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本宮的堂哥一向老實本分,不善言辭,若不是因爲被你欺負得很了,怎麼會跑到皇上和太后面前哭哭啼啼!你說事情不是他所說的那樣,那你倒是說說,事情是什麼樣子的!”
墨惜月也歪着腦袋,脣邊的梨渦若隱若現:“是啊是啊,小皇嬸,你快些說嘛,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
皇后娘娘早就對墨惜月不滿,今日墨惜月幾次三番聯合楊鳶洛來氣她,皇后娘娘心裡的怨氣已經積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這會兒便狠狠地瞪了一眼墨惜月,斥責道:“本宮早就跟你說過了,女子首要講究的便是貞靜二字,你成日裡這樣聒噪頑劣像什麼樣子!明兒個本宮就給你找幾個厲害的女官嬤嬤,好好兒地教教你規矩!”
“喲,姐姐怎麼這麼大的火氣啊!”楚貴妃捂着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姐姐也說了,女子首要講究的便是貞靜二字,宮裡只有月丫頭一個小姑娘家,咱們這些做母后母妃的,怎麼說都應該以身作則,爲月丫頭做好示範纔是啊。姐姐快些收起怒容,太后娘娘和皇上可都在這兒。姐姐這個樣子,可做得不大好看,皇上,您說是嗎?”
墨天昶冷哼一聲,沒有搭理皇后娘娘和楚貴妃,可那冷冰冰的面色已經昭示了這位多疑陰沉的皇帝現在的心情很是不好。
皇后娘娘氣得牙根兒癢癢,平日裡楚貴妃就處處都跟她過不去,這會兒竟然還要在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給她使絆子,心思實在是太歹毒。不過日子還長得很,誰能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太后娘娘見當着釐陌這樣一個外人的面兒鬧得有些不像了,就揮了揮手,說道:“今日哀家也有些累了,你們都散了吧。”竟是要息事寧人的架勢。
事情都到了這個份上,不看着皇后娘娘和湘王府徹底結怨,墨西決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今日這件事情,無論結果怎麼樣,對墨西決來說,都有百利而無一害。
若是趙學義敗了,皇后娘娘自然要受責罰,連帶着墨陵城和墨傾城在墨天昶那裡也要沒臉。
若是楊鳶洛敗了,那墨祈煜在墨天昶心目中的地位就要下降幾分。
而不管雙方誰勝誰負,皇后一派和湘王府的仇怨算是結上了。兩方鬧不和,對墨西決來說,卻恰恰是個絕佳的機會。
墨西決的脣邊便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幾分笑容,輕輕朝着坐在對面的釐陌點了點頭。
後者正拿着琉璃盞不停地轉動,透過琉璃盞的光,一會兒看看傲氣凜然的楊鳶洛,一會兒瞧瞧依偎在墨天昶身邊臉色蒼白的墨惜月。
這兩個女子,此刻一個貴氣十足,凜然不可侵犯,另外一個卻失去了平日裡的驕橫傲慢,大有楚楚可憐之態。真是妙哉妙哉。
見到墨西決朝着他點頭,釐陌放下琉璃盞,端正了態度,慢條斯理地說道:“請皇上和太后娘娘恕孤無禮,當時事情發生的時候,孤恰好也在場。今日若是不將事情分說明白,他日若是傳出什麼閒言碎語,怕是對西秦和南儲的情誼有所損傷啊。”
楊鳶洛暗地裡咬了咬牙,這個釐陌真是個狡猾的狐狸,竟然將話都說到這麼嚴重的程度了。看來今天這樁公案必須得有個了結,不然,誰也背不起這個罪名。
果然,太后娘娘臉色一滯,就疲累地嘆道:“既然西秦的太子殿下都這麼說了,湘王妃啊,你就說說吧,事情到底是個什麼經過。”
趙學義一看要露餡,連忙拽了拽皇后娘娘的裙角。
“太后娘娘,這還用說嗎?事情不都明擺着的嗎?臣妾的堂哥只不過是一個升斗小民而已,哪裡有膽量與王妃相抗衡!楊氏女娘家勢力雄厚,爹爹是丞相,兄長又是京都刑部按察使。如今她貴爲湘王妃,在身份地位上就壓人一頭。臣妾的堂哥就算再怎麼上不了檯面,也絕不敢招惹湘王妃啊!太后娘娘,一定是楊氏女欺我趙家無人,還望太后娘娘和皇上爲臣妾做主啊!”
說起孃家如今的慘淡模樣,皇后娘娘動了真情,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噼裡啪啦直往下掉,看得人心中着實不忍。
四皇子墨傾城第一個忍不住,起身離席,跪在墨天昶的身前,以頭觸地,哀切悲惋地說道:“父皇,母后自嫁進我墨家這麼多年,勤勤懇懇,本本分分,一心一意侍奉父皇與太后娘娘,爲父皇打理後宮,未曾有任何怨言,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今日之事不論對錯,國舅爺以下犯上,本就是大過錯。母后也是護兄心切,才口不擇言。還望父皇和太后娘娘諒解。”
說完,墨傾城又跪着移動身體,向着楊鳶洛行了個大禮:“皇嬸,今日之事都是侄兒舅父之過,還望皇嬸大人有大量,不再追究此事。侄兒在這裡代舅父給皇嬸賠禮道歉了。”
楊鳶洛退後幾步,不肯接受墨傾城的大禮。
看着眼前抿脣不語的少年,楊鳶洛幾乎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這還是那個當初與她策馬嘯西風的四皇子麼?
