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從王庭逃出十幾萬人,他們舉着白旗,蜂擁着朝漢蠻聯軍營地而去。
小小一座城門,當然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跑出這麼多人,大部分逃兵是翻越城牆逃出去的。
王庭西面城牆相通,某一處發生情況,其餘各處可以快速來援,但是在這十分鐘裡,非但沒有人過來援助,就連周圍的守軍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首先是因爲逃兵數量過大,又是從內部發動譁變,主要以防禦外部攻擊的城牆起不到任何作用,守軍根本不可能擋住如此多的人,連將軍都被殺了,留下只有死路一條。
其次,有逃兵好啊,少了這麼多爭搶糧食的嘴,明天東蠻王把糧食送過來,大家都能多分一點兒,何樂而不爲。
因爲第二點,所以周圍的守軍纔不來施以援手,眼睜睜的看着逃兵消失在夜幕中,甚至連象徵性的放箭都懶得做。
得知情況之後,孟圖氣的差點兒吐血,逃走的十幾萬當中,除了南蠻降兵之外,還有很多是他的鐵桿兒西蠻士兵,這些人之前並沒有想叛逃,是看到城門大開之後臨時起意。
東門重新被孟圖的心腹將領掌控,清點人數發現,城中只剩下不到三十萬人,剛纔逃出去的足足有十五六萬之多。
孟圖徹底怒了,將部將們全都召集過來,說:“你們不要在做敵人送糧食的美夢了,剛纔那麼多人逃出去投降,孟準一定是忙着接收降兵,根本不可能給我們送糧食,他巴不得我們全被餓死!”
部將小心翼翼的問:“大王,我們怎麼辦?”
“爲今之計,唯有突圍纔是出路。”他沉聲說:“你們去集合人馬,明天一早隨本王殺出城去,就算只剩下三十萬人,我們照樣能在敵人的包圍圈上撕開一道口子,到那時便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一名部將小聲說:“可是就算衝出去,我們也沒有糧食啊,會被敵人像狗一樣攆的四散逃竄,只能是徒添傷亡,沒好處的。”
孟圖剛要發火,另一名部將說:“還有,我們的戰馬被宰殺的差不多了,難道讓將士們用兩條腿衝鋒嗎?就算能突出重圍,兩條腿怎麼可能跑得過四條腿,到最後還得被敵人追上來,沒有活路的。”
孟圖徹底怒了:“你們這羣貪生怕死的傢伙!突圍也許會死,但是留在這裡更是死路一條,既然都是死,爲什麼不選則一種光榮的死法?都別說了,本王已經決定突圍,任何人不得有異議,明天早上集合部隊,本王親自檢閱,激勵三軍士氣。”
在他看來,只要有破釜沉舟的雄心,突圍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將軍們的想法。
將軍們心中都抱有一絲幻想,萬一孟準履行諾言,把糧食送過來呢?
離開王府之後,他們很有默契的達成一致意見,那就是無論如何不能在明天早上突圍,至少得等到確定了真的沒有糧食,再作打算也不遲。
藉口他們都想好了:士兵們餓着肚子,沒辦法在同一時間完成集結,請西蠻王大人安心等待。
第二天早上,他們的確是這麼做的。
意氣風發的孟圖看到軍隊未能集結,原本該是萬人方陣,現在只有稀稀拉拉的幾百人,而且大都衣甲不整,他心裡涼了半截兒。
“怎麼回事?”他厲聲喝問。
得到的回答是將士們肚子餓,餓的時候會覺得更加睏倦,很多士兵都沒能準時起牀。
“那還愣着幹嘛,去把士兵們從牀-上趕下來!”孟圖氣呼呼的說:“所有人必須在一個小時內完成集結,否則上到將軍下到士兵,一律軍法處置!”
