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穗兒想起這禮部尚書姑娘家的事兒來, 後來也慢慢想明白了。蕭珩是一個香餑餑的, 何況他現在沒正妃。
香餑餑,又沒個正妃, 不知道多少人覬覦, 明裡暗裡各種手段都可能施展出來。
她以前沒這個計較, 總以爲別人不至於這麼壞,可是前有昭陽公主, 後有那位左姑娘,後有這位於姑娘, 一個個都是不擇手段了。
這位於姑娘也就罷了, 那位左姑娘, 因爲這個連累, 蕭珩和左家的關係都因此淡了的。
顧穗兒也問過蕭珩,會不會因爲這個皇上不高興,不過蕭珩不怎麼說,她也就不再問了。上次進宮,也沒見左家的人出現,不知道這其中又有什麼牽連。
這麼胡亂想着,顧穗兒也是鬆了口氣,想着多虧了桂枝,竟然招來了胡鐵, 算是給蕭珩解了一次圍。如果不是桂枝心眼多, 還不知道惹出什麼事來呢。
當下叫來了桂枝, 好生感激了一番, 又賞了些銀子:“這次多虧了你,要不然還不知道惹出什麼是非來,也難爲你生了七巧玲瓏心,若是我自己看,橫豎我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來的!”
桂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恭敬地道:“我也是看着那位於姑娘神情間實在不太好,覺得事出必有妖,恰好又看到了胡侍衛,便想着用胡侍衛來詐一詐,不曾想就真成了。其實這事兒也多虧了媵妃娘娘,我也沒說出個子午卯醜,媵妃娘娘信我,放手讓我去做。”
若遇到個不懂卻又不信的主子,那才叫不好辦事呢。這位媵妃娘娘雖然自己單純想不了那麼多事,但好就好在她肯信底下的人。
顧穗兒知道桂枝是讀書人家出身,一直對她頗有好感的,如今聽說,更覺她是個聰明人,當下道:“你這樣的,淪爲奴僕,也是可惜了的。”
桂枝聽說這話,低下頭,笑了笑:“世事無常,既是到了這一步,便走到這一步路。總不能老想着之前如何如何,那就沒辦法過日子了。”
顧穗兒想想也是:“你想得倒是通透。”
到了晚上時候,蕭珩回來,顧穗兒在伺候他換衣裳的時候,說起這事兒來:“這次多虧了她,要不然說不得你就憑空又有了麻煩。”
蕭珩瞥她一眼:“未必。”
顧穗兒把外袍給他掛在旁邊屏風上,又拿來新的裡衣給他穿上,口中道:“這還真不能不承認,今日桂枝這個計策秒得很,一下子就讓那於家姑娘丟了面子。”
蕭珩回憶了下那位桂枝姑娘,只記得好像頗爲安分守己,做事也有條不紊的:“是不錯,若不是不錯,也不至於讓她留下。”
顧穗兒嘆道:“她可是書香門第出身,從小讀書,滿肚子墨水的。”
她就喜歡讀書的姑娘,和她這種農戶出身不一樣的。
蕭珩聽她這語氣,挑眉看她:“我看你是應該再多讀點書來,免得覺得自己肚子裡墨水少。”
顧穗兒一聽要讀書,趕緊搖頭又擺手:“沒有沒有,我可沒那天分,我和桂枝沒得比!”
蕭珩並不太愛聽她妄自菲薄的話,總覺得好像別人有多好似的。奈何她這種想法怕是一時半刻改不得的,當下也就不說什麼了。
顧穗兒卻又小聲試探道:“那像桂枝這樣的,她現在是奴籍,可不可以把賣身契還給她,除了奴籍?”
蕭珩淡聲道:“你倒是很好心。不過——”
顧穗兒:“嗯嗯?”
