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妹當金穗聽到有人懷疑自己爺爺的身份而震驚,遂安慰道:“黃姑娘,我已經交代了那小乞兒,不可再告訴別人,這事,連我哥哥都不曉得呢。”
金穗連忙跟胡小妹道謝。
在胡小妹看來,黃家的發家的確有些傳奇,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告人的秘密,她對此並不好奇,也不想插手,畢竟黃老爹是不是黃鷹與她沒影響,黃老爹又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黃家還對她和哥哥胡二麻有恩。
胡小妹臨走時,猶豫了又猶豫,最終下定決心問道:“黃姑娘,需要我派人盯着藏寶賭坊的王老闆麼?我怕王老五會對黃姑娘和黃老太爺不利。”
金穗對胡小妹的誠心十分感激,而且胡小妹是可信之人,不說兩家人的情分,單說稻香裡和蜀味樓的合作,這種利益關係相對比較牢靠。但是,金穗不想胡小妹和胡二麻摻合進來,一則,事關重大,甚至有關黃老爹的身家性命,多一個人知曉,便多一份走漏風聲的危險,二則,王老五是個警覺的人,若是發現有人盯梢他,可能會給胡小妹兄妹倆帶去危險。
“不用了,小妹,王老闆混的那個行當,行事謹慎,上回小乞兒能偷聽到他和黃來喜的談話純粹是僥倖,王老闆可不是善茬兒,做賭坊的,狠起來是個什麼模樣,想必你比我還清楚。”金穗真摯地看着胡小妹。
胡小妹點了點頭,她方纔猶豫的原因正是因爲王老五的狠絕,賭坊怎麼對待欠賭資的賭徒。做過乞丐的胡小妹十分清楚。
胡小妹當即應下不會再插手,但回去後越想越不對,覺得黃家對上藏寶賭坊根本沒有勝算,踟躕再三之下,她仍是吩咐那個小乞兒多到藏寶賭坊附近行乞,最好看看王老五跟什麼人來往比較頻繁,至於打探消息什麼的,就不必了。
金穗在胡小妹告辭離開後。發了好一會兒的呆,默默整理思路,忽然間便明瞭,黃老爹昨兒個那麼着急地去姚府提親,肯定是發現了自身的危險,所以纔會想要把她嫁出去,一來可以遠離他帶來的危險。二來可以藉助姚家的庇護。
她不知道藏寶賭坊試探黃老爹的真實目的,從胡小妹的身上可以看出兩個疑點,或者是與黃老爹鑑定黃金的技能有關,或者是與席氏的火柴配方有關。黃金鑑定這項技能,黃老爹只在焰焰坊暴露過一次,而席氏的火柴配方懷疑到黃老爹頭上,真是無妄之災。
若是後者。楚王府裡的許多師傅已經掌握了火柴製作的方法,藏寶賭坊應該不會盯着黃老爹不放。
若是前者……金穗微微沉吟,如果是黃金鑑定的話,黃鷹應該不會這項技術,那黃老爹便不是黃鷹,且在海難之前,做的正是黃金鑑定師。
這麼用排除法一想,金穗自個兒把自個兒嚇出一身冷汗,黃老爹不是黃鷹,那黃寶元還是他兒子麼?她還是他孫女麼?金穗搜索小金穗的記憶。黃秀才的確是把黃老爹做親爹的。
金穗猛然發現一個疑點,黃來喜在海難前見過黃秀才,且是看着黃秀才長大的,但是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人懷疑黃秀才不是黃寶元!既然黃秀才是黃寶元,逆向推的話,黃老爹就是黃鷹啊!
