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新村。
夜深人靜,程曉美抱着熱水袋縮在電腦桌前艱難地敲打着鍵盤。她碼字的速度並不快,幾乎每碼一行字就要停下來,雙手按在熱水袋上深思熟慮一番。
她的處女作《越獄黑龍》已經寫了八萬多字了,可除了收藏漲了兩個,達到22個,點擊漲到了425,貴賓有人投了一票,其它基本什麼都沒變——鮮花每一朵都是自己投的,蓋章0、PK0;而評論區僅有的三條評論,也是兩名新人攜新書前來拜訪的廣告帖,以及錢拔光投那張貴賓票時的一段通用廢話。
前兩天本來打算厚着臉皮跟簽約主編要推薦的,但看到作者QQ羣裡那麼多字數過30萬、點擊過10萬、鮮花貴賓收藏數均完爆《越獄黑龍》的作品都排不上二級頁面推薦,便又默默地把QQ聊天框裡已經打好的“福大,下週能給偶安排個推薦不?”給刪掉了。
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程曉美站起身來輕手輕腳地走到臥室裡,替樂樂蓋好被子,將取暖器由三盞燈關至一盞燈——樂樂這幾天晚上老是流鼻血,醫生說是臥室太乾燥了,關照晚上睡覺時最好不要開取暖器。
想到每天都要熬夜碼字,就連給孩子焐個被窩都做不到,程曉美心裡一陣揪痛,好幾次都生出了太監的念頭。
但想到自己一無所長,惟有做網編積累了些閱讀寫作的皮毛技巧,不堅持寫作,將來坐吃山空,連生計都會有問題,便又打消了太監的念頭——石大海給的那筆錢她一直存着沒用,儘管知道是替天行道得來的“義財”,但在她潛意識裡,這筆錢不屬於自己,用得心裡不塌實。
而她堅持碼到現在的最大原因是,韓龍和石大海的故事就真實地發生在自己身邊,現成的監獄鬥爭、都市激戰題材,現成的綠林好漢、黑道大哥人物形象,甚至連個中情節都是有專人口述的,這書不寫下去就顯得太可惜了。
回到電腦桌前,習慣性地打開《越獄黑龍》主頁,正準備偷偷摸摸地刷幾個點擊上去,突然心裡猛的一跳,似乎覺得哪兒不一樣了!
眼睛湊到屏幕前仔細一看——“哎呀!”
程曉美的心差點沒從嗓子裡跳出來,硬是捂住了嘴纔沒有驚叫出聲,兩隻泛着微微血絲的眼睛瞪大了,死死地盯着“投貴賓”下面的“1001”字樣!
不敢相信地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肉,程曉美“噝”地倒吸一口冷氣——好疼啊,不是做夢!這不是做夢耶!
“天吶!天吶!”程曉美小聲驚呼着,因狂喜和激動而顫抖的手移動鼠標,點開“貴賓榜”,只見在錢拔光上面多了個人——囂張龍王…1000!
“要死了!1000貴賓!哎呀——”程曉美劇烈跳動的芳心久久不能平靜,卻找不到分享喜悅的人——兒子在睡覺,明天要上學呢;而楚鵑已經開學了,兩天前就搬回學校宿舍去住了。
程曉美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便截了個圖發到QQ羣裡,頓時引來在線熬夜的新人們一陣羨慕嫉妒恨。
重賞之下,必有勇婦。程曉美的碼字熱情和動力立即呈幾何式井噴,洗一把冷水臉,衝好咖啡,換好熱水袋,關閉所有與WORD無關的IE、QQ、千千靜聽,開碼!
激動+衝動+騷動+感動下,程曉美覺得自己文思泉涌,妙筆生花,纖細靈活的手指在鍵盤上一通噼裡啪啦,一個小時下來,字數統計一看,嚇了她一大跳——1800字!乖乖,這可是大神級水準啊!
士爲知己者裝死,女爲悅己者碼字!繼續碼……
……
常州大學。
中午,食堂內人聲鼎沸,各種戴瓶底般厚眼鏡的莘莘學子胡亂地扒着飯菜,飯盆邊撂高了一疊嶄新書本,昭示了新學期的重新開始;各種衆目睽睽下的互相餵飯秀恩愛,彰顯了寒假後情侶之間“小別勝新婚”的千古信條;各種高舉拿壓歲錢換來的IPHONE新款手機玩自拍,擠眉弄眼鼓起腮,搔首弄姿裝萌態的腦殘非主流們勤快地按着快門,打着閃光,使出渾身解數,期待吸引周邊投來豔羨眼光。
“鵑兒,下午簽約時可要扛住價錢啊!你現在可是名人,咱不能掉價!”
“鵑兒,發財了不許忘記我們這幫鐵姐們兒啊!”
“是啊,鵑兒,咱倆可是共用過一根黃瓜的!”
“滾!鵑兒還是處呢!鵑兒,嘿嘿,上次住我家,咱可玩過69的哦!”
“鵑兒,我們支持你,努力哦!趕超楊冪,耶!”
“切,楊冪算啥啊?胸是假的,跟咱鵑兒的天然D罩杯根本就沒得比!扯個破嗓子還拿什麼狗屁音樂獎,我呸!”
食堂一角,一陣唧唧喳喳,楚鵑苦惱地放下飯勺,撅着小嘴說道:“各位死八婆,別鬧了行不行啊?我正愁着吶!”
馬尾辮眨巴着小眼睛疑惑地問道:“鵑兒,你有啥犯愁的?難不成怕將來被陳大溼盯上了?”
“嗨!盯上就盯上唄!人家送的東西可都是全球限量版的!”
“就是,換作我,哼,我就掰開了屁股給他操!不爽白不爽!”
“你?得了吧,陳大溼這麼瘦,你又這麼騷,可當心別把人家吸乾了,天下女子追殺你!”
“你們少說幾句行不行啊?一羣飢渴騷B!”楚鵑沒好氣地說道,“我是在擔心論文答辯的事,那禽獸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放心,這事我來搞定!”馬尾辮打了個響指牛逼哄哄道,“回頭我把你的遭遇在校內網上貼出來,讓噴子的口水淹死那個王八蛋!”
楚鵑翻着白眼道:“有鳥用?那禽獸臉皮厚着呢,幹了自己的親孃都跟沒事人一樣!”
馬尾辮皺着眉頭道:“那怎麼辦?禽獸可是出了名的陰險卑鄙yin邪小人,你這麼整他,到時他肯定會給你下絆子的!要不……你就從了他?”
“滾!”“死辮子!這話你也說得出來?”“咱家鵑兒冰清玉潔,給那死金魚暴眼睡?”“就是,要睡你給他睡!咱鵑兒寧可退學也不幹這事!”
一通劈頭蓋臉的口誅筆伐,馬尾辮幽怨地沒了聲音。
“退學?”楚鵑心中一動,想及當初大叔在學校裡踹門暴打禽叫獸後跟她說的一番話,不由陷入了沉思中……
……
程曉美一覺醒來,已是午後,嘴角肌肉像定了型一樣,還在傻傻的笑——她在睡夢中都笑醒了好幾次。
看看接孩子放學還早,程曉美起身上洗手間痛痛快快地撒了泡隔夜尿,舒舒服服地打了個豪邁寒顫,拿起牙刷擠了條比往常都要多的牙膏,一邊刷牙一邊哼曲,兩條腿不受大腦控制般地步入了書房。
咬着滿口泡沫和牙刷,程曉美沾沾自喜地打開IE瀏覽器,洋洋得意地進入作品主頁……
“噗!”程曉美一口牙膏泡沫噴到了顯示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