蕭珩:“她走了,你豈不是少了一個幫手。”
顧穗兒一想也是,她糾結着眉頭掙扎了下,最後長嘆口氣:“她人挺好的,這次又幫了我們,我不忍心看着她那麼好的出身一直在奴籍裡。”
蕭珩默了片刻,還是道:“隨你吧。這種小事你其實不用問我,家裡的事都是你做主,若你覺得可以辦,找諸葛管家來,吩咐一聲不就是了。”
顧穗兒想想也是。
她現在不是以前聽竹苑的小妾凡事不能做主,她現在是五皇子府的媵妃娘娘,管着家裡這一大攤子,連諸葛管家都聽她的。
於是第二天,叫來了諸葛管家,問起這事兒來,諸葛管家一聽,詳細地給她講了這奴籍的事,原來如果削去奴籍,需要主家去衙門一趟,拿着籍貼找衙門去除奴籍,再把奴帖換成了良民的民帖,這就成了。
顧穗兒當即命諸葛管家派人去了衙門一趟,半晌功夫就辦完了。辦完後,她叫來了桂枝,把那良民帖交給了她。
“從此後,你就不是奴籍了。”顧穗兒笑着道:“你是讀書人家的女兒,懂得多,見識也多的,不該埋沒在這裡當一個尋常的丫鬟。你看看離開後,找個好人家嫁了,我再給你準備些盤纏和嫁妝。”
桂枝乍看到那良民貼,都有些不敢信的,後來眼瞧着上面是自己的名字,真真切切的,瞧了一會兒,眼裡都不由得掉下淚來了。
“謝……謝謝媵妃娘娘。”
她擦了擦眼淚,低聲這麼道。
以前沒敢想過這件事,以爲自己一輩子就是個奴籍,等大一些,隨便配個小子,這輩子就這樣了。
靠着自己一點小聰明,掙扎着想在奴才裡混出個人樣子來,也就知足了。
如今沒想到,竟然輕易脫了奴籍。
奴籍,這是壓在多少爲奴爲婢的人心口的石,一輩子都搬不走的,生生世世的烙印。
她就這麼輕易地成了良民。
“這也沒什麼……”顧穗兒看她這麼感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對於她來說就是舉手之勞罷了。
“娘娘。”桂枝擦着眼淚,低聲道:“不過桂枝也沒有要離開的想法,縱然脫了奴籍,桂枝也沒有家,父母早沒了,茫茫世間,我能去哪裡,也只有留在您身邊的。”
顧穗兒見此,忙道:“你願意繼續留在府裡那也可以的,怎麼着都行。”
桂枝兩眼通紅,抿脣笑了下:“媵妃娘娘是好性子,對下人好,爲人仁慈,桂枝脫了奴籍,但是也想留在府裡,想繼續照料小皇孫,繼續在這裡做事。只是有一不情之請,想求下媵妃娘娘。”
顧穗兒其實本來也擔心桂枝走了,阿宸會有些不適應,畢竟桂枝一向把小阿宸照料得很好。如今聽說她想繼續留下,那真是求之不得。
“你說就是,有什麼事你儘管提!如今你已經是良民了,凡事都可以自己做主。”
桂枝卻是低聲道:“桂枝如今已經十八,到了這個年紀,也該考慮着嫁人了。前些日子,我本來相中了一位,看着都是也不錯,老實本分,本來想給娘娘提的,只是如今突然我脫了奴籍,反倒不能成這好事了。”
說到這裡,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能不能請娘娘看看——”
顧穗兒一聽,頓時明白她意思了:“這沒什麼,你說說是哪個,我讓諸葛管家幫你去脫了奴籍就是!”
桂枝聽到這個,臉上微微泛起一些羞澀之意,咬脣低聲道:“他叫謝大力,是二門外看守的小廝。”
“謝大力?”顧穗兒聽着這名字,有些意外,因爲她覺得桂枝是個讀書人,按說眼光應該高,這位謝大力,又是個二門外的小廝,聽着不像是很有才學的樣子啊……
“嗯。”桂枝大約明白顧穗兒的疑惑,解釋說:“我雖說自小讀書識字,卻未必想嫁給那愛讀書的人。我家本是書香門第,父母伯父都是飽讀詩書,可是那又如何,大難來時,卻是護不得家人子女,是以如今我反倒不是非要找同樣讀書出身的人家。”
顧穗兒聽此,便也不再問了,當即招來諸葛先生,爲那謝大力脫奴籍。
順便還叫來謝大力看了眼,老實巴交的,個頭高力氣大,和桂枝實在一點不相稱,都不知道桂枝看上了他那點。
不過既然桂枝喜歡,她也就不說什麼了,當即脫了奴籍,又出了銀子,給他們辦了婚事,並單獨闢了一處小院落過活。
桂枝脫了奴籍又嫁了自己心儀的郎君,自是萬事順心,從此後越發上心地照料着小阿宸,不過這是後話了。
如今眼瞅着到了今年的八月十五,再過一個多月就是小阿宸的週歲了。皇上素來寵愛小阿宸的,對於這位小皇孫的抓週宴,皇上是吩咐下來好好辦的。
這麼一來,皇子府裡就忙起來了。
本來尋常人家有了孩子,辦這個週歲宴都是要好生準備的,更不要說現在是皇上吩咐的好好辦,那更是要大費心思了。
顧穗兒爲此忙得不可開交,幸好諸葛管家做事穩妥靠譜,處處能幫上忙,這纔不至於忙個焦頭爛額。
這一日,天氣大好,蕭珩回來,說是要帶顧穗兒去騎馬。小阿宸原本在那裡用小胖手攥着一塊桂花糕吃得香甜,聽到這話,把那桂花糕一扔,之後拍着小手,嗷嗷叫着,兩眼綻放出興奮的光芒。
顧穗兒見了,忍不住笑道:“阿宸也是想騎馬是不是?”
小阿宸:“娘娘娘……馬馬馬……”
他現在能說不少字了,不過都是單獨往外蹦,一蹦就是一串串。
顧穗兒見此,忍不住笑了:“阿宸喜歡馬。”
蕭珩走過去,伸出長臂,一把將自家軟糯胖乎的兒子拎起來:“這小腿兒這麼短,小胳膊這麼胖,還想着騎馬?”
說着間,他還用手輕輕捏了捏小阿宸的小鼻子。
受了質疑的小阿宸一臉悲憤:“馬馬馬馬!”
之後還求助地看向顧穗兒,眼神哀怨委屈,然後還瞅了瞅蕭珩。
那意思,竟然是在告狀。
顧穗兒忍不住笑起來,趕緊過去,從蕭珩手裡救了兒子。
“我家阿宸就是要去騎馬,不要聽你爹的,他不讓你騎,娘帶你去騎。”
蕭珩挑眉:“那也要你會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