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世年點頭,和顏悅色地笑道:“有個好消息告訴黃姑娘,四爺的身體康復,讓我特意帶話給黃姑娘。”
他懂適可而止的道理,金穗不可能一下子接受這麼多人因她的計策而殞命的事實,但他說的也是實話,沒有金穗的這條計策,冀州柴府一樣會大廈傾,只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早死早投胎,以免留在世上禍害更多的人。
“哦,那要恭喜姚公子了。姚公子讓祝掌櫃帶什麼話?”金穗聞言一喜,眉眼染上笑意。
賀世年一怔,他要帶的話不就是,姚長雍身體已經痊癒了麼?還能有別的話不成?他一眨眼,道:“先前四爺不是允諾黃姑娘,會帶黃姑娘去外面見識麼?四爺年裡可能會外出一趟,屆時黃姑娘可不要錯過機會詢問。”
金穗星眸閃動,念及可外出行走,不由生了企盼,笑道:“好的好的,姚公子那兒有了動靜,賀掌櫃可得提醒我啊!”
“黃姑娘……”賀世年無奈地喚了一聲,他是帶話的人,結果卻成了金穗的眼睛,但這麼小小的要求答應她並不過分,也就應承下來。
姚長雍痊癒,姚府辦了宴席慶祝,主要姚府的姻親親眷。
黃家有幸在邀請之列,黃老爹通過茶館的朋友,費盡心機弄了一百對雙黃鴨蛋送禮,又多弄了二十多個自家吃,金穗覺得打了炒蛋太可惜,便全部醃製成鹹鴨蛋,正好過年除夕時做菜。
三十個鴨蛋裝一籃子,二百個鴨蛋一共裝了七個籃子,因怕鴨蛋打碎,黃老爹讓小廝們直接步行拎籃子去姚府送禮。
姚老太太在榮祿堂聽了,笑個不住:“你爺爺的心思太淳樸了,這份心意我們收下便是,何苦非要送雙黃蛋來,白折騰一回。”
“我爺爺說雙黃蛋大補。彩頭好。正巧趕上巧宗有門路,這才弄了來。”金穗笑盈盈地說道,其實雙黃蛋和普通蛋一樣,味道也沒有不同,圖的是兆頭好。這就和雙胞胎差不多。
姚府的姻親都是大富大貴之家,黃老爹是怕出手的禮物太寒酸了,纔會想門路送雙簧鴨蛋。
姚瑩瑩便笑道:“老太太,瞧着今日各家送的禮,我可是開了眼界,果真是各地有各地的習俗。黃姑娘家送的是雙黃鴨蛋。大姑姑家送的是點了紅心的雞蛋,二姑姑家送的是一把粉條……老太太說好笑不好笑?”
說着。姚瑩瑩朝金穗眨了眨眼,金穗頓時瞭然,又鬆口氣。
老太太輕嗔她一眼:“這有什麼好笑的,各地風俗民情不同罷了。”
“說到風俗民情,黃姑娘是從兗州來的,不知兗州與梁州的風俗有什麼不同?”姚瑩瑩口中的“大姑姑”姚新樂笑着問金穗,看向金穗的眼中有審視和打量。還含着一絲挑剔。
姚新樂是遠嫁,金穗只見過姚新樂兩回,這位姚家的大姑奶奶比金穗大着十幾歲,她家的孩子比金穗的年紀還要長一些,兩人碰面不過是見個禮、點個頭的交情。金穗只知她是姚家二房的嫡女。
“兗州與梁州的風俗大同小異,即便是在同一個州里風俗還有差異呢。我記得我幼時生活的村子裡每年二月有花朝節,要拜花神娘娘,拜完花神,年輕女孩子們可參加鬥花會……”金穗忽略姚新樂眼中的挑剔。講了一番雙廟村的花朝節。
她今日和姚府的親眷坐在一起,本就顯得突兀,會被姚府這些用精米細鹽養出來的貴女們質疑是常理,因此並沒有被唐突的感覺。
金穗說完,姚真真雙眼冒星星,繼而遺憾地道:“黃姑娘說的花朝節好有意思啊,可惜我沒見過。”
同樣不受母親重視的姚長晴是三房嫡出的女兒,向來對這個侄女兒存一分憐惜,尋思片刻,接上話道:“我們錦官城有些地方也是過花朝節的,你若真想見識,待開了春,帶上嬤嬤丫鬟們去瞧瞧也未嘗不可,只當做是踏青了。”
金穗轉頭看向姚新晴,情不自禁地把端莊溫柔的姚長晴和她親孃姚三太太對比,姚長晴簡直不像是從姚三太太肚子裡爬出來的,母女倆的差別不是一點半點。看來,姚老太太確實是非常會教養孩子,怪不得最喜歡別人誇獎她這方面的本事。
姚真真連連點頭,歪頭賴在姚長晴身上,笑嘻嘻道:“還是二姑姑最疼我,最懂我的心。有二姑姑求情,老太太肯定會給面子答應吧?”她邊說邊往姚老太太看去,眼含希冀。
姚老太太指着她,好氣又好笑:“就曉得拿你二姑姑說事,你好好來求我,我會不答應你?”
