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衆人的圍繞和誇讚中,小阿宸要開始抓週了。
前面擺放了諸多小玩意兒, 筆、墨、紙、硯、算盤、錢幣、書, 還有刀劍等等。因爲是皇家的抓週,自然和民間尋常人家不同, 用的物事都是金子打造的,精緻古樸有趣, 各樣東西也比尋常人家要豐富許多。
一切準備妥當, 周圍人等全都圍繞在一旁,就只等着小阿宸抓週了。
皇上笑呵呵地放開了小阿宸,指着那邊道:“乖阿宸, 過去看看,想要什麼?”
衆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小阿宸身上, 看他到底會抓個什麼。要知道在大昭國, 抓週算是一項重要的儀式,家裡大人會根據這次抓週來判定小孩兒將來的興趣。特別是在富貴人家, 這更是評判一個小孩將來作爲的時候。
就在大家的注視下, 小阿宸百無聊賴地看了看那邊的小玩意兒, 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碗兒,他皺了皺眉小眉頭, 撅着小嘴兒,表示沒什麼興趣,又回過頭來扒拉着自己小袍子上的花紋玩兒。
大家看他蹲在那裡一直不動, 就有些着急了, 旁邊的嬤嬤甚至晃動着一個紅手帕, 在那裡吸引小阿宸的注意。
小阿宸納悶了瞅了瞅那嬤嬤後,更覺得沒意思,胖乎乎的小身子蹲在那裡,抓着自己的長命鎖玩兒。
這下連皇上都納悶了:“阿宸,你爬過去看看,那裡有好玩兒的。你抓一個啊,看看你喜歡什麼,隨便拿,喜歡什麼就拿什麼!”
小阿宸瞅了瞅皇上,小胖身子站起來,扭着小屁股晃晃悠悠奔向了皇上。
快奔到皇上懷裡的時候,腳底下一絆,差點就摔倒。
皇上連忙伸手接住了他。
小阿宸被那麼一摔,險些摔個大屁蹲,小娃兒嘛,他要摔到他也知道下意識抓住一個東西。
小阿宸這麼一摔,恰恰好就抓住了皇上的衣服。
他這一抓住,就不放開了。
“阿宸,放開放開……”皇上衣服被小娃兒揪住,連忙求饒。
“黃黃黃……”阿宸一股腦地蹦出來一堆的字,不過沒人能聽懂。
皇上被逗得哈哈大笑,這時候蕭珩也過來幫忙,想抱過來小阿宸讓他鬆開皇上的衣服。
奈何小阿宸抓住死活不放開了。
本來這只是一個意外,大家笑一笑也就罷了。
但是在場的可都是老狐狸,有些人看到這情景,對視一眼,不免就想多了。
皇上今日穿着的不是上朝的朝服,但皇上就是皇上,便是便服,也是黃袍上繡着真龍祥雲紋案的。
而現在,本應該抓週去抓那些算盤刀劍之類小玩意兒的小皇孫,竟然抓住皇帝的龍袍不放。
抓週是什麼意思,抓到了什麼就是什麼,當朝還是很相信抓週一說的。
望着這小娃兒緊抓着皇帝的龍袍,大家細想這背後的寓意,不免膽寒。
不過沒有人敢說什麼,大家全體噤聲,就看着小阿宸攥着他皇爺爺的龍袍不放。
好不容易,蕭珩終於解救了自己父皇的龍袍,然後抱起了小阿宸,要去抓週。
小阿宸哼哼着,隨手撿起來一把小劍,咿呀呀地擺弄了一番。
在場的國公爺侯爺還有各種官員,這時候才努力擠出一點笑來,上前誇讚小皇孫抓住劍如何如何成大器之類的。
皇上彷彿對剛纔的事毫無所覺,笑呵呵地又從蕭珩手裡抱過來小阿宸。
抓週後,又開始了週歲宴席,百官紛紛舉杯,一時之間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而剛纔小阿宸揪住了龍袍的事,三皇子自然看在眼裡。
他本來是沒多想的,這麼小的小娃兒,他也是頗爲喜歡的,甚至有些眼饞,眼饞這怎麼不是自己的孩子。
不過想起這事兒,他就會記起那晚的事,當下羞愧難當,又覺無臉見人。
這件事想一次就難受一次,如此幾番下來,他現在真是一想就頭疼。
但是如今他看着小阿宸揪龍袍,又見自己父皇絲毫沒有惱意,突然就意識到了什麼。
皇上此時春秋正盛,並沒有要立太子的想法。
這立太子,是立長還是立嫡?
總不能不要長也不要嫡,偏偏去立這備受寵愛的蕭珩吧?
