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後,肖明將計劃告知介之聰,並讓介之聰給張端送去一份禮物,而且一定送到張府的夫人親收,並買通了張府一名小廝,然後大家靜待好戲。
接連幾天,張端的確應酬很忙,參與了幾場別人爲他謀的鹽監美差而宴請的酒席,非常的志得意滿,肖明得到消息,判斷張端對於鐵礦的購買並不上心,只想儘快辦妥扔掉礦監的帽子,好去新位子上搜刮,於是更有信心。
這一日,肖明做東道宴請張端赴宴,席間用言語試探,也算得到了確切的信息,但張端還不肯鬆手的原因在於還想再吃回扣,爲了降成本壓到更低,肖明堅持計劃施行。
果不然,監視張端的人員當天就來回報,說這個胖子已經前往第三房小妾的住處,於是小明立刻安排人手去給張端的老婆報信,買通的小廝在這裡起了關鍵作用,那母老虎深信不疑,糾集了一幫婆子丫鬟以及打手就去找張端算賬。
肖明趕到的時候,那母老虎正在大發雌威,將張端的臉都抓破了,而朱氏也被抓起頭髮散亂,滿臉都是指印,自是那張夫人所爲。
肖明等趕到現場,正看到那隻母老虎將朱氏打倒在地,舉腳亂踢,肖明連忙攔下了,並給介之聰連打眼色。
“夫人息怒,息怒啊!不可打出人命,萬事都好商量”介之聰將那瘋女人攔住。
介之聰給張夫人送過重禮,還是有些面子,但母老虎仍然不想善罷甘休,在哪裡大罵不止,張端異常狼狽,將求助的眼神投向介之聰。
好說歹說纔將張端的老婆勸走,肖明將朱氏送進房內,叮囑她一切聽從安排,外面的張端已經恢復了點男人的模樣,躬身感謝介之聰趕來救急之恩。
肖明出來後對張端說道:“朱氏已有身孕在身,這本來是個好事,但我看尊夫人定然不會讓她母子活在世上,張大人你看應該怎樣?”
張端聞聽朱氏有孕,高興不已,但很快想到了家中的那位老婆,惡狠狠的道:“這悍婦,自己不出,還要害我張氏絕脈,當真留不得!”
肖明提醒道:“尊夫人的家兄,恐怕不這麼看吧?”
提到自己的大舅哥,張端冷靜了下來,但接下來想要處理好老婆和小妾的關係,卻非自己這個肥頭腦可以想出來的,於是又是一副爲難的表情。
肖明道:“我有一個辦法,不知道張大人是否肯聽?”
張端道:“先生但講無妨。”
肖明道:“我們既是朋友,就幫你一個忙,朱氏我們幫你送到東京找一處安靜的宅院安住,你可放心,回去就跟尊夫人稱已經將朱氏遣走,夫人不知我等送人去了東京,找不到她也就息怒了,朱氏在東京養胎,你總會安排照顧她母子平安了吧?”
張端聽此一說,甚爲滿意,對肖明稱謝不已,想到自己中年有後,心中不甚感慨,進房內對朱氏憐愛有加,當夜就安排朱氏離去,這些介之聰已經做了安排,日昌隆在東京自有辦事人員,一切都不在話下。
……
經此一事後,張端等於小辮子被抓,掌握了朱氏就能與掌握了張端的心,不怕他在想左右逢源,事情一了,衆人全都興奮不已,鐵礦的買賣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大的障礙了,現在基本可以放下心來,史家只要沒有太大別的動作,可以說徐州鐵礦已經到手了,況且史家當家人又沒來,只派了一個代表而已。
下面除了密切監視薛炳昌之外,剩下的就是各位賬房文書,覈算鐵礦財產,編制契約文書了,肖明難得也清閒幾天。
可是這種清閒沒幾天,安道全與公孫勝回來了,找到肖明後,只有一句話:“可以出發了,地點已經探明”肖明跳起來道:“就等這一天了!”
顯然安道全已經將寶藏的埋藏地點探明白了,回來找肖明就是爲了發掘寶藏,肖明怎能不興奮?能夠親身加入探寶行爲本身就是一件刺激的事,更何況這裡面六十萬斤黃金的所有者還是自己。
探寶意味着冒險,男人天生就具有冒險精神,但冒險並不等於盲目,之前的準備工作還是要做的,比如人員的挑選,工具車馬的準備,行裝還不能太過簡單,現在北方剛下了大雪,必要的燃料和保暖物品也需要準備,最重要的是,肖明必需親自爲安道全配置火藥。
正當大家忙忙碌碌之時,竟然有一個人突然造訪肖明,而此人卻是薛炳昌!
聽到來人報的名號之後,肖明愣了一下,隨即道:“速速有請!”
薛炳昌被請進來以後,肖明與他相視而笑,最後肖明一端茶“沒想到啊,沒想到,薛兄真是一個趣人,有什麼話就說吧,肖某洗耳恭聽”
薛炳昌哈哈一笑道:“肖老弟深藏不露啊,害的爲兄一陣好找”
肖明陪着乾笑了兩聲,隨即一板面孔道:“我的來歷想來薛兄已經打探清楚,但薛兄的背景我卻不清楚,不知能否坦誠相告哪?”
