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軍!威武!”的口號聲中,五十名“陷陣士”一聲不吭,保持着均勻的速度,組成一個小小的錐形陣,對着天平軍的簡陋圓陣,就這樣壓了過來!
出身郡國兵的沈富,額頭上青筋暴露。他在陳國漢軍中時,從來沒有見到過氣勢如此迫人的衝鋒。
眼前的這些敵人,看起來,衝鋒的勢頭,並不是那麼的兇猛。但是,聽着對方整齊的踏步聲,再看着對方沉默的迫近之勢,沈富只覺得,眼前所見的,其實不是一羣人,而是一道洪流,一道洶涌的洪流!
“於佰長!就看你的啦!”
于禁略一點頭,手掌撫摸着腰間的短刀。眼前帶頭衝鋒之人,他自然認得。此人姓侯名成,是都尉鮑信從北軍中帶來的老牌屯長。據說,早在十年前,這個侯成就修煉出了“戰炁”,在鮑信軍中,被所有的將士公認爲:武力第一人!
捫心自問,見識過侯成武力的于禁,自忖若是單打獨鬥,目前的自己,還不是他的對手。
但是,這並不代表,于禁就不能擊敗此人!
敵人漸漸逼近。速度不快,但是穩健。
五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還有十步!
一踏入這個距離,侯成的身體動作,猛然就加劇起來。他在前邊所隱藏起來的速度,這一刻,暴露無疑!
對於直接和侯成正面相迎的天平軍士卒來說,這一刻,侯成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豹子,一頭動作優雅,卻有效的結合了力量與速度的豹子!
但是,這一刻,動起來的人,卻遠不止侯成一個人。
二十張弩機一齊發射,目標:近在眼前的前排“陷陣士”!
在黃巾軍中,弩,向來是一種稀缺的強力武器。
由於製作的工藝複雜,成本高昂,大漢朝的弩機生產,向來是被中央朝廷牢牢把持。即使以“大賢良師”張角之能,可以弄到弩機的製作工藝,卻也無法大量的生產弩機,自然無法大規模的裝備強弩了。
許多情況下,黃巾軍的遠程武器,主要是依賴對射手技術要求很高的弓箭。比較起弩機來,這種替代品在殺傷力、射程和準確率上,都要遠遠超過弓箭。弓箭唯一的優點,就是發射的速度較快。
然而,在面對甲冑齊全,防護周到的漢軍時,黃巾軍那些雜亂的各色弓箭,殺傷力不足的問題被暴露無疑。常常有被黃巾軍弓箭手射成刺蝟的漢軍悍卒,依然在戰場上活蹦亂跳的現象。
所以,幾番戰鬥下來,如果黃巾軍面對的,不是甲冑不齊的豪強部曲,通常是不會將那些製作粗劣的弓箭,拿出來浪費力氣的。
天平軍在歷次的戰鬥中,雖然多有繳獲,但是弩機這個東西,精緻易壞。天平軍手上,缺少會製作弩機的工匠。結果,現在手上能用的弩機,只有一百多具。其中,還有一半以上,是長社夜戰中的繳獲。這些力道不大的手弩,現在是天平軍騎兵的主要裝備。
這樣強力而稀有的武器,當然要掌握在可靠而又老練的戰士手中。所以,沈富部下,使用強弩的士卒,都是經歷過多次戰鬥的黃巾軍老卒。在這些能夠沉下心來,冷靜對敵的老練戰士手裡,這二十具弩機,發揮出了令漢軍膽寒的威力!
十步之內,即使是殺傷力最小的“兩石弩”,其威力也足以洞穿兩層皮甲。所以,這瞄得極準的二十支弩箭,居然有十四支,嚐到了人體血肉的滋味!
“嗷……”
“媽呀……”
“啊……”
慘呼聲接踵而起。有十名“陷陣士”哀嚎着滾倒,仆地,在後續者的腳步間掙扎求活。但是,這卻不是全部的慘叫來源……
侯成右手一揚,一名前排的天平軍戰士,就被刀鋒劈過面門,慘叫着倒下。侯成左手一轉,手中的鉤鑲,已經勾住了另一名天平軍戰士的長矛,劈頭一刀,這個矛兵的人頭,便驟然飛起!
包括沈富在內,被四支弩箭激射的侯成,居然毫髮未損!
于禁在一旁看得真切。就在弩箭射出的前一刻,侯成先是在地上一滾,避過了兩支弩箭。然後,他眼疾手快,一刀劈飛了一支弩箭。但是,最後一支,由沈富親自射出的強力弩箭,速度驚人,距離又近,侯成已是無法避過了!
避不過,可以擋!
鉤鑲這種武器,功能繁多,其中相當重要的一項,就是當做盾牌來用的。
沈富這一箭,又快又準,卻是正中侯成手持鉤鑲的中心。在這個距離,能夠射穿五層皮甲的弩箭,被鉤鑲上“戰炁”青光一閃,進行了強化之後,居然洞穿不了鉤鑲表面的那層薄鐵皮!
