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這東西安徽商人們訂做的?我怎麼沒聽說過?”
歐陽軍在旁邊聽得有些不解,他只知道全國解放之後,景德鎮專門給那位老人家燒製了一套瓷器,不過後來就被那位老人家親自給制止了,他說自己又不是皇帝,不要搞這一套。
不過那套瓷器倒是名氣滿大的,像歐陽軍這些人都有聽聞,但是剛纔聽到莊睿說安徽也有人從景德鎮定製瓷器,他倒感覺有些新鮮,這安徽人的譜,擺的比毛老爺子還要大的。
“四哥,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您聽仔細沒有啊?”
莊睿被歐陽軍問得哭笑不得,這簡直就是不學無術啊,在幾位行家面前,莊睿都感到臉上沒面子。
不過對於安徽商人,莊睿在中海時多有了解,那些人在晚清一兩百年的經濟體系中,可是一股不可忽視的龐大力量,堪比兩淮的鹽商,也流傳出不少軼事來。
“徽菜是中國八大菜系之一的名菜,其最大的特點就是,融徽州文化、當年的徽商與徽菜製作於一體。
所以徽菜不但在色、香、味上有其獨到之處,在餐具飲器的配置上,也是特別講究的。
咱們中國人講,美食還要美器,吃什麼東西,那都是要有什麼樣的器皿,上面施什麼色的釉子,什麼樣的花紋,還有各種不同的風格,適應不同的菜品和人物身份。
從明清兩朝以來,徽州的許多大戶人家和官宦人家,裝飯盛菜的器皿,都是在景德鎮等名瓷產地訂做的,而且就咱們眼前的這套餐具,上面帶有很濃重的古徽州風格。
諸位可以想想,大家通過這些帶有徽州遺韻的餐具,品嚐徽菜佳餚的時候,也可以領略到徽州的自然風貌、土特產品以及風土人情,還能折射出在某個時段裡,那輝煌燦爛的徽州文化……”
怕歐陽軍再問出些沒邊的問題,莊睿還是給他解答了一下,只是在莊睿話聲剛落的時候,房中就響起了一陣掌聲,這卻是孟教授和那老闆,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
至於歐陽軍和孟秋千那兩個小丫頭,只是純粹當故事來聽了,他們並不瞭解莊睿說出的這一番話,足以作爲徽州陶瓷器的教科書了。
“小莊啊,你學習考古,還真是選對了專業,我看等你複試完了之後,直接做我的助理講師吧,我也能多抽出點時間研究一些課題了……”
孟教授此時看向莊睿的眼神裡,滿是欣賞,他沒想到莊睿的文化功底這麼強,並且是博聞強記,從這套瓷器上,居然就能引發出徽州文化中的精髓,孟教授感覺到,自己收了一個了不得的弟子,或許他以後的成就,還要在自己之上的。
“孟老師,這可不行,我就是對關聯到古玩的東西,瞭解的多一點,您讓我去上臺講課?那可真是不成,到時候丟了您的臉面了……”
莊睿一聽這話,連連擺手推辭,他學習考古知識,知識想通過考古理論,多瞭解一下中國曆朝歷代出土文物的背景和相關知識,這樣更有利於他對古董的理解和判斷。
至於當講師講課,還有挖墳掘墓這些事情,莊睿那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當講師一個月才賺多少錢,在九十年代的時候不是流傳過那麼一句話:做教授的不如買茶葉蛋的。
而挖墳掘墓,雖然能見到許多真正出土第一手的古玩,但是那活經常會三五個月的泡在荒郊野地裡,並且古玩挖出來也不是自己的,看得見摸得着,就是帶不回家,莊睿纔不想找這鬱悶呢。
孟教授擺了擺手,顯然不想在這裡談這個話題,而是看向了那老闆,說道:“老那,咱們也是老朋友了,我從你這裡淘弄了不少物件,可不全是真的啊……”
那老闆聞言笑了起來,他是開門做生意的,不怕這點小尷尬,說道:“孟教授,您也是圈裡人,這規矩也知道,其實有些玩意兒,我自己都不知道真假,不過開門做買賣,我肯定是當成真的來賣了……”
當着莊睿的面,那老闆可是不敢胡亂說話,孟教授其實只算是位藏家,倒不怕什麼,但是以莊睿剛纔說出的那番話,絕對是行里人,他也怕壞了自己的名聲,乾脆是實話實說了。
孟教授聽到那老闆的話後,也微微點了點頭,那老闆這話說的還算是實在,現在開古玩店的,都是九分假一分真,而這一分真,也要考究買家的眼力。
