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穗兒是被巴木荊搶過來的, 儘管巴木荊看起來竟然並不是那麼兇,甚至可以說對她們母子照顧得算是體貼了,可是她對這巴木荊心中依然是有些防備。
畢竟自己是蕭珩的孺妃,落到這北狄人手裡,瓜田李下,諸事總是要小心些。
如今看巴木荊竟然向馬車走過來,心中不由一緊。
誰知道那巴木荊卻道:“你不必害怕,雖然我是要你當我的女人, 可是我只要心甘情願的女人, 並不屑於去欺凌強迫女人。”
顧穗兒聽這話, 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低頭道:“謝謝六王子殿下。”
巴木荊:“叫我巴木荊。”
顧穗兒默了下, 堅持道:“六王子殿下。”
巴木荊沒法,只好道:“你下來,我要和你說話。”
他這麼一說, 車上的桂枝和寶鴨都嚴陣以待, 渾身緊繃,難免認爲巴木荊有什麼企圖。
巴木荊沒好氣地道:“我說了只是說話,我可從來沒有強迫女人的好習慣!”
這下子顧穗兒再不敢猶豫什麼,趕緊下了馬車。
陰天,荒野上空兩個月亮都沒有,顧穗兒的手在衣袖下輕輕攥着自己大毞的邊角, 佯裝鎮定地站在那裡。
“我聽說, 在你們大昭, 即使是嫁人了,也是可以和離的,對不對?”
顧穗兒:“嗯……是可以和離的。”
他在想什麼?他要自己和蕭珩和離?
巴木荊聞聽大喜,揚眉道:“既如此,那你和蕭珩和離吧!和離了後,我娶你,我讓你當我的王子妃!”
顧穗兒:“六王子殿下不要說笑了,我不會和我家殿下和離的?”
巴木荊濃眉微微聳動:“爲什麼?我哪點不如蕭珩?他有我高有我壯嗎?他箭法有我準嗎?”
顧穗兒無奈,心想這哪裡是這麼比的。
再說了,這位六王子殿下和自家蕭珩一比,那簡直是彷彿山野裡跑出來的一頭熊,這能一樣嗎?
“六王子殿下,我已經是我家殿下的孺妃,且爲他孕育子女,我這輩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便是六王子殿下比他高比他壯比他箭法準,那我一樣是他的人。這個世上誰也不敢說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可那些不是天下第一的男人不是也娶到了女人?總不能嫁了後,看到誰比他更好,我就趕緊拋了這個再去投奔哪個吧?”
巴木荊聽着,倒是有些道理,默了片刻,嘿笑了下,之後卻是道:“可是現在你不是已經是我的女人了嗎?你已經在我手裡了。你看,蕭珩明知道你落在我手裡了,但是他都沒有要來救你的意思,他爲了昭陽公主,爲了他們大昭國,就這麼把你給扔了,你不難受嗎?你爲了這樣一個男人守着所謂的貞潔 ,值得嗎?”
顧穗兒搖頭:“我不相信,我家殿下不會把我扔了不管我的,他一定會想辦法救我的。”
巴木荊聞言,哈哈大笑:“你可真傻啊,你以爲蕭珩是什麼好東西,這一次他來送嫁,他可是連昭陽公主他自己的親妹子都算計進去了,他這種人,你以爲能有多少人性?”
說着間,他想起蕭珩長得那模樣,突然明白了:“你就是看他長得模樣俊吧?你們女人就是傻,只會看個樣子,其實長得好看的,很多都是中看不中用的!”
顧穗兒本來是有些怕這個巴木荊的,此時聽得這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隨你怎麼說,我家殿下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巴木荊撇嘴:“你就是沒見識過真正的男人,你要是知道我的能耐,就會明白了,長得好看的男人有多中看不中用,你也會知道你以前少了多少快活!”
顧穗兒本來因爲他說蕭珩不好,就有些氣惱的,如今聽得這個,更是氣得臉都紅了。
虧她之前還以爲這個人並不是什麼壞人,如今一看,就是個下流胚子,那話鋒分明是用葷話來調戲她。
她恨得咬着牙:“我家殿下隨便一根頭髮絲都比你強,如今你也就是看他不在跟前,便用言語羞辱他罷了!隨你怎麼說,我家殿下就是比你強,比你強一百倍!他就是真把我扔了不要我了,我也覺得他比你好!”