眼見侯成殺入前陣,在士卒中逞威,于禁的臉上,卻是古井無波。他已經看出了侯成的最大弱點。這也是侯成,雖然具備了“千人破”的武力,卻沒能成爲一位真正的“千人破”的最大原因。
怕死!
以侯成的身手,應當是屬於注重敏捷的武功套路。然而,他居然寧願披上兩層盔甲,讓自己的強項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而且,侯成的出招,多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穩妥招式。一旦敵人使出可能對他造成威脅的招式,侯成就會及時變招,將這一擊先化解。
戰到現在,侯成已經在天平軍陣型中廝殺了一陣,斬殺了七、八名士卒,盔甲上卻連一道破口都沒有。如果他能夠兇悍一些,拼着受點兒小傷,全力發動衝擊,只怕天平軍的陣型,已經被侯成給衝破了。
從這裡,于禁就瞧出了侯成的“強”,以及侯成的“弱”!
看到這裡,于禁不再等待,準備出手。因爲,若是再不出手,己方的陣型,可就要被這些“陷陣士”們,給生生擊破了!
“用戟!”
于禁扭頭,對身邊的親衛叫道。兩名親衛聞言,並不遲疑,從身邊擺放的十多件兵器中,抄起兩支大戟。這兩個親衛,是他在漢軍中就結納的部下。三人配合默契,自有一套對敵的手段。
“進攻!”
于禁說罷,卻不立刻出手,略一停頓,等兩名親衛的大戟揮出,這纔出手。他不用大戟,也不用擅長的長矛,反而使用短兵相接時,才能充分發揮威力的環首刀!
侯成發現前方,一左一右,有兩支大戟直奔面門而來,心中冷笑。
——這些烏合之衆,難道不知道,鉤鑲的設計,就是爲了有效剋制矛和戟這些長兵器的嗎?
左手一擋,一扭,這個被侯成平日裡,練習過千百次的動作,使用得非常完美。簡單的一動,兩支大戟的小枝,已經被侯成手中的鉤鑲,成功擒拿住。
侯成的身體,熟及而流,將鉤鑲向後一扯,就要突入對方懷中,用右手的大刀,給對手來一個開膛破肚。然而,迎面撲來的一道刀鋒,卻明確的提醒侯成,如果他繼續前突,將要被開膛破肚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侯成變招,想要用左手的鉤鑲,擋下前方的一擊。然而,他的手臂一揮,才反應過來,鉤鑲上掛住了兩支大戟,根本無法揮動自如。
侯成一咬牙,右手刀急速斬出,隱隱帶着風雷之聲。若是眼前的刀手不識相,執意想要擊傷自己,就必然會傷在自己的反擊之下!
但是,那刀手,竟然絲毫不爲所動,一刀下去,再無猶豫!
侯成大驚!
對手沒有被嚇到,那麼被嚇到的,就是他自己了!
好個侯成,值此性命交關之際,居然爆發出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潛力。但見侯成果斷的鬆開鉤鑲,左手借力在鉤鑲上一推,右手的環首刀突然加快了速度,於敵人的短刀斬在胸口的前一刻,墊在了甲葉之上。
這一舉動,終於救了侯成自己的一條性命。
但是,于禁觀察多時,醞釀良久,這才揮出的一刀,又豈是可以這樣就接下的?
畢竟,侯成目前的武力,比之於禁,也只是高出一、兩籌而已。
當日典韋在張狂的帳中,說自己只花了三、四個回合,就擒住了于禁,其實是吹了牛。雖然正面硬拼,于禁比起猛男典韋,武力相差極大,然而,以于禁的智慧,又豈會與典韋硬碰硬?
真實情況是,于禁充分的利用了樹林中的各種障礙,在幾個部下的配合下,與典韋遊鬥。
雙方糾纏了好一陣子,一直是未分高下。最後,典韋是仗着自己超強的體力,硬生生拖垮了于禁部下的體力。爲了保全部下的性命,于禁讓典韋承諾不加害己方,這才甘心投降。
而攻擊力的強度,連典韋都有所忌憚的于禁,殫精竭慮發出的這一擊,刀鋒彷彿被深黑色的顏料塗滿,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吞噬感。斬在侯成的刀上,刀斷;斬在雙層甲冑上,甲裂;斬在厚實的腰肌上,腰肌上血花四濺!
若非侯成回架及時,披甲厚實,于禁的這一刀,足可將侯成攔腰斬斷!
饒是如此,侯成也已經重傷。
但是,他還能動。即使一動,傷口的撕裂感就加重了幾分。
而且,他必須動。如果不動,敵人的下一刀,一定會要了他的性命。
所以,他在狂奔。連滾帶爬的狂奔。奔向己方的陣營。不管動作有多麼狼狽,能夠逃得性命,就是勝利!
ps:人物——侯成。
按照的說法,侯成是呂布手下的一員驍將。不過,在黃巾起義的時候,此人在何方呢?
作者給出以下設定:
侯成原本屬於兗州的地方軍。在呂布入侵兗州,掏曹操的底的時候,隨張邈、張超兄弟,加入了呂布集團。所以,當黃巾軍起義的時候,侯成自然可以作爲兗州郡國兵的一員,參與對黃巾軍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