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爹看金穗心安理得,想着金穗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不會無緣無故拿人錢財,也就放心了。
有了金穗這筆銀子,黃老爹不用再週轉姚家聘禮,加上去年焰焰坊的年終分紅,銀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嫁妝如流水一般置進來,到二月初,嫁妝差不多置辦齊全。
金穗開始着手買陪嫁人手,因爲不打算重用這些人,她不很上心,買來的陪房全部送到閒置的莊子上,明面上的理由很冠冕堂皇:姚府極重規矩,規矩堪比伯京貴族世家,送他們去莊子上學規矩。
此外,提拔了戴鵬媳婦兒爲內院管事媳婦。
月嬋雖然遺憾自家婆婆沒能被提拔起來,但她自己以後是金穗面前最體面的嬤嬤,也就沒二話了,畢竟好事全讓她一家佔了,而且,這裡面還有山嵐的面子,聽她婆婆兩句唸叨也就罷了。
藏寶賭坊一直沒動靜,金穗稍微放心,一度以爲王老五放棄黃老爹了,招來胡小妹才知曉,不是王老五放棄了,而是王老五被人打了幾回悶棍,老實了,誰打的?王老五怎麼看,怎麼像史居衡乾的,跟史居衡鬥法呢。
轉眼到了出嫁的前兩日,黃家和姚家一起擺宴,黃老爹照顧姚家客人多,兩家又是在同一城內,不得不和姚家一起擺宴席,畢竟新娘家還沒擺宴席,新郎家已經先擺了,黃家臉上也不好看。
黃老爹打算擺三天宴席,廚子是蜀味樓和春滿樓的廚子。第一天請的是焰焰坊的人,焰焰坊經過這幾年的發展,周圍的州縣內都有分佈,每家焰焰坊來個兩三人,就擺了七八上十桌;第二天請的是當地的官宦富豪,跟黃老爹多少都有交情。打過交道,也是爲了避開正日子與姚府請相同的人家,人家會尷尬;第三天。就是金穗出嫁這天,請的是黃老爹的好友。鄰居,以及金穗的同窗們,算下來人也不少。
第一天宴客的時候,府內事務是月嬋和戴鵬媳婦兒一起打理的,金穗心情緊張,好在韓立通韓師傅帶了韓潔過來,韓潔一直陪着金穗。發現金穗在繡荷包,調侃道:“黃姑娘緊張的時候繡荷包?”
金穗臉上緋紅,喏喏道:“外面不讓我過問,總要找些事來做。比發呆好。”真相是,她在給姚大太太繡荷包,誰讓她年前使小性子,不抓緊來着?
韓潔信以爲真,只管和金穗說些趣事兒。尤其是襄陽又出了哪些新奇小吃,半晌後,奇道:“咦?黃姑娘好能耐,一面和我說話,一面繡荷包。不見你針腳亂,一心兩用的好啊!”
金穗恬淡地笑了笑,她能說她是從小養成的“好習慣”麼?一邊看電視,一邊寫作業,從上幼兒園便開始練習了。
幸好這一天,焰焰坊的其他管事和師傅們沒帶家眷,大概是照顧她家女眷只得她一個的緣故,金穗跟韓潔比較熟悉,便沒那麼講究,韓潔也未怪罪。
金穗留了韓潔陪伴自己,韓立通見黃家只得個姑娘,可憐她小小年紀沒娘,便把韓潔留下來,韓立通也在錦官城多逗留幾天。
至晚間,金穗方繡好了荷包,裝上曬乾的薰衣草花瓣,鎖邊,韓潔聞着薰衣草味道好,想要。
月嬋便笑道:“韓姑娘瞧着我們家姑娘要急哭了,這是送給那頭的人呢!趕多少日子的工夫纔給趕出來。”
韓潔初時一愣,等回過味來時,哈哈大笑:“怪道黃姑娘臉紅了一上午!”把荷包遞給月嬋收起來,又說道:“黃姑娘可記得欠我一荷包。”
金穗邊胡亂點頭,邊把荷包收起來,又體會了一把考前抱佛腳的滋味。
韓潔慫恿金穗試穿嫁衣,月嬋想着金穗還沒試穿過,在一旁笑着附和。金穗此時纔想起這茬事來,讓八寶取來衣裳,展開,屋子裡的人瞬間呆愣,連親手繡了這件嫁衣的八寶都覺得每次看,每次都有不同的喜悅。
只見寬大的喜服上綴着瑩潤的珍珠,金色的絲線在燭光下光彩奪目,燦爛輝煌。
金穗有一刻的炫目,她自己也沒想到,才這麼短的時間,繡娘們居然能把喜服做得這麼耀眼,連她都在看見的第一眼喜歡上這件嫁衣了。
珍眉和曉煙嘰嘰喳喳地討論嫁衣怎麼好看,韓潔滿眼羨慕,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結果來了句:“這珍珠是真的耶!”
