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對姚真真感嘆:“還是年輕好。”年輕人無論怎麼張揚恣意都不過分。
“黃姑娘這話好沒道理,她們年輕,黃姑娘就老了麼?這話讓大姐姐聽見,可是找打了。”姚真真俏皮地衝金穗眨眼,佯作威脅。姚瑩瑩比金穗還大。
金穗道:“是我失言,二姑娘饒我一回。”
姚真真也沒真在意,她曾聽姚老太太說過金穗因幼年失怙而早慧早熟,其實她私以爲,金穗是有些老氣橫秋了。
“哎,黃姑娘,你方纔和張家姑娘說話,有沒有覺得她與去年不同了?”姚真真趁着這會兒沒人,貼着金穗咬耳朵。
金穗想了想,笑道:“嗯,是有點兒不同。張姐姐變得越發大方了。”
“原來你也這麼想!”姚真真爲找到盟友而高興,正要說什麼突然撲哧一聲笑道,“哎,我叫張姑娘張姐姐,你也叫張姐姐,這麼一來,我們倆豈不是同輩了?”
金穗抿嘴笑道:“我又沒仗着輩分做你長輩,你還要來排輩分!”
姚真真深覺自己是自討苦吃,她纔不要金穗做她長輩呢,頭上有個大姐姐成天耳提面命這個那個,已經讓她吃不消了,忙道:“隨口提一句罷了。真是,好端端的,爲什麼非要排輩分,倒讓我們尷尬。”
姚真真不知想到什麼,變得有些不高興,低低哼了一聲。
“無規矩不成方圓嘛!再者,學堂那麼多學生,若是一個個排下來,祖宗八輩翻一翻,不說費時費力吧。若是排出個姑太太、姑奶奶、太姨姥姥、姨姥姥的,那纔好笑呢。”
聞言,姚真真笑個不住,陰鬱一掃而空,一拍手道:“黃姑娘這話正對我的心。”
又接了幾位小姑娘入內,曉煙和秀枝進來回話道:“二位姑娘,發出去的請帖都收齊了。”
就是說。宴請的所有姑娘們到齊了。
金穗和姚真真點頭,金穗注意到曉煙欲言又止,便對姚真真道:“二姑娘,我去竈下瞧瞧菜品準備得如何,你先上樓吧。”
秀枝眉一蹙,卻不敢多嘴,待和姚真真上了樓,才小聲道:“姑娘,是四爺屋裡的銀屏來了。不知要和黃姑娘說什麼。”
姚真真腳步一頓,嗓音略冷:“四叔今日請金玉滿堂的幾個掌櫃來吃席,讓銀屏問問黃姑娘菜品,有什麼好稀奇的!”
秀枝忙深深地低下頭去,不敢接話,只暗暗咬緊了嘴角。又露出一絲怪異的笑紋。
姚真真嘴上輕斥秀枝,心下卻泛嘀咕,好奇銀屏與金穗之間能有什麼話說。她才十歲年紀。被家人保護得很好,心思單純,沒有秀枝的那些個齷齪想法。
銀屏是來替姚長雍送禮的,金穗接下禮物,笑道:“還要勞累你跑一趟,直接喚個小丫鬟也是一樣的。”
“蜀味樓是黃姑娘和我們府兩位姑娘的,我們爺不方便出面,這纔派奴婢來。”銀屏行了一禮,撫摸手腕上的一隻翡翠鐲子,接着道。“順道尋個機會跟黃姑娘道聲謝,謝黃姑娘送的這隻鐲子,禮物貴重。奴婢不敢收。”
都戴上手腕了,還說不敢收!
金穗無語,她最煩這些個虛與委蛇,阻止銀屏褪下鐲子,不動聲色地笑道:“銀屏姐姐說哪兒的話,姐姐見過的好東西比我見過的不知要多多少,不過是隻鐲子罷了。我尋不着機會親自跟姐姐道歉,只有這隻鐲子能聊表歉意。”
金穗十分意外,她本打算親自再對銀屏表達歉意的,但看銀屏笑語晏晏的模樣,想來是瑪瑙做過疏通工作了,而且還將她送的一對鐲子分了一隻轉送給銀屏。瑪瑙真是堪比萬金油啊!這樣不貪財、識大體又寬容的姑娘真是好姑娘。
銀屏道:“黃姑娘折煞奴婢了,本是奴婢的錯,驚了黃姑娘,黃姑娘不怪罪奴婢,倒來道歉,實在是讓奴婢無地自容。”
“好了,我們道歉來道歉去,倒是惹人笑話。”金穗莞爾一笑說道,握了握銀屏的手。
銀屏點點頭,又閒話兩句,這才離去。
金穗搖搖頭,舒口氣,總算搞定了銀屏。她後來和姚瑩瑩打聽,知曉她落跑之後,姚老太太大怒,罰瑪瑙和銀屏跪了一個時辰,是姚瑩瑩姐妹求情才作罷。
真是捅了個馬蜂窩啊!金穗擦擦額頭不存在的冷汗。
曉煙則沒心沒肺地笑道:“這下可好了,姑娘不用再破財,只需再向姚公子賠個禮,這事兒就算完了。”
一句話又讓金穗冒起冷汗,向姚長雍賠禮?算了吧,兩人心裡有數就行了。再說,姚長雍肯不肯接受她的賠禮還不知道呢,那日她對姚長雍和巫秀說的話的確是有些重了。
“姚公子是做大事兒的人,哪兒還記得這點子小事兒。”金穗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便去竈下溜達一圈,接着像個陀螺似的轉個不停。
姚真真列出的各家小姐的偏好蜀味樓不可能全部囊括,金穗咬着牙自掏腰包從其他酒樓定菜,既周全了小姐們,又給那些對蜀味樓百般打探的酒樓吃了一顆定心丸——蜀味樓是有姚府的背景,但絕不是來搶你們生意的!