說完,他帶人返回王府。
別說一個小時,三個小時也沒完成集結。
孟圖的雄心壯志也跟着被磨沒了,他自己都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了,被困在王庭這麼多天,他數次萌發突圍想法,但每次都會被各種原因導致計劃擱淺。
臨近中午的時候,部將來報,說部隊集結的差不多了,只是還有十幾萬人負責四面城牆的防務,讓他們也下來集結,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
孟圖面色鐵青,十幾萬人全都擠在城牆上,他們以往從沒有這麼積極過,否則的話,也不至於發生昨天的大規模叛逃事件。
這些人全都是爲了糧食,所以跑到城牆上,想要第一時間看到糧食被送過來。
“報——啓稟大王,糧……糧食到了!”一名小兵跪在地上說。
“真的?”孟圖有些不信,孟準昨晚佔了那麼大的便宜,按理說今天不需要送糧食過來。
小兵點頭說:“沒錯的,四個城門都出現了運糧隊,加在一起滿滿的幾百車糧食呢,六千石只多不少。”
城門處,幾十輛大車整齊的停放,每輛車四名東蠻士兵押送,爲首的是個校尉,對着城門樓子上的人喊道:“看清楚了,這裡一共是八十輛大車,每車裝二十石糧食,共計一千六百石,全是最好的精米。”
說完,他倉啷一聲抽-出腰刀,對着車上的糧袋砍下去。
哧啦……
麻布糧袋被砍開一道口子,白花花的大米從裡面流出來,掉在地上,宛如無數的珍珠在跳躍。
接着,他走向另一輛馬車,舉刀砍下,白米流出。
接連四次之後,他擡起頭說:“都看清楚了吧,我們東蠻王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的,說給你們六千石糧食,就不會少一粒,而且保證是最好的精米,不會拿殘次品來糊弄你們,雖說你們是我們的敵人。”
城頭上,士兵們都快流口水了,雖說每天都會殺馬吃肉,但是那點兒肉-根本不夠塞牙縫的,還是糧食看起來最可愛。
校尉又說:“你們可得長個心眼兒,別被某些心懷不軌的人給騙了,城中缺糧多日,難免有人動歪心思,拿到糧食之後悄悄換掉,然後說我們給的分量不夠,又或者污衊我們給的糧食不好。本校尉當着你們的面驗貨,足以證明誠意,兄弟們,我們走吧!”
說完,他把手一揮,帶着手下大步流星而去。
相同的一幕,也在其他三個城門上演。
城頭上的人剛準備下令打開城門,一隊衣甲鮮明的士兵出現,爲首一人高聲說:“西蠻王大人有令,所有糧食交由親衛隊接收,運至王府進行統一調配,其他人等不得染指,違令者軍法處置。”
士兵們全都面露怒色,卻不得不照辦,眼睜睜的看着親衛隊出城將糧車拉進來,然後去往王府。
孟圖吸取前幾次的教訓,如果放任不管,肯定會出現士兵搶糧的現象,雖說六千石糧食足夠大軍吃一天的,但是爭搶肯定會造成分配不均,有人吃撐有人吃不飽,吃不飽的人肯定不幹,城中會因此亂成一團。
王府裡,十幾個參贊正在計算,根據各支部隊的人數分配糧食,然後派專人將糧食送過去。
各軍的火頭軍俱已開始準備,大鍋裡的水燒的咕嚕咕嚕響,就等着糧食來下鍋。
不一會兒,糧食送至各軍。
士兵們紛紛上去幫忙,搬下糧袋走向大鍋,一刀砍開個口子,任由百米直接落入鍋中。
旁邊觀看的士兵,臉上全都帶着欣喜的表情,終於又可以吃一頓飽飯了。
可是他們很快驚呆了,因爲第二袋米倒出來的時候是土黃色的,仔細一看,原來摻有大量的沙子。
怎麼會有沙子?
大家全都圍過去,低頭看着鍋。
大鍋裡,沙子的數量比白米多,負責搬糧食的人紛紛放下麻袋,用刀將其砍開,流出來一地沙子,外加少許的白米。
“怎麼會這樣,說!”他們直接把刀架在送糧的親衛脖子上。
“我們也不知道啊!”親衛們覺得自己快冤枉死了,發誓不是他們搞鬼。
士兵們義憤填膺,有人說:“果然有人打糧食的主意,怪不得東蠻人送糧車過來的時候,會主動讓咱們驗貨,一定是運進王府之後,他們把大部分的糧食留下,然後往裡摻沙子,再送過來糊弄咱們。”
“不行,必須找西蠻王要個說法,弟兄們爲他賣命,他竟然用這樣的手段糊弄大家,太不應該了。”
矛頭直指孟圖,因爲大家相信沒有他的命令,誰敢這麼膽大妄爲。
當他們衝向大街的時候,發現另有好幾撥人一樣的義憤填膺,一打聽,大家遇到了相同的情況。
片刻之後,孟圖所在的王府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書房裡,孟圖瞪大眼睛:“怎麼會這樣,糧食變成了沙子,誰搞的鬼?”
部將叫苦說:“兄弟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做這樣的事情,糧食是原封不動送去各軍的,大家也沒時間動手腳啊!”
孟圖突然想到了答案,擡手拍在桌子上,憤怒道:“又上了漢蠻聯軍的惡當,糧食送過來的時候就被摻了沙子,也怪你們,爲什麼不當場打開檢查?”
“對方送到城門口的時候,故意砍開幾個糧袋,裡面流出來的都是白米,弟兄們就沒多想,誰知道他們如此狡詐。”部將一臉後悔的說。
孟圖意識到事情不妙,士兵們覺得送進來的是糧食,可現在變成了沙子,因爲有對方主動“驗貨”這場戲,大家不會懷疑東蠻人,只會覺得糧食是在運進王府之後被掉包。
葉雲揚算準了孟圖會下令將糧食統一調配,所以弄了個大黑鍋讓他背。
孟圖沒想到這是個陷阱,傻乎乎的一頭栽進來。
面對數萬紅着眼的將士,該如何交代,他心裡一點兒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