八寶差點暈倒:“姑娘不曉得吧?嫁衣的花樣子是江夏世子妃特意交給我們毓秀坊的,珍珠也是世子妃特意送來的,特特交待,一顆珍珠都不能少。”
其實,金穗這件嫁衣和鳳冠上的珍珠,只比皇后大婚所穿鳳袍上的珍珠少了一半,已經很奢華了。
韓潔道:“黃姑娘的小姑子真好!”
金穗先是爲嫁衣而驚豔,接着是爲衣服和鳳冠的重量而擔憂,她的小脖子不知道會不會斷掉,聽了韓潔的話,便毫不留情地吐槽:“世子妃出嫁的嫁衣,我也幫忙繡過幾針呢。”
“原來姑娘還幫世子妃繡過幾針嫁衣啊?”月嬋的口氣做糖不甜做醋酸,分明是說,金穗自己的嫁衣只繡了個蓋頭罷了,好歹人家江夏王世子妃大多數是自己繡的。
金穗臉紅,無話可說。她自己都不糾結,不知道月嬋糾結個什麼勁?
月嬋則是想着,金穗要結爲連理的是姚長雍,而姚長雍是她尊重的人,更是她的救命恩人,改變了她一生的人,金穗不上心嫁衣就是不上心姚長雍,她當然要吃姚瑩瑩的醋了。
如果金穗知曉月嬋的想法,只會更無語,這是什麼神邏輯?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金穗出嫁前一天晚上陪着黃老爹說了半晌話,淚水漣漣地回屋,韓潔安慰兩句,只默默相陪。
夜裡寢睡難安,一大早起牀,金穗精神不振地被月嬋等人迷迷糊糊扶着沐浴焚香,穿上嫁衣,絞面的時候,金穗終於完全清醒。接着,張婉的母親張太太爲金穗梳頭,口中說着吉利話。
張婉、許燕萍、韓潔圍在身邊,幾人送上添妝,金穗方說了幾句話,曉煙滿臉喜色地跑進來稟告道:“姑娘猜是誰來了?”
金穗疑惑,今天來這麼多人,誰來都不奇怪。
曉煙讓開身子,文太太和文華母女倆笑盈盈立在門外,金穗猶如見到親人,眼中噙着的淚水,嘩地一下流下來。
張太太看是熟人,忙朝幾個小姑娘使眼色清場。
文太太上來抱着金穗,一面輕拍她的背,一面道:“金穗啊,想不到你說嫁就嫁了,還好我們趕回來了,恰好趕上你出嫁。”
文太太至今對金穗這麼早出嫁仍覺驚訝,金穗比文華還小兩歲呢,尚未及笄,黃老爹急個什麼勁兒?
“時也,命也。這中間事情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婚期是爺爺和姚家訂的。”金穗擦了擦眼淚,擡頭笑着看向文太太母女倆,“我還以爲出嫁前再見不着文伯孃和文姐姐呢,不想你們會來。”
文華道:“你算是我孃的半個女兒了,我孃親自從接了信,一直唸叨請休沐,那幫老頭子被念得不耐煩,只得同意了。”
金穗這麼早出嫁,雖不知什麼緣故,但肯定發生了不好的事,文太太沒問,卻是越發可憐金穗,摟在懷裡好一頓問。
“有喜娘查點,差了什麼,只管問她們去。”金穗從喜娘那兒聽了一大堆婚俗,索性點了喜娘去辦,多花幾個銀子只當辛苦費了,她是個半吊子古人,還是個沒經歷過紅事的,只靠黃老爹一人怎麼成?
文太太點頭道:“你倒是會想清淨法子。”
敘了一回話,金穗不免感傷黃老爹的寂寞來,不看見文太太還罷,看見文太太,金穗又動了心思,雖然和文華的輩分可能不好看,但是,她和姚真真、姚瑩瑩的輩分也不好看啊!這沒甚大關係。
“瞧你像是有話要說不敢說的,對我還有啥不能說的?”文太太見金穗欲言又止,便問道。
金穗轉着念頭,口中答道:“想問文伯孃和文姐姐啥時候回來住,還有翠眉姐姐和雙魁哥哥如今可怎樣了?”
“我們約摸今年秋收過後能回錦官城來,雙魁放了外官,去青州做知縣了,翠眉自是跟在他任上的,也就是今年開春的事兒。原本去年便可外放了的,雙魁不適應伯京冷天兒,病了一場,才拖到今年。”
聽說文太太今年便可回來,金穗變得高興起來,想着什麼時候跟文華通通氣,不能她一個人空想。
文太太怕耽誤金穗出嫁的吉時,聊了兩句,這才住口,因她是寡婦,不好出席,自去院子裡找個地方呆着,也不用人伺候,獨獨留下文華陪着金穗。
話說,文太太走到後院假山裡閒看風景,因來的女眷不多,倒也清靜,行至將近二門處,假山裡有個眼生的丫鬟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她眉一皺,正要喝問,想着今日金穗大喜,不宜動靜過大,便沒叫出聲,只跟着那丫鬟走,想看看她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