三皇子想起這個便覺頭疼,乾脆就找了個藉口,出去打算吹吹風清醒下。
他走出大廳,來到了旁邊花苑的走廊上,坐在那裡歇息,看着這風吹水動,嗅着空氣中似有若無的桂花香,不免覺得無趣。
一時想起自己在徐山腳下客棧的那一晚,更加頭疼,不由嘆了口氣,閉目養神。
誰知道就在這時候,一個姑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翹頭瞅着他,眼中猶猶豫豫的。
這個姑娘就是包姑。
包姑自打進了這皇子府後,算是頗受顧穗兒照料,吃穿用度都是千金小姐般,算是沾了大光。不過這包姑心裡存着事,每每對着自己享受的這榮華富貴忐忑不已。
她是羨慕顧穗兒的,覺得顧穗兒好命,生了個小皇孫,從此後可以過好日子了,再也不用受窮。
她如今雖然也跟着顧穗兒享受了點好處,可那都是顧穗兒給的,是不長久的。一旦顧穗兒不給她這些好處了,她就什麼都不是了。
包姑心裡計較着自己的事,暗地裡也偷偷地瞧過蕭珩幾眼,認出好像是那晚在客棧的客人,她便多少存了點心思。
只是偶爾間穿戴好了,從蕭珩旁邊經過,蕭珩完全彷彿沒看到她似的。
回到自己房中,每每沮喪,想着自己到底不如顧穗兒吧。
一直到這一日,府中爲那金貴的小皇孫舉辦宴席,她偷偷地看過去,無意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看到後,心中如遭雷劈,震驚不已。
想明白後,頓時感悟,這是機會來了
屬於顧穗兒的機會,她也是有的。
她如果好好抓住這一次,未嘗不是第二個顧穗兒。
當下盯着這三皇子,忐忑不安地走過去,小聲道:“你,你是三皇子是嗎?”
三皇子本來正閉眸假寐,突然就聽到個這聲音,納悶地看過去。
一看之下,他也微微吃了一驚。
怎麼這姑娘看着有點眼熟?
忙仔細打量,只見對方穿着倒是還算講究,像是一個大家小姐,就是一股子怯生生的味兒,彷彿鄉下人剛進城的樣子。
反正土得很。
“姑娘,你是——”他不明白,他爲什麼看着這姑娘眉眼,越看越眼熟。
包姑見這三皇子竟然不認識自己,一時委屈極了,捂着臉低聲哭道:“三皇子,你竟然不認識妾身了?你,你難道忘記了那一夜……你竟是如此始亂終棄之人?”
三皇子一聽這話,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是什麼意思!”他猛地站起來,拉住這包姑的袖子大聲問道:“我怎麼始亂終棄了?什麼那一夜?我和你有什麼那一夜?”
“我,我,我——”包姑臉紅羞怯又無奈:“三皇子竟然全都忘記了,那我的名節已經盡毀,我,我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說着就要作勢尋死。
此時的三皇子腦中靈光一閃,多少有了點零星印象!是了,當時他雖然喝醉了,但是分明記得那晚這姑娘是在她房裡的!
三皇子盯着包姑的臉蛋仔仔細細地瞅,瞅了好半晌,心中如夢初醒。
就是她,沒錯,就是她!
如此認定了後,三皇子再看這錦繡華服卻散發着土味兒的姑娘,心裡的驚喜那簡直是如同春日的竹筍,一個勁地往外冒。人生最大的喜事,莫過於此。
低落消沉了幾乎小一年了,無臉見人,羞於和人提及心事,就這麼落落寡歡,小一年的時間啊,他終於明白了,原來自己並沒有做下那人神共憤的畜生事!
只是一個鄉下村姑而已,哈哈哈,只是一個鄉下村姑!和他沒有半點干係的鄉下村姑!
三皇子神清氣爽,滿面春風,驚喜地拉着包姑:“那一晚是不是你和我睡了?你叫什麼名字,又是什麼人,家住哪裡,那一晚到底怎麼回事,快,快快說來!”
包姑一看他這個樣子,知道有戲,也明白現在不是嬌羞的時候,趕緊把自己的來歷說了一遍:“我本是徐山腳下徐家客棧的丫鬟,和顧穗兒一起幹活的,我們平時都住一個房間的。那一晚,我去給三皇子添一些茶水,誰知道,誰知道——”
包姑低下頭,咬着脣,欲言又止。
三皇子至此再也沒有疑問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根本不是昭陽!
當下痛快地仰起脖子大笑三聲:“哈哈哈,包姑,包姑,好名字!以後,你就是我的妾了!”
“這,這是真的?”包姑不敢相信,她要成爲三皇子的妾了?
“是!”三皇子豪氣得很,收一個妾,那還不是張口的事。
“不過——”三皇子突然想起來當初蕭珩對他說的話。
蕭珩說什麼來着?如果不是蕭珩那句不陰不陽的話,他能誤會嗎?是蕭珩誤導他以爲自己和自己的親妹妹昭陽公主有了什麼不乾淨。
三皇子想到這裡,兩眼一眯:“蕭珩啊蕭珩,這一次,我倒是要問問你,你居心何在!”
說完這個,他冷笑一聲,當即領着包姑,尋來自己的侍衛:“去,請昭陽公主來一趟五皇子府,就說三哥我有天大的事要和大家商量商量。”
他知道父皇一向寵愛蕭珩,爲了這蕭珩,母后多有不滿。特別是上次這小皇孫踢了母后的鼻子,更是讓母后顏面掃地。
這一次,他要一口氣都給找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