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把這一章的標題和上一章聯在一起看,這絕對不是姚長雍逃婚落跑了。)
月嬋悄聲對金穗咬耳朵:“聽姚府的老婆子說,那賴娘子走時帶的馬車,比來時的馬車還要多出五輛來,姚府特特請了城裡的鏢師押運節禮。更有人說,那車轍子壓出深深一條坑!”
金穗撲哧一笑:“哪兒有那麼誇張。姚府的人都是什麼反應啊?”
“有的不滿抱怨,有的得意洋洋唄!”月嬋也覺得好笑,說這句話時明亮的眸子細細打量金穗的神色,眸中閃過一絲憂慮。
金穗奇怪她的目光,卻也沒多問,只怕問出來又是什麼不靠譜的想法,只淡淡笑道:“姚府和慕容王府世代姻親,一個是金玉之家,一個是權貴之家,姚府備厚禮是應該的。”
月嬋便嘆口氣,又慶幸地扯開一抹笑,心道,姑娘還小呢,哪有那麼多心思。可金穗若沒心思,如何能說出這種話來。卻不知這種遲鈍是好是壞,月嬋也就只當金穗對男女感情還沒開竅了。
不知不覺臘月中旬到底了,金穗爲黃老爹擔心,跟月嬋抱怨:“爺爺怎麼不捎個信兒回來呢?我們還是回府裡等着,爺爺一回來肯定會先回家的。”
“姑娘莫急,我去跟小翠打聽打聽。”月嬋輕聲安撫,打開窗子讓金穗看看景色,散散心,旋即下樓去找小翠。小翠嘴緊,但老實,笨笨的。興許能套出什麼話。
黃老爹從來沒有出去連續大半個月不給音兒的。
金穗越看越煩躁,騰地站起身。曉煙嚇了一跳,忙問道:“姑娘要做什麼,我去辦。”
金穗壓下心頭煩躁,說道:“我們去跟老太太請辭,打擾這許多時候了。”
到了樓下,整個榮祿堂院子裡莫名的安靜。院子裡幾個小丫鬟在踢毽子。金穗招手喚個小丫鬟過來問話,姚老太太這時候應該方歇完晌,小丫鬟爲金穗進去通報。金穗進了一旁的隔間裡等着。
金穗方坐下,小丫鬟送了茶點進來,要開口,金穗擺擺手,輕聲道:“這會兒不曉得老太太醒了沒有。你且先悄悄兒出去,莫要出聲擾了老太太。”
小丫鬟便笑着行一禮出去了。
金穗方喝了口熱茶。只聽旁邊的內隔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正要避開以免無意偷聽,誰知竟響起瑪瑙焦急的聲音:“銀屏,外面到底怎麼回事?怎就遇着劫匪了?這大過年的,黃姑娘該有多急。”
金穗聽提到自己,便復坐下,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來,什麼劫匪?
曉煙一呆。正要動,金穗下意識地拉住她的手。曉煙有個不好的預感。
這隔間分內外兩間,隔着幾道門能通到姚老太太的屋裡,來客在外隔間稍歇。一般不會到內隔間去。
銀屏道:“具體的我也不甚明瞭,四爺匆匆交待一句讓我先稟給老太太,讓先穩住黃姑娘,四爺自己拉了馬就跑出去。說是黃老太爺受傷了,我都不敢跟老太太提呢。”
最後一句,銀屏是貼着瑪瑙的耳朵說的,聲音極輕。
可隔間室內靜得落針可聞,這句隱隱約約不甚清晰的話落在金穗耳裡,卻如晴天霹靂一般。
曉煙張大嘴,金穗反應快,一把捂住她嘴巴,硬生生將她嘴邊的驚呼憋回喉嚨裡。
曉煙反射性地掙扎,卻見金穗厲眼裡盈滿淚光,她漸漸停止掙動,滿臉的擔心。
隔壁的對話還在繼續。
瑪瑙一下子懵了,方纔在老太太那兒,只說商隊遇到劫匪,貨物被搶走,黃老爹暫時回不來,半句沒提到黃老爹受傷之事。
瑪瑙急急問道:“梁州向來平靜,哪裡來的劫匪?黃老太爺傷得重不重?如今在何處,年節能趕回來麼?”
“只說黃老太爺受傷了,我聽巫秀隱約提到陽陵縣,也不知是不是在那裡遇到的。其他的,等四爺回來,姐姐再跟巫秀打聽。”銀屏絞盡腦汁纔回想起幾個關鍵詞。
這時,進去通報的小丫鬟見老太太梳洗差不多,稟報金穗求見。瑪瑙和銀屏雙雙愣住。
金穗忙拽着曉煙出去,悄悄抹了淚,聲音帶着一絲顫:“曉煙,我這會兒冷,你上去幫我取個暖爐下來。”
曉煙眼睛紅紅的,不肯去,要陪在金穗身邊。
“你看你,眼睛紅成這般,白讓瑪瑙看出我們聽牆角,趕緊回去洗把臉。一會兒要是瑪瑙問起,你就說我在隔間坐不住,在這廊下站了會兒。”金穗漸漸找回自己的聲音,越說越嚴厲,“你聽到沒有?”
