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電話來得很意外,莫立明也沒去看來電顯示便接聽了,隨後只聽見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噼裡啪啦的女人聲音,那個嗓音粗而急,莫立明乍聽之下隱隱地只感覺之前自己應該在哪裡聽到過,但這一時片刻地他又具體記不起來了,自己到底是在哪兒聽過那個聲音。
“她是打錯電話了吧?”莫立明驚疑地在心中嘀咕道,“她叫的明明是什麼‘傅老師’,難道她是找傅藝紅的嗎?”
一想到這,莫立明就不由恍然了,過去也常有這樣的經歷,別人打給公司裡其他人的電話卻打到自己的電話裡了,其實這也不是太巧的緣故,只是公司人員在向外發放業務聯繫電話的時候順序有點搞混了,而且自己常常和傅藝紅一道外出踅摸寶貝,這手機聯繫號碼難免有被人錯認的時候。
“傅女士,怎麼不說話呢?你是不需要那本老書了吧?”那在電話裡自稱是“瑛姑”的女人見對方良久沒有回話聲,便語氣不耐煩似的說道,“那麼就算了,我不打擾你了,我再找其他的買家吧。”
“哦,您好,我在聽您的電話呢。”莫立明聽瑛姑那麼一說,當即晃過了神來,語聲歡快地說道,“大姐,你應該找的是傅藝紅傅女士吧?”
“是啊,久鼎拍賣公司的傅女士。”瑛姑驚異道,“你不是啊,原來我打錯電話了,不好意思啊。”
她待要掛上手機,莫立明卻急忙說道:“大姐,其實也沒打錯電話,我就是久鼎公司的人,也常出去收貨。”
他這倒也是大實話了,儘管外出收東西的時候他只是當“參謀”,瑛姑聽後說道:“這麼說,你也打算收我們家的這本宋版詩集了?”
“對,我有那個興趣,你先別掛電話。”莫立明笑聲盈然地說道,“大姐,你應該還記得我吧?我就是上次和傅女士一塊兒前去你家看東西的那個人,我認得你家的方向,還有你和華先生。”
沒錯,莫立明倒是突然想了起來,當對方再次提及宋版老書之時他腦中豁然開朗,原來瑛姑就是住在天心區的那位老大媽,她嘴巴子很厲害,總把她丈夫也就是老華罵得是狗血淋頭,因爲他丈夫是個古玩收藏愛好者,經常性地去古董市場淘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回來,但由於他水平有限,往往會打眼折本,以高價淘回來的東西可轉手低了一半,血本無歸,甚至是分文不值無人問津的垃圾物品,就好比那一次他向本公司所報的東西是產自良渚文化的“獸面紋玉鐲”,可年輕貌美的鑑寶專家傅藝紅懷着一股莫大的興趣匆匆趕過去一看之後傻眼了,那根本不是什麼良渚玉鐲,分明是一件假貨,別說是古玩了,連那隻玉的本身都是材料作假的貨,上千元錢淘回來的東西可一經鑑定不值幾個子兒了。
說實話當時候傅藝紅很失望,連同他一起趕去的莫立明也是覺得瞎高興一場,那隻讓華先生當爲寶貝的玉鐲被傅藝紅當場指出造假之處來以後,華先生自然是扼腕嘆息的了,而他那個十分潑辣的老婆硬是把他給夾頭夾腦地罵了個通透了,發飆的那一下她沒少摔破華先生自認是寶物的珍藏品,可老華對此又很是無可奈何,哎,誰叫他是一個妻管嚴呢。
後來華先生請傅藝紅給他其他一些他比較看重的藏品做鑑定,說但凡其中有一件好的,那就拿去上拍,然而傅藝紅一件都不滿意,卻在臨走時她一眼瞥見了剛被華先生妻子瑛姑順手摔在一旁地上的一本書冊。
莫立明現下對那本書的樣子還都記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本泛黃殘破的線裝古書,不怎麼厚,大約二十來張紙的樣子,封面的文字看不怎麼清楚了,但華先生解釋說那本書叫做《杜陵詩史》,可是出自宋朝版本,來歷不淺。
傅藝紅無意之中見到那本《杜陵詩史》後似乎也來了點興味,她開口就要把那本書勻給她,一口價五千塊,她這話一說出來老華的妻子瑛姑就目瞪口呆了,反應過來忙叫丈夫把東西給“蕩(行話術語,轉讓的意思)”了,只道這麼好的機會還不抓緊點,可誰知他老華不幹了,說什麼都不肯賣,也許是他嫌價格不夠高,傅藝紅沒有加價錢也不難爲他們,稍後便作了告別。
要不是跟隨着傅藝紅走在回家路上的時候莫立明恰恰聽到了傅藝紅在電話裡跟她師傅——古玩界的泰山北斗霍雲林霍老先生所聊的那番話,那他剛剛也不會特意叫瑛姑別掛斷電話了,也就是說,他心知肚明,實際上,她傅藝紅對那本舊書很感興趣,只是苦於華先生死死抱住不肯轉讓,這便也證明那本書的價值遠遠不止傅藝紅所出的那個壓底價五千塊錢。
那天莫立明回到公司之後,他特別地翻閱了相關資料,頓時瞭解了不少關於宋版書的信息,並知道它是全世界一種最爲昂貴的書籍,每一張紙比黃金都要貴重。
自那以後,莫立明心裡一直是癢癢的,他有好幾次想撥通老華家的電話,向他買詢那本名曰《杜陵詩史》的宋版書籍,可他最終還是選擇放棄了,因爲他想得到,既然宋版書那麼值錢,那老華心頭肯定有了一個準數,非八萬十萬的他是不會轉手的了,而對於他莫立明來說,那麼高價錢的東西他是玩不起的。
可沒想今天不知道是什麼風把老華的妻子瑛姑給吹來了,並且巧得很,她陰錯陽差地撥通了自己的電話,莫立明當機立斷,自己定要抓住這個大好時機,把那本書給買下來,她才說要五千塊,應該錯不了。
於是乎他和瑛姑說好了,叫他們先不要把那本書賣掉,自己稍候就過去談談。
瑛姑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的話。
莫立明一掛上電話就懷抱着那個“明嘉靖青花葫蘆瓶”急急匆匆地朝家所在的方向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