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吃飯,下午跟我去龍江船廠。”
朱雄英回到了東宮自己的院落本打算小憩片刻,上午的操練和長途奔波,雖未讓他如其他少年那般疲憊不堪,卻也感到些許倦怠。
然而,他卻被剛從文華殿批完奏章回來的朱標叫住,只得隨着一同前去用餐。
“是,父親。”
東宮的飯廳內,由於是家庭用餐,所以沒有小孩和婦人不能上桌之類的規矩,呂氏和朱允炆、朱允熥已經落座,朱標的主位是空缺的,然後呂氏坐在左下手位置,她對面的也就是朱標右下手位置是留給朱雄英的,朱允炆坐在呂氏的下一位,朱允熥跟朱允炆相對而坐。
這個座位順序,自然是按照尊卑長幼來排的。
桌上擺滿了菜,東宮小廚房的廚師做的其實算不上珍饈美味,畢竟菜做的太好對於廚師來講是一個負擔,把貴人口味養刁了純屬折磨自己,但整體看起來還是不錯的,而且肉菜不少,營養很跟得上。
朱雄英瞟了一眼,肉菜就有燌羊肉、清蒸雞、椒醋鵝、燒豬肉,然後每人一碗米飯,桌上還有香油薄餅、豆沙餡砂糖小饅頭兩種額外的主食,青菜就比較有說法了,有很多的野菜。
是的,野菜.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東西,自然是因爲朱元璋要讓後代子孫都知道百姓的辛苦,所以把他吃過的野菜列了個清單,規定宮裡做飯也必須有,其中就包括苦菜根、苦菜葉、蒲公英、龍鬚菜、蒜薹、匏瓠、苦瓜、齏芹、野薤等等。
這些野菜雖然大部分不太好吃,但是都挺敗火倒是真的,而且搭配較爲油膩的肉食一起食用,也能起到解膩的效果。
不過既然經過宮裡的廚師製作,那麼當然就沒那麼苦了,反正朱雄英覺得是一個可以接受的程度,跟蔬菜沙拉吃起來差不多,不過朱允炆看起來倒是很挑食,筷子從來不往野菜上面碰。
朱雄英轉了一下手腕,用筷子的尾端指了指.用筷子直接指,哪怕不指人也不禮貌。
朱允熥皺着眉頭吃了兩口,不過倒是獲得了意外的爽感,就是那種苦到一瞬間後的略微甘甜。
不過如果說餐桌上最受人歡迎的食物,那肯定不是味道有點類似糖醋里脊與椒烤羊排混合的椒醋鵝,而是紅燒鰣魚。
雖然有着“食不語”的規矩。
但是,但是,這條肥碩的鰣魚是朱標親手釣上來的,而且考慮到餐桌上的氣氛有點冷,作爲一家之主,朱標也想說點什麼。
所以朱標打破了規矩,放下筷子開口說道:“你們可知這鰣魚是怎麼來的?”
“可是父親釣來的?”朱雄英很會捧場。
“不錯!”朱標難得話癆,“鰣魚乃是東南特產,而鰣魚之中,以應天、鎮江二府這一段江面的鰣魚最爲肥嫩,乃是洄游魚,夏天到秋初會在長江和支流的河流裡產卵,然後纔會返回大海,這條鰣魚就是它們遊向大海的時候釣的,等到都遊走了就沒得吃了,再吃就得等明年了。”
而這時候,朱允炆也插嘴道:“東晉郭璞注《爾雅註疏》中有,鰣魚,即鯦,當魱,海魚也,似鯿而大鱗,肥美多鯁。”
鰣魚體腹豐肥,儘管魚身多刺,但肉質鮮美,從衣冠南渡開始,便與名梗“蓴鱸之思”裡的鱸魚,並稱爲江南美味,屬於是在史書上比較有名的,朱允炆小小地秀了一把文學知識,朱標也誇讚了兩句。
實際上,櫻桃、梅子、野杏、鰣魚、野雞,都是大明祭祀宗廟的貢物,既然是給祖先上貢的,那肯定都是有可取之處的。
既然朱標都說話了,呂氏也試圖打破沉默,對餐桌對面的兩兄弟說:“上午的訓練都很辛苦吧?多吃點肉。”
朱雄英和朱允熥客氣了一下,隨着朱雄英迴歸,朱允熥的日子其實好過了不少,一方面是有大哥頂着,呂氏沒心情關注他了,另一方面則是平常生活起居也多了一些照顧。
而朱標則是關心了一下他們在幼軍裡的訓練,隨後說道:“若是身體痠痛,就去尋戴院使開些膏藥外敷,或是扎兩針。”
“日日這般訓練,便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這些孩子還都長身體呢.”