金穗頭疼地抱住腦袋,她能推論出這些。那麼,王老五等人肯定也能推出來,加上姚家、楚王府對黃家的庇護,所以。王老五纔會投鼠忌器,一直沒敢對黃老爹下手吧?像他們這種混黑道的,肯定是懷着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
金穗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黃老爹爲她安排這條路是爲了保護她,那她也可以反過來藉助姚家的勢力保護黃老爹。金穗如是想着,頓時對姚府感覺有些愧疚了。
隨即又想,姚府財大勢大,可也是風雨飄搖的時候,腦殘的姚太后和兇殘的傅池春都不是好對付的,只要姚府能保下黃老爹,她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姚府的。
如此平靜地過了兩日,姚三太太和姚三老爺姚季白帶着白媒婆上門,又拎來兩隻大肥雁,黃老爹把金穗的生辰八字寫在燙金帖子上,交換姚長雍的庚帖。姚三太太和白媒婆稍後會去山上寺廟裡請得道高僧合八字。
這便是問名了。
翌日,姚三太太、姚季白和白媒婆再次上門,白媒婆舌燦如花地報說八字合婚的結果,全是大吉大利之語。
姚三太太笑得嘴巴合不攏,喜形於色地對黃老爹道:“黃老太爺,可見啊,黃姑娘和我們家侄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連空靈大師看了庚帖都說,兩個孩子前世是觀音菩薩座下的金童玉女!月老兒那裡早早給倆孩子牽了紅線,定了緣分。”
黃老爹笑道:“要說緣分,這兩娃兒的確是從小就有的緣分。”
姚三太太想起姚長雍與黃家的牽扯,笑容微微淡了淡,但看黃老爹絲毫沒芥蒂,她也沒必要糾結在這個話題上,扯了幾句閒篇,送出定聘的信物——姚長雍常戴在身上的羊脂白玉。
黃老爹暗道,轉來轉去,這塊玉佩居然又落回到金穗的手上。如此看來,可真是天意。也就欣然收下定親信物。
姚三太太的目光在那玉佩上溜達一圈,生出些許羨慕,想起姚老太太交代的話,聲音略低,捂着嘴笑道:“黃老太爺,長雍侄兒是個正派人。到如今連通房丫鬟也沒有,更別說姨娘之類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了。大嫂子給了準話,長雍侄兒的屋裡事都是侄兒媳婦做主,她這個婆婆不會插手的。”
黃老爹雖隱有猜測,卻一直沒敢問,如今得了姚三太太的話心中大石落地,他可不想金穗嫁進姚府還要爲這些污遭事兒煩心。又聽說是大太太給的話,心思便更定了。
金穗在內間聽得好笑,先是前世的金童玉女之說,她前世也就是普通人,她認得觀音菩薩,觀音菩薩不認得她。接着,聽到姚三太太直言姚長雍的房裡事,臉頰忍不住熱了起來。她先前還懷疑錦屏和銀屏是否是姚長雍的通房丫鬟呢,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說來,這個時代的女人地位比很多封建王朝要好得多,士大夫能娶小妾的數量是有律法限制的,什麼姨娘當家,以妾扶正,那是想都不要想。但是通房丫鬟的數量卻沒限制,也讓那些花心的有權有勢的男人們鑽了空子。
至於商戶,本就是末流,沒人會管他們娶幾個小妾,納幾房姨娘。所以,沒有功名的姚季白和姚長源娶了很多小妾姨娘。
姚三太太話裡含酸,金穗暗歎一聲,姚三太太沒嫡親的兒子,在丈夫納妾上面挺不直腰桿反對,只能當紙老虎罷了。
姚家和黃家有志一同,親事進行得順利而迅速,黃老爹不求姚家的聘禮有多厚重,姚季白和黃老爹便挑選了七日後的吉利日子下聘。
姚季白一行人走後,黃老爹捧着庚帖,看着上面空靈大師的判語,又是開心,又是惆悵,等金穗從內間出來時,他斂了臉上的惆悵之色,笑眼裡含着淚光,感慨道:“一轉眼,我們家穗孃兒都長到嫁人的年紀啦!”
金穗坐到黃老爹身邊,她明白黃老爹心思,只要姚家下了聘禮,這親事便鐵板釘釘了。
“爺爺,就是不待見我,也不必這麼急啊?”金穗想到兩家人十來天的功夫就要把親事進行到下聘這一步,實在太快了點,因此,語氣有些微不滿,帶着撒嬌的意味。她心裡裝了事,偏要裝作若無其事,別提有多難受。
黃老爹拍拍金穗的手,道:“吾家有女初長成,你啊,確實還小,可長雍年歲不小了,姚家想早些把你娶回家去呢。爺爺心裡,是又高興,又難受。”
想起金穗要給了人家,以後他見孫女一面還得去姚府,黃老爹心裡像有隻手在絞緊,拉扯得心肝肺滿滿的疼。
金穗亦是如此想,她出嫁之後,黃家只剩下黃老爹一個人,想想便覺得淒涼。這一刻,她突然有些後悔了,若是招個贅婿的話,她便能一輩子陪在黃老爹的身邊。但是轉念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如今,祖孫兩人面前還有道坎兒要過呢。
姚家還沒下聘禮,外面關於姚黃兩家的親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遠在伯京的傅池春聽聞之後,腦疾再犯,活生生打死了一個小廝,那小廝淒厲的叫聲聽得瘮人,傅池春卻在這種痛苦中些微找回理智,喃喃埋怨道:“竟又給他快了一步!姚家,姚家!傻女兒,也就你把他們當成親人,人家可是當你是個傻帽兒呀!你在宮裡忙着爲那賤種挑媳婦,人家可是領情了?”
傅臨冬同時聽聞這個消息,臉色蒼白,這才知曉,原來兩家人早就有了定親的意思,不然不會這麼快把親事定下來。
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促成了姚長雍的好事。傅臨冬痛悔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