“嘻嘻,我求老太太,三年兩年的才能求來,二姑姑一句話,老太太便答應了,如此,我還不如求二姑姑呢。”姚真真調皮地揪着嘴說道。
“鬼靈精的小丫頭!”姚長晴被哄眉開眼笑,點點她的鼻子,雙眸中是母性的溫柔。
姚三太太哼一聲,低聲道:“沒規矩的丫頭片子,敢跟老太太頂嘴。”
姚長晴臉色略沉地瞥一眼,姚三太太若無其事地坐直身子。她轉了目光繼續和姚真真說笑。
姚新晴這一插話,衆人的目光便從金穗身上轉到了姚真真身上。
金穗端着禮貌的微笑,只偶爾附和大家的話,心中暗道,早知宴無好宴,她還不如不來呢,或者換個時間來。人家一屋子親人,她一個外人坐在這兒,她自己都覺得扎眼。
也不知姚老太太是怎麼想的。
如坐鍼氈一整天,之後沒人再爲難,金穗總算垮下肩膀回府了。
這頭,姚新晴和姚新樂留宿姚府,兩人住在榮祿堂裡。姚新晴和姚瑩瑩年紀差別不大,前者未出嫁時,兩人親得跟姐妹似的,這一晚上姑侄兩個便睡在一起。
姚新晴和姚瑩瑩說悄悄話:“我瞧着老太太待這位黃姑娘與別人不同。前兩年我回府,老太太還沒這麼喜歡黃姑娘呢,連家宴都有黃姑娘的份。。”
姚瑩瑩輕笑道:“二姑姑且瞧着,老太太會一直對黃姑娘另眼相看的。”便把這兩年來金穗和姚府有牽扯的事挑了幾件講。
“依你說的,這位黃姑娘和我們家小四頗有些緣分的。”姚新晴喟嘆着道,“可惜沒個好身份。會不會是你自己喜歡黃姑娘,錯會了老太太的意思?”
“身份算什麼?有好身份的,我們老太太還看不上呢。二姑姑,我自定了親,有些事便沒那麼避忌。前回瑪瑙跟我說,慕容王妃想保媒,說的是伯京裡的新貴洪家姑娘,這位姑娘的父親年紀輕輕,便在巴郡府裡領着賊曹掾史的差事,可是怎麼樣呢?老太太連人家姑娘見都不見,一口給回決了。”姚瑩瑩道。
“哎,上回那個不靠譜的慕容七姑娘,老太太還見過一回呢。”姚新晴奇道,顯然她對姚府裡的事情是很關注的,姚老太太不見人一口回決親事,她嗅出了不同尋常。
姚瑩瑩哼了一聲,回答道:“那個什麼慕容七姑娘是個潑辣貨,便不要提了。瑪瑙姐姐和大太太說,老太太發話了,我們家四奶奶偏不要官家的姑娘,伯京裡的更不要。”
姚新晴思忖半晌,捂嘴笑道:“老太太還是這個脾氣。這才選過秀女,那位洪姑娘是從伯京裡回來的吧?”
“怎麼不是呢?什麼都瞞不過二姑姑啊!”姚瑩瑩在姚新晴面前纔有了點小女孩的樣子。
姚新晴嘆息道:“慕容王府這回實在不厚道,一個跑了,一個是靠不住的,白白糟蹋了小四的名聲,怕是好人家的姑娘哪裡會不在乎名聲。咱們姚家一直愛惜羽毛……”後面的話再說就沉重了,她適時地住口,這一提就要提到傅池春,姚長雍的壞名聲還不是傅池春抹黑的?
姚瑩瑩順着她的話想起自己的父親也有些傷感。
姚新晴轉而換了副輕快的口吻,說道:“瑪瑙專門傳話給你們太太,大太太可不得氣着了?大太太一向最講究門當戶對。”
“可不是嘛!可門當戶對的那個跑了,又能有什麼辦法?我這些年要說交朋友,認真算來,只有黃姑娘一個,年紀比我小,心思卻不比我小,又從不見她貪圖什麼,她有的,都是她自己的本事掙出來的。”姚瑩瑩的語氣中多有讚賞,忍不住道,“二姑姑可不要小看黃姑娘,這回冀州柴府倒了,她可是出了大力。”
“什麼?”姚新晴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我曉得我們府上是恨死了柴府的,沒想到黃姑娘也有參與的份。這話可莫跟旁的人提了。”
“二姑姑,我分得清輕重。”姚瑩瑩微微而笑。
姚新晴畢竟是出嫁的姑娘,沒有過多追問,提起前話,頗有贊同之意道:“老太太的眼光沒得說,不過大太太那一關難過。且看各人的造化吧。”
姚瑩瑩點點頭,捂嘴悶笑道:“我瞧着黃姑娘悶在鼓裡,一點疑心都沒有,還當四叔是長輩呢。還是老太太高招,無聲無息的,多少僭越的事,竟沒讓黃姑娘察覺到。”
【ps:雙黃的雞蛋是不是會孵出兩隻小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