聽着呂氏的唸叨,朱標皺了皺眉,倒是沒把“婦人之見”說出來,只說道:“下午訓練下午讀書,半天沒什麼熬不住的,以前元末的時候,他們這個年紀抄個木棍都得上戰場了,有哪個農家子說自己熬不住?”
呂氏不說話了,朱允熥感受到這種尷尬的氣氛,心中五味雜陳,自從母親去世後,父親與繼母呂氏之間的關係倒是還不錯,但他和呂氏之間就一直微妙而複雜,如今大哥回來了,作爲家中的長子,更不得不在這複雜的關係中小心翼翼地處理。
接下來的餐桌上,除了偶爾的筷子碰撞聲和咀嚼聲,再無其他聲響,每個人彷彿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允炆、允熥,你們也都來長長見識。”
吃完飯,朱雄英和朱允炆、朱允熥跟隨朱標乘坐馬車前往京城西南方的龍江船廠。
倒不是蒸汽機船隻技術有什麼大的突破,而是今天將和造船廠的工匠以及水師將領一同見證一個歷史性的時刻——那艘依照“勝利”號圖紙建造的首批木質風帆戰列艦即將下水。
穩定可靠的風帆戰列艦,依舊是最適合這個時代的海上霸主,而蒸汽機船隻還需要相當一段長時間的發展,而之所以這艘船下水的時間這麼慢,除了本身船隻噸位大結構複雜以外,技術方向跟中式船隻有巨大差異,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關於如何應用這些違背傳統習慣的技術,龍江造船廠的工匠們可是費了很多心思。
龍江造船廠位於京城的西南方,是秦淮河匯入長江的地方,而且由於莫愁湖市場每天都有大量物資往來的原因,所以船隻可謂是絡繹不絕,而這些民間船隻,大部分都掛有水運行會的旗幟,看起來頗爲壯觀。
不過,所有船隻來到龍江造船廠周圍,都會自覺地繞行,因爲這裡是軍事禁區,外面是有水師的艦船巡邏把守的。
陽光灑在寬闊的龍江之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照着造船廠巨大的身影,而龍江造船廠這個大明的船舶製造主要基地,此刻正籠罩在一片忙碌而緊張的氣氛中。
造船廠內,工匠們穿梭在其他正在建造的風帆戰列艦的巨大船體之間,他們手中的工具與船體零件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不過工匠們的熱情都很高,因爲他們從來沒建造過這種戰艦,哪怕是寶船的體量也比這種戰艦略遜一籌,可以說是完成了一件史無前例的壯舉,所以精神上都很亢奮。
所謂“萬事開頭難”,風帆戰列艦的第一艘是最難建的,而把這條路趟出來有了經驗以後,後面同級艦船的建造難度,就大大降低了。
下車後,朱雄英跟在朱標的身後,步入了這個龐大的造船基地,他的目光被遠處那艘巍峨的木質風帆戰列艦所吸引,只見巨大的船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它彷彿是一頭即將覺醒的海上巨獸,靜靜地臥在船塢中,等待着破浪前行的那一刻。
用朱雄英自己習慣的度量衡來目測,艦身長達六十餘米,寬達十五米,這個尺寸在明初的造船技術中已算是巨無霸,三根桅杆高聳入雲,尤其是那根高達六十二米的主桅,彷彿能捅破天穹一般。
幾千噸的戰艦,放在現代世界幾萬噸的航母面前或許不算什麼,但在這個時代,跟那些正常的蒙衝鬥艦對比起來,那絕對是了不得龐然大物了,而且人類的身影站在它的前面,更是隻能被巨大的陰影所籠罩,顯得渺小無比。
朱雄英的目光繼續在戰艦上緩緩遊走,他看到了那三層火炮甲板上黑洞洞的炮口,一共有上百門佛朗機炮,它們像是戰艦的獠牙,彰顯着這艘戰艦的威武。
朱雄英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出來,在未來的海戰中,這些火炮將會噴吐出致命的火焰,將敵艦送入海底,而這種全新的海戰模式,對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是不折不扣的降維打擊。
隨着他們的到來,越來越多的工匠和水師將領也聚集了過來,他們的目光都聚焦在這艘即將下水的風帆戰列艦上。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期待與激動,因爲他們知道,這一刻將是歷史性的,這艘海上巨獸,要正式下水了!