曉煙第二回見金穗如此嚴厲,第一回是來梁州的第二年,幾個小丫鬟婆子見黃老爹出遠門便怠工,金穗發脾氣狠狠整治一番。到如今,婢僕們印象尤深,不敢在金穗面前放肆。
曉煙忙應了,不敢再給金穗添堵,見方纔通報的小丫鬟笑嘻嘻地跑過來,忙扭身往樓上去。
瑪瑙從隔間裡出來時,小丫鬟正問廊下的金穗:“黃姑娘怎麼不在暖閣裡喝口熱茶?瞧這天冷的,老太太一會子要心疼的。”
“不過站了一會兒,哪兒就凍了我。我在樓上待半天,正好吹吹風,醒醒神兒。”金穗神色如常地笑道。
瑪瑙聽金穗如此說,一顆懸着的心便落下一半來,走出來笑道:“黃姑娘快進去,老太太方纔還唸叨,黃姑娘做的那條抹額極得心,這些天竟是有一半時間都戴着的。”
“老太太喜歡便好。”
瑪瑙笑容牽強,不敢直視金穗的眼睛。
說着話,進了門裡,姚老太太在寢室的外間塌上,桌案上擺着一堆文件。
金穗瞧了一眼,福下禮,慚愧道:“又來打擾老太太。家裡年貨還得我回去張羅,我來跟老太太告辭的。”
姚老太太先朝瑪瑙看了一眼,瑪瑙輕輕搖頭,低頭咬着脣。姚老太太又細看一眼金穗,不見她有異樣,口中嗔道:“瑩姐兒正學着辦年貨,你們倆個正好湊一塊,不如就在府裡辦了,你那屋子我派幾個侍衛守着,保管不讓它長腿跑了!”
金穗湊趣笑了,推辭道:“我們兩府裡離得近,老太太無須擔憂。只是總歸是我們家辦年貨,在貴府上辦,如何說得過去。”
磨了一陣,金穗說的又是正理,姚老太太磨不過,又怕黃老爹遇匪之事露餡,便叮囑幾句,派了十幾個護衛跟着金穗。等金穗離開,姚老太太臉色一沉,對瑪瑙道:“黃姑娘向來沉得住氣,你一會子跟她那個小丫鬟叫曉煙的套套話,你們四爺跑一個,這個可莫再跑了。”
瑪瑙忙應下。
曉煙得了金穗囑託,果然見瑪瑙來問,便道:“好些日子沒回府,我們姑娘是個操心的主兒,就怕府裡婆子丫鬟子們見主家不在就怠慢,定要回府去瞧瞧才安心。因此,一刻等不得的,哪裡在隔間坐得住,椅子還沒坐熱呢,就到廊下等着,凍得手都紅了,月嬋姐姐回府了,也只我心疼姑娘慌着取個暖爐來。瑪瑙姐姐可是聽說了什麼?”
瑪瑙見正好對得上,忙掩飾地笑笑:“哪裡就聽說了什麼。不過是提醒你一句,下回可莫讓黃姑娘在廊下站着,姑娘家精貴,可凍不得的。”
曉煙忙感激地答應一聲。瑪瑙這才放她登車去了,又喚來小丫鬟問,小丫鬟們那會兒正在踢毽子,怕瑪瑙責怪,都討巧說金穗進了隔間立馬又出來在廊下等着。
瑪瑙這纔去回稟姚老太太不提。
金穗回到府裡後,不客氣地讓姚府的侍衛們輪班守院,挑幾個信得過賣了死契的自家護衛,在院子裡安排一通,給月嬋留一封信,趁着暮色帶上曉煙和侍衛們從後門偷偷溜了。
因冬日天短夜長,金穗出東城門時,時辰尚早,離關城門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金穗換個普通人家小公子的打扮,一身騎馬勁裝,從東城門繞到西城門,直接踏上去陽陵縣的路。
陽陵縣在梁州和益州的交界處,由梁州下轄。
正如瑪瑙所言,梁州繁華,治安穩定,金穗一行人平平安安到達陽陵縣。一路上她用焰焰坊和姚府的令牌打聽黃老爹的消息,卻是杳無音訊,只說未曾見過黃老爹等人經過。
“焰焰坊”這個詭異的名字據說是楚世子爲火柴鋪子起的,有紅紅火火,昌隆永興之意,引起火柴作坊的上下人等一片贊聲。金穗頭一回聽到“焰焰坊”的名字時噴了好大一口茶。
此時在陽陵縣大街上亂轉的金穗暗恨,姚長雍憑什麼瞞着黃老爹的消息?人海茫茫,她上哪兒找人去?
這一天正好是年二十三,小年,街上行人寥寥,大街小巷爆竹陣陣,大家都在自家小團圓。金穗尋訪完陽陵縣唯一一家焰焰坊之後失望至極,尋了一家中等酒樓投宿。
在櫃檯登記完,侍衛付了雙倍定金,金穗吩咐掌櫃整治兩桌像樣的酒菜犒勞侍衛們,也是在小年圖個喜慶。
她話音方落,門口又進來一行人,金穗不欲在外人面前露面太多,且身心疲累,轉身便徑直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