薛炳昌道:“這次來找你正爲此事”
肖明道:“哦?請講”
“肖兄弟可知道王荊公介普先生的一句詩。那是《寄曾子固》詩云:‘思君挾奇璞,願售無良儈。’而爲兄的身份正是這個良儈。”
薛炳昌嘴中的這個良儈其實就是市儈,肖明只知道“市儈”如今被當做罵人的話,而它的原意是買賣中介,相當於現在的經紀人、交易所、代理商、公證人。其他的關於市儈的信息則不清楚了,於是就請薛炳昌詳加解說。
薛炳昌本身就是一名市儈,自然對此瞭解很深,對肖明娓娓道來。
原來市儈二字中,“市”是買賣的意思,“儈”是會合的意思。“市儈”又稱牙儈、牙人,“牙”是交互的意思。舊時又稱馬匹交易中介人爲駔。市儈因其經營的對象不同等原因,而被稱爲市駔、牙駔、儈駔、大駔、牙郎、儈父、村儈、官儈、女儈、良儈、書儈、畫儈等等。
據說秦漢即有市儈。宋代之市儈由前代延續而來,始於民間。不過這時民間市儈活動的經濟價值已爲社會所認識,規模和格局非前代所能比。
而在宋代,市儈經紀活動在當時非常普遍。宋代人放債取利的意識較強,也出現了一批資本較大、與原來又有所不同的民間高利貸者,帶有資本經營的性質。這種市儈叫做“行錢”。
行錢的身份就是代人發債,從中取利息一半,另一半交錢主。宋代不抑兼併,允許土地自由買賣。土地交易主要有以地抵押貸款的倚當、將土地典賣的典當和產權易主的賣斷三種。這三種關係都需要訂契約來確立。立契的參與者,除業主、錢主兩方外,尚有牙人、鄰人、寫契人,錢主和牙人是主要角色。而諸如契約呈報官府、加蓋印信、繳納契錢、新立稅額等事務,一般由牙人操辦。牙人在此時充當了公證人的角色。
另外一種攬人其實也是良儈的一種,宋代雖有“不加農田之賦”的遺規,但由於財政拮据,於夏秋二田稅外,其他名目繁多的稅收項目還是不斷增加。特別是貨幣地租的出現,免役法以錢代役以後,收稅的煩瑣很令官府頭痛,各種賦稅攬納人便應運而生。這種人被稱爲攬戶,也叫攬人。
攬戶由官方認可並給以印記,地位與縣吏等同,但官吏不能兼做攬納人。攬納人“於出納之間”獲利有三條途徑:其一是攬戶將所攬的幾家僱主的資產進行必要的調度,利用收繳之間的時間差獲取經營之資或爲借貸人出息;其二是僱主在稅期臨近無法交稅時,攬戶代爲交付,然後高價算還;其三是包攬一般納稅人的納稅事宜,收取佣金。有的攬戶還專門設立類似如今的事務所一樣的店鋪。這種攬納人比之於收取佣金的小牙儈,已進步到一定量的貨幣資本經營,爲市儈中之上乘。
同時,雖然市儈客觀上便利了商品經濟的發展,但其僅以逐利爲目標,屢做違法害民之事,所以官方對其認可的同時又加以限制。於是整個行業本身就需要自我完善的,天下衆市儈也算三十六行的一個重要環節,連乞丐都能成立丐幫,市儈們也可成立一個幫會,這個幫會就叫:牙行幫,歷任主事不稱幫主,而叫璞官。
薛炳昌喝了口茶水,然後一指自己道:“區區不才就是第二任璞官!”
說了這麼多,肖明也算大開眼界了,“原來除了丐幫之外,還有個牙行幫!”這可能也只有宋代這種高度發達的工商業的社會中,可能纔會出現的新鮮事物吧。
但是肖明充分理解現代社會當中,經紀人、代理商、中間人的角色,資本的迅速積累階段肯定少不了介於商業行爲的輔助行業,薛炳昌其人能做到一個優秀的中間人,看來一定是很大的能力的。
可是肖明現在最關心的卻是:東京史家與這個“璞官之間到底有什麼目的?爲什麼會在顧氏煉坊在鐵礦的購買上橫插一槓子!
“其實……”薛炳昌突然一笑道:“顧氏煉坊背後就是日昌隆,日昌隆插手鹽鐵已是在破壞規矩,史文恭少爺只是想能與日昌隆合作,至於合作什麼?恕在下還不能相告,但有一樣卻可以說,那就是史家想與日昌隆結親”
頓了頓,薛炳昌接着說:“我知道肖先生在日昌隆的眼中極有分量,想請您給蘇彩兒大掌櫃帶個話,史文恭少爺風華正茂,年齡相當又頭腦聰明,對蘇大掌櫃來說,實是良配”
“哦”肖明點點頭,胸中突然有點酸溜溜的,開口道:“看來薛先生你這個市儈不想當了,想當媒婆嘍?”
薛炳昌哈哈一笑道:“哈哈,肖先生取笑了”
肖明正色道:“哪裡,只要接下來的鐵廠收購中,史家不在從中作梗,口信我就一定會帶到,而且……”肖明一看薛炳昌,接着道:“而且下面我們與官府的生意,這中間人嗎?——還請你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