朱雄英站在岸邊,心中充滿了感嘆。
曾幾何時,這艘戰列艦不過是他手上的圖紙,而現在,卻已經變成了現實這種奇妙的感覺,是很難描述的。
而且,風帆戰列艦的下水,意義絕不僅僅是這一艘船的下水,更是大明海上力量崛起的標誌,從被動的“海禁”政策到主動下水遠洋戰艦,完全是不一樣的兩個概念。
此時,工匠們也都自覺地放下了手上的活計,聚集在船塢旁,他們臉上洋溢着自豪,因爲造船業的廢弛,所以龍江造船廠的工匠幾乎全都撲到了這個項目上,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所參與,戰艦的每一個細節打磨,從削木到裝配火炮,每一項工作都傾注了他們的汗水,而如今他們即將看到自己的努力成果浮現在水面上,這無疑是對他們技藝的肯定。
以俞通源爲首的水師將領們則站在高處,他們嚴肅地注視着即將下水的戰艦,以巢湖水師起家的大明水師,這將近三十年來基本上就是個“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過程,除了在南渡長江和鄱陽湖水戰裡有兩場高光表現以外,剩下都是打醬油,你說沒起到作用也不對,因爲至少運兵運糧了,伐蜀的時候廖永忠率領的水師也跟明夏的水師碰了碰,但要有什麼大作用,那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而如今風水輪流轉,在巨大的利益驅動下,大明的高層已經決定發展海上力量,用以征服日本,大明水師也終於鹹魚翻身,有了跨越式發展的機會,這些年建造技術相對成熟的寶船,一千五百料和兩千料的,都下水了不少,成爲遠距離打擊倭寇的主力,但像是風帆戰列艦這種級別的艦船,還是頭一次下水。
有了這種海上巨無霸,可以說,大明水師終於是有了遠洋的絕對主力了,而三層火炮甲板的設計,也給海戰帶來了其他國家水師根本想象不到的新模式。
而且,有一就有二,後面的風帆戰列艦,只要資金撥付充足,那就是下餃子,所以這不僅僅是一艘船,更是大明海上力量的象徵。
而此時,朱允炆和朱允熥跟在朱標的身後,當他們看到這艘巍峨的風帆戰列艦時,眼中也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驚歎之色。其實,不管是多麼文靜的男孩,當看到這種鉅艦大炮的時候,都會產生本能的興奮,這是刻在人類基因裡的,有一種令人感覺熱血沸騰的暴力之美。
“這,這就是父親之前提到的風帆戰列艦嗎?”
朱標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沒錯,這就是我們大明未來的海上主力了,有了它,我們大明的海域將更加安全,沒有倭寇敢來找死。”
朱標接着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這艘戰艦的圖紙,就是你大哥送過來的,爲大明立下了大功。”
朱雄英謙虛地笑了笑:“父親過譽了,這都是孩兒應該做的。”
剛纔有些失聲的朱允炆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轉頭看向朱雄英,眼中滿是敬佩:“真是太壯觀了!”
平常比較膽怯的朱允熥也忍不住問道:“這艘戰艦,恐怕是世界上最大的了吧?”
“這確實是世界上最大的風帆戰列艦之一。”朱雄英解