨傾城要做什麼,面面相窺,也不敢瞎說話。
“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落水?”墨傾城趕到湖邊,已經有許多人看熱鬧圍了上來。
那剛剛下水救人的侍衛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回四皇子的話,這個丫鬟似乎是不小心從那個欄杆上翻了下來,這才落水。”
那侍衛原本救人就有些不情不願,此時一看四皇子過來問了,忙着想搶自己的功勞,也沒有問過公儀心圓事情的緣由,就憑藉着自己的主觀臆測告訴墨傾城了。
墨傾城其實一點兒也不關心事實的真相如何,此時有人回答,他也沒往心裡去,而是點了點頭,道,“辛苦你了,今日本是我的大喜,卻發生這種事情,你救人有功,待會兒晚上的時候直接去我的府邸裡領賞吧。”
“多謝四皇子,多謝四皇子。”那人跪在地上磕了兩個頭,他的侍衛同伴將衣服遞過來,讓他穿上了,可是外面寒風瑟瑟,他裡面的衣服在那樣冰冷的湖水裡面早就浸透了,外面再穿多少都還是冷。
墨傾城看了一眼地上狼狽坐着的女子,她一直低着頭,抱着身子瑟瑟發抖,顯然是嚇壞了。
墨傾城蹲下身子,本意是想要安慰幾句,可是他剛一蹲下,那女子卻彷彿是有意閃躲一般,將頭埋得更低了。
墨傾城直覺不對,仔細看了那女子幾眼,可是她因爲落水頭髮已經全部散開了,一縷一縷的黏在了臉上,根本看不清面容如何。
墨傾城擡頭看了一眼圍觀的人,又低頭,故意對公儀心圓道,“你是哪個宮的,讓侍衛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公儀心圓冷得瑟瑟發抖,嘴脣已經凍得發紫,再加上此時是墨傾城站在這裡,公儀心圓也是不想讓墨傾城認出來,所以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可是墨傾城早就感覺出了些許的不對勁,一聽這聲音,感覺更加熟悉了,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又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更加確定她就是公儀心圓了。
墨傾城的眼神當即就冷了下來,對着身邊服侍的兩個丫鬟道,“你們先送她走一會兒。”
那兩個丫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什麼人物竟然還勞師動衆讓四皇子吩咐她們去送?
雖然心中有些不屑,但是二人都不敢反駁,乖乖的攙扶起了公儀心圓,其中一個輕聲問道,“你是哪個宮的啊?”
公儀心圓隨便說了一句道,“二位就送我走出御花園吧,剩下的路程我自己走就好,多謝了。”
那兩個丫鬟樂得自在,不用她們送更好。
墨傾城目光森冷的盯在公儀心圓的背上,又回身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的墨祁煜,眸中略有所思。
一位大人上前來,站到墨傾城旁邊道,“四皇子,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可別因爲一點兒小插曲就掃興了,走,我們回去喝酒去。”
這話一出,馬上就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走吧。”
墨傾城微微勾脣一笑,“各位大人說的是,走,我們繼續喝酒。”
很快,衆人就將剛纔的落水一事給忘了,除了墨傾城,沒有人認出來那是公儀心圓,公儀心圓的名聲沒有絲毫受損。而那個調戲她的朝廷官員,在公儀心圓跌入水中的那一刻就嚇傻了,呆呆的站在那邊,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好在最後他的事蹟也沒有暴露出來,見四皇子並沒有發現什麼端倪,那位大人又灰溜溜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悶頭喝酒。
墨祁煜剛剛就感受到了墨傾城的目光,心中有些不解,他不就是離湖近了些卻沒有下去救人嘛!怎麼墨傾城看他的目光彷彿有奪妻之仇似的呢?
公儀心圓被送到了御花園的出口,那兩個侍女也沒有提出來說要再送她,她也就得空兒又偷偷溜回了婚房。
公儀心圓身邊的小丫鬟一見她回來,立馬迎上去,壓低聲音道,“公主,你怎麼了啊?渾身都溼透了?”