有實力玩古董收藏的,基本上都是比較自信的人,他們也知道現在市場裡的物件,十有八九都是假的,但是他們就願意憑藉自己的眼光判斷,去尋那一分真,並且樂此不疲,孟教授就是這麼一類人,國外子女給他寄的錢,沒少花在這些假玩意上面。
有些朋友可能會有疑問,孟教授這麼一位在考古界的泰山北斗式的人物,買古董怎麼會分辨不出其真假呢,其實這是很正常的。
考古學家並不一定就是收藏家,他們有自己專門需要研究的課題,一個是通過古玩對當時社會形態的研究,一個是對古董本身形成原因結構,和現在所具備的市場經濟價值的研究,這兩者可以說是兩個既沾有關係,但又是完本不同的體系。
所以孟教授在古玩市場打眼交學費,也就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了,他可以拿着一件古玩說出他的歷史背景,但是未必就知道,自己手裡古玩的真假。
像那老闆這樣的人,最喜歡的還就是孟教授這一類的客人,被他們看中的東西,掏起錢來那是毫不手軟,因爲他們本身就具備這個消費實力。
“老那,這套餐具,你說個價吧,馬上過年了,下刀子不要太狠啊……”
孟教授的心態非常好,只要自己看中了,花多少錢都是自己樂意的,他不會像別人那樣,買到假物件就哭天喊地的,在孟教授眼裡,假的東西,也是有研究的價值的。
“這個……價錢嘛,孟教授,您……看這個數怎麼樣?”
那老闆聽到孟教授的話後,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莊睿,臉上顯出一副很爲難的神色,磕磕巴巴的有些理不順話了,最後一咬牙,伸出了三個手指頭。
“哦?三萬?小莊,你看呢?”
孟教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有這懂行的未來學生在場,就不需要自己這不太懂行的老師出馬講價了吧?
“那老闆,這是我老師,我可是不算壞規矩啊……”
莊睿看着那老闆笑了起來,而那老闆的一張臉,卻是變成了苦瓜臉,他懂得莊睿的意思。
在古玩交易的時候,買賣雙方講價,第三方是不能貿然插言的,無論這古董是真是假,那都是買賣雙方的事,第三方一旦插入,那就是壞了行規的。
不過眼前這情形又是不同,弟子爲老師效其勞,那老闆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莊先生,您給個價吧,大過年的,讓我老那有點辛苦費就成了……”
那老闆苦笑了一下,話中點出了一層意思,那就是這套餐具,並非是他的,應該是在他這裡寄賣的。
“好,那老闆,這個價錢您看怎麼樣?”
莊睿伸出右手,將其握成了拳頭,然後把大拇指和小指翹起,反正搖晃了四下,然後笑着看向那老闆。
“六千六百六十六?莊老闆,您這價格是挺吉祥的,不過我要賠到姥姥家了啊,別人在我這寄賣的底價,都不止這個數的……”
那老闆此時臉上的表情,那絕對是悲憤欲絕,彷彿莊睿和他家閨女發生了什麼不正當關係似地,連連擺手搖頭,一副談不下去了的表情。
“呵呵,這套瓷器不是配套的,而且時間也不算長,又非官窯宮廷瓷器,也玩意也就我老師會買回去研究下它背後當時徽商以及徽菜的歷史形態。
您要是留在手裡,我可以說,這六千六百六十六的價格,都不見得有人出……”
民間的瓷器,價格一向都不是很高,即使是康熙年間的民窯精品,其價格和同期的官窯比起來,那都是天差地遠,相差了幾百甚至上千倍,所以莊睿給出的這個價格,並且很離譜的。
“莊老闆,這價錢是真的不成,這樣吧,這個數目,也吉祥着呢,您要是同意的話,咱們就成交……”
那老闆聽到莊睿的話後,也出了個八字指,來回反正的晃了幾下,臉上一副絕決的表情,那意思就是說,您要是不同意,咱這生意就算是吹了。
“孟老師……”
莊睿把臉轉向孟教授,這價格也差不多,這套瓷器增值的空間不大,即使放幾年,也不過就是萬把塊錢,那老闆出的八千八百八十八,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小莊,我聽你的,你要說行,咱們就賣……”孟教授口頭給莊睿簽署了授權書。
“成,這價格還算是實在,可以買……”莊睿點了下頭,這筆生意算是成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