巴木荊聽得這話,皺着眉頭,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顧穗兒。
他不明白這麼纖弱的小女人,怎麼敢在他面前說這種大膽包天的話。
他是長在馬背上的男人,是大草原的男兒,是容不得這種侮辱的。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來,直接掐住了顧穗兒的脖子。
“女人,你是不是想找死啊?”他這時候脾氣上來了,可不懂得什麼憐香惜玉了。
顧穗兒被那鐵鉗子一般的手牢牢地捏住喉嚨,臉上頓時憋得通紅,那手指又糙又硬,還散發出一種濃烈的血腥味和羊羶味,這讓她幾乎嘔吐出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也沒多想,是被他的話激的,如今他這麼伸手捏住她的喉嚨,她腦子頓時清醒了。
她得活下來啊,得保住小命,她肚子裡還有蕭珩的骨血呢!
她艱難地掙扎着,努力地去吸氣。
就在這掙扎之中,她看到了巴木荊的眼神,冷靜殘忍的眼神。
她一下子想起了白日裡被巴木荊射死的小鳥,大抵自己就是這樣一隻小鳥吧,可以逗逗,但是若要它死,不過是一擡手的功夫罷了。
巴木荊鬆開了手。
顧穗兒險些跌倒在地上,她艱難地捂着自己的喉嚨的,大口地喘氣。
巴木荊動了動濃眉:“你覺得是我好,還是蕭珩好。”
顧穗兒眼淚都差點落下來,這次她道:“你好。”
巴木荊:“我怎麼好?”
顧穗兒:“……你……”
她實在想不出他怎麼好。
巴木荊:“好好想。”
顧穗兒:“你力氣大。”
蕭珩的力氣也不小的,她知道,但是蕭珩絕對不會把這種力氣用到她脖子上。
巴木荊滿意:“那你覺得我是不是比蕭珩更像男人?”
顧穗兒:“……更像。”
巴木荊看着顧穗兒那不甘心但是又無可奈何的樣子,陡然發出一陣笑聲:“這就對了!”
說完,他又湊近了顧穗兒,灼燒的氣息噴在她臉上,用危險的聲調道:“從今天起,你是我的女人,不是蕭珩的,忘記蕭珩吧。”
巴木荊好生折磨了顧穗兒一番,不過好在也就是言語威脅,再沒動過手。
顧穗兒僥倖保住一條小命,連滾帶爬地回到了馬車上。
桂枝和寶鴨自然驚嚇得夠嗆,桂枝上前替顧穗兒看脖子,只見脖子上一道觸目驚心的淤痕,那是被人用手指活生生掐的,當下大驚。
“娘娘,你沒事吧?”
“沒事。”顧穗兒艱難地擠出一個笑來:“就是被嚇了一下,也怪我自己,好在沒什麼事。”
活着就好。
桂枝看她脖子上那傷,一時擔心又無奈,便幫着從羊皮袋子裡倒出來一些冷水,用自己的裡衣撕扯開沾了水輕輕地幫她擦拭,又稍作包紮。
“娘娘如今懷着身子,還是要小心。”
“嗯。”
在清理過傷口後,顧穗兒感覺好多了,她感激地望了眼桂枝:“沒事了,咱們以後和他說話,可是要小心。”
桂枝點頭,一時想起如今處境了,難免憂慮,也是睡不着,便和顧穗兒在這裡低聲說話。
兩個女人不知道說了多久,最後終於累了,各自靠在車幫上。
顧穗兒是根本睡不着的,她閉上眼睛便想起蕭珩,想起當年在徐山腳下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想起後來在那聽竹苑大着肚子戰戰兢兢地面對那讓人忐忑的未來。
一路走過來,從高高在上的尊貴男人到她生死相伴的夫君,本來一切都好好的。
突然間怎麼就這樣了?
她……還能見到他嗎?
就在這個時候,身邊的阿宸好像蠕動了下,之後哼哼了幾下,揉着惺忪的睡眼往顧穗兒懷裡拱了拱,跟一頭小豬般。
顧穗兒連忙收斂起心神,將他抱住。
他還很小,在這陌生的地方,白天還好,晚上就怕他會不安。
阿宸感覺到了她的動作,越發往她懷裡鑽,鑽到懷裡親暱地靠着,之後卻帶着睡調含糊地道:“娘,爹來救我們了嗎?”
小小的聲音,滿是期盼。
顧穗兒聽到這話,眼淚都險些落下來。
“爹當然會來救我們的,他最喜歡的就是阿宸了,怎麼會不來救我們。”
這麼說着,她就想起了巴木荊的話。
如果說蕭珩爲了大昭的國事而一時半刻不得閒來救自己,這是有可能的,但是她倒是也沒什麼怨言,畢竟他是一個男人,男人就該有自己的抱負。
顧穗兒這麼胡亂想着,終究是嘆了口氣;“阿宸不要怕,我們不會有事的,你爹他……”
她這話剛說完,就聽到外面彷彿有腳步聲。
緊接着,就有打鬥聲和驚呼聲。
阿宸一個激靈從顧穗兒懷裡坐起來,剛纔的睡意全消,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
“是不是我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