想當初她女扮男裝,追着墨祈煜拜師學藝,偶然與幾個皇子相識相知。幾個人趣味相投,一起相約遊玩,即使楊鳶洛懷着別樣的目的刻意接近墨西決,可她依然覺得那段日子是她重生以來最美好的時光。
不過短短數月,事情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真是造化弄人。
性子直而張狂的太子墨陵城早就看不下去了,一拳砸在了條案上,紅着眼睛吼道:“父皇!母后已經這般可憐了,父皇爲什麼還要縱容他人來欺凌母后!從前宸妃娘娘在世的時候,父皇從不踏足未央宮,母后也未曾抱怨過一句。如今宸妃娘娘的孃家沒落,父皇也時不時地關照一二,爲何父皇卻從不曾關照趙家!難道母后跟了父皇這麼多年,還比不上一個以貌取勝的宸妃娘年嗎?”
“住嘴!你這個孽障!”
兩世爲人,楊鳶洛自認爲已經閱人無數,可是她從來都沒有見到過,一個人盛怒之時會是這般可怕。
墨天昶此刻渾身顫抖,臉色陰沉得就好像夏日裡暴雨來臨之前的天幕,電閃雷鳴馬上就要劃過天際。一雙手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頭,雙目赤紅,緊緊地盯着墨陵城,那樣子,活脫脫像是要把墨陵城給生吞活剝了一樣。
衆人都知道宸妃娘娘是墨天昶心中永遠不能夠提起來的傷疤。
這麼多年,因爲宸妃娘娘也不知道枉死了多少人。就算是墨天昶最爲心愛的女兒墨惜月,要是不經墨天昶的允許妄自動了昭化宮的擺設,哪怕只是在宸妃娘娘生前最喜歡的美人榻上小睡了一會兒,都要被狠狠地責罰。
誰又敢去觸碰墨天昶的逆鱗!
太后娘娘深知墨天昶的性子,知道今日這場禍事是跑不掉的了,急得直流眼淚,一個勁兒地對墨惜月說道:“月丫頭,還不趕緊地勸勸你父皇!快些啊!”
墨惜月自然也有些慌神,一下子跪下來,緊緊地抱住了墨天昶的腿,帶着哭音懇求道:“父皇,太子哥哥不是有心的,求父皇就饒了太子哥哥這一回吧!母妃她一向心善仁慈,父皇這麼多年爲了母妃做了這麼多錯事,想必她泉下有知也會心中不安的!”
也許是想到了已經逝去的宸妃娘娘,墨天昶的神色終於稍微有些緩和。
那個脣邊含笑的女子心中仁善,對於這種小事總是一笑而過,從不放在心上。他今日若是真的責罰了墨陵城,想必她也不會開心的。
“太子,你應該稱呼宸妃爲先皇后,朕已經爲她諡號昭仁嘉德皇后。你若是記性不好,便找太醫給開個方子。”
此言一出,別人尚可,皇后娘娘的臉色先白了。
昭仁嘉德皇后——南儲開國第一個諡號爲四個字的皇后,殊榮開天闢地,絕無僅有。將來若是她也賓天了,墨天昶必然只是將她的諡號事宜交給禮部去辦,想必也是兩個字罷了。不管生前地位如何,在死後的殊榮上,她是無論如何比不上凌月奴那個賤人了。
太后娘娘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她的兒子是個癡情人,這麼多年了,也沒有忘記那個女子。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老人家眼睛毒辣,一眼瞧見釐陌正嘴角含笑,似乎對眼前的一幕很滿意,便心生不滿,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說道:“今日之事本是家醜,讓西秦的太子殿下看笑話了。想必太子殿下隨着湘王妃一道遊玩了這麼長時間,又肯賞臉來陪哀家用膳,已經十分辛苦勞累。哀家這裡也就不挽留了。陽兒啊,你好生將西秦的太子殿下送回驛站吧。”竟是擺出了一副送客的架勢,而且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墨舒陽爽快地答應了一聲,就起身相邀釐陌。
在墨舒陽看來,這個時候的墨天昶簡直就是惡魔化身,萬壽宮裡的氣氛實在是太壓抑,還不如趁着送釐陌回去休息的時間好生遊玩一番呢。在路上多耽擱耽擱時間,等回來的時候,估計事情解決得也差不多了。
釐陌也便起身向在座各位依次點頭,笑道:“那孤今日就不打擾太后娘娘雅興了。只是,湘王妃大鬧金玉坊一事,還請太后娘娘和皇上多多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