但事實是,蜀味樓是真的來搶人家生意的,但就算搶生意,也要和氣地搶,和氣生財嘛!
這回的宴請,各家小姐都很滿意,但因爲酒樓裡面鬧不開,茶餘酒後的活動便少了許多,幾個行酒令比較兇猛的姑娘露出醉態。金穗不敢隨意安排,萬一出事可不是好玩的,今日的蜀味樓人多雜亂,她早早地讓她們的家奴來領人,又派了自家護衛跟着安全到家。
姚瑩瑩見金穗安排得井井有條,紊而不亂,細緻周到,暗自點了點頭,不由地心生感慨,同歲的姚真真怎麼就只知道和那些小姐們討論吃食呢!一時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感。
秀蘭最懂她的心思,掩脣輕笑道:“姑娘莫惱,二姑娘天生是個享福的命。姑娘瞧,二姑娘口齒伶俐,心境開闊,每位姑娘都跟她要好,倒是不偏不倚的,這樣八面玲瓏的手腕卻是天生的呢!”
姚瑩瑩一想,秀蘭說的不無道理,姚真真待人真誠,譬如秀枝跟金穗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楚的齷齪,憑着秀枝跟姚真真的主僕情分,卻從不見姚真真給金穗難堪,倒是該維護時就維護,也不讓秀枝跟金穗有正面衝突。這幾年下來,秀枝從未私底下跟金穗有碰面的機會,這可都要歸功於姚真真。
她嘴一撇,不知說姚真真什麼好:“傻人有傻福。”儘管如此說,但姚瑩瑩的心到底寬了,好歹姚真真是她妹妹,自己能說她一無是處,卻不許別人說,若是發現她的閃光點,她越發高興了。
秀蘭道:“姑娘是關心心切。”
蜀味樓裡的貴賓間共有一十六間,大致上分爲八間男客室,八間女客室,中間空心,樓下戲臺上的熱鬧可以傳到樓上來,樓頂吊有大幅屏風,既可做吊燈用,又可遮住對面房間的視線,以免男客無意中冒犯了女客。
今日金穗和姚家姐妹的小客人比較多,屋子外每隔五步便有一個粗壯的婆子守着。金穗訂的是三間貴賓室,撤掉連接房間的暗門,三間屋子打通,空間一下子變得綽綽有餘。姑娘們叫了女先兒來說書,也有街頭賣藝的女童來彈唱,不愛這些熱鬧的,自去找人說話尋樂子。
都是豆蔻年紀的姑娘們,鶯鶯燕燕,金穗環顧四周,只瞧着燕環肥瘦的小姑娘們,就讓人賞心悅目不已。
與此間鶯聲燕語不同,隔了好幾間屋子的長江閣裡,姚長雍送走一行老掌櫃們,復坐下和黃老爹密談,外面的熱鬧隔絕在門外,與屋內的安靜形成反差,越發顯得氣氛緊張。
姚長雍神色鄭重:“黃老太爺,益州的劫匪案和爆炸案凝滯不前,受到朝廷方面的壓力,這段日子可能要委屈黃老太爺了,這案子一日不了結,黃老太爺最好一日留守錦官城。”
黃老爹吃驚,從焰焰坊名聲大顯以來,不少人通過各種手段從他口中套配方,有的威逼,有的利誘,也有宵小之輩做那偷盜之事,可都因爲姚府和楚王府、慕容王府的維護而望而卻步,他這些年得以平平安安。既然姚長雍鄭重其事地告誡他留守錦官城,想必這回惹上的勢力大有來頭,和楚、慕容兩家相當。
“姚公子有沒有可疑的猜測?也好讓老漢心裡有個底兒。”黃老爹很快鎮定下來,這回的事兒給他的打擊非常大,他隱隱生了退隱之意,但要完全放棄對焰焰坊的控制又有些不甘心。
姚長雍輕輕搖頭:“暫時沒有。朝廷方面的阻力比較隱秘,一時調查不出是哪家。不過,這件事兒牽扯大,我定會給黃老太爺一個交待。”
黃老爹擺手道:“姚公子言重了,焰焰坊是我的全部,對姚公子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產業,姚公子對焰焰坊的用心,老漢我看在眼裡,心裡是十分感激的。我跑了幾年,正好要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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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一章吧,真是要吐血的節奏啊,從沒更過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