“先別說了,幫我把衣服換上。”公儀心圓凍得嘴脣發紫,剛纔從後院的窗戶跳進屋裡來已經用了她全身的力氣,其實她已經凍得手腳發麻了。
那小丫鬟立馬反應過來了,心疼的將公儀心圓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扔到角落裡,然後將自己身上的嫁衣重新套在了公儀心圓的身上,而她就從屋子裡又重新找了一件衣服穿上。
一切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樣子,可是公儀心圓還是冷得瑟瑟發抖,那小丫鬟不忍心看她這樣,出去跟門外守着的幾個嬤嬤道,“幾位姑姑,能不能拿個炭盆來,我家公主身子不好,有些冷了。”
“呦,這可不太好。”那婆子一臉的不情願,“我們南儲的規矩你可能不知道,結婚這日呢,新娘子是要跨過炭盆才能進夫家的。”
“這事兒奴婢知道,可是剛剛不是已經跨過炭盆了嗎?”那小丫鬟不知道嬤嬤又提這件事情是什麼意思,這二者之間又有什麼關係嗎?
“哎呀,也不是我不願意給心圓公主拿。你說皇宮裡還差這個東西嗎?實在是不能拿,新婚之日新娘子是要跨炭盆的,這炭盆拿進屋子裡面,你說,心圓公主是跨呢?還是不跨?不跨,那不合規矩啊,跨的話,公主也不能跨兩次吧?這老祖宗也沒具體將這件事情說清楚,我們這些做後輩、做奴婢的,當然只能保險起見,最好是別讓心圓公主再見到炭盆了。”那嬤嬤說的頭頭是道,可是小丫鬟卻急壞了,還想要再爲公儀心圓爭取。
可是屋裡面的公儀心圓卻道,“不必要炭盆了,小雨,進來吧。”
那小丫鬟咬了咬嘴脣,跺了跺腳,臨回屋還不忘嘟囔了一句,“南儲國的規矩就是多。”
瞧着小雨進屋了,門外的兩個婆子相視一眼,都不屑地啐了一口,其中一個爲小雨解釋了半天的嬤嬤小聲道,“瞧她那是什麼樣子?還南儲的規矩多?就是她們北疆國的女子一個個的太沒規矩了!”
另一個嬤嬤心中也是極爲贊同這個觀點的,嘴上卻道,“行了行了,可別說了,要是讓裡面的那位聽到了可怎麼辦?”
小雨進屋的時候嘟着嘴,滿臉的不願意,衝公儀心圓抱怨道,“公主,你說這是什麼破地方啊?連個炭盆也不給拿!這要是在北疆就好了,咱們要多少炭盆就有多少個!屋子裡暖哄哄的,哪像現在?冰冰冷冷……”
這話說得公儀心圓心中發酸,呵斥道,“你別說了。現在不是不在北疆嗎?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見小雨一臉委屈,公儀心圓也略有不忍,說道,“你要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個道理。現在我們在南儲國,就要一切聽人家的。我雖說有着公主的名分,可是其實在他們南儲人民的眼裡,不過是個和親的工具罷了。”
這也是公儀心圓一直都牴觸的感覺,歷年歷代,每朝都會有那麼幾個公主會因爲國家之間的和睦,犧牲自己的幸福,遠嫁他鄉去和親。她們的下場,大多數都是孤苦無依的,興許連那些皇帝后宮裡面做小官家的女兒都不如,她們至少還有家中之人爲其打點。可是那些遠嫁他鄉的公主們,一切全憑自己,甚至更多時候是被其他女子合起夥來排斥的,根本就談不上什麼輝煌榮耀。這些公主,即便是在自己家鄉再不受寵,也是個有名有份的皇上的女兒,可是一旦嫁了出去,那就連垃圾都不如,何其悽慘。
不知道爲什麼,想到這些,公儀心圓甚至覺得自己都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小雨一聽公儀心圓的話,有些認命的意味,心中更是不由自主的發酸,忍不住嗚嗚咽咽的小聲哭了起來,“那可怎麼辦啊?公主,當初皇上都說了,您可以不來和親的,您說您怎麼就這麼傻啊?爲了兩國的和平犧牲自己的幸福?”
公儀心圓苦笑,她那哪是爲了兩國的和平?她是爲了墨祁煜啊!只不過……最後,她沒得到想象之中的幸福,甚至於還丟掉了自己的自尊,最終落得這麼個下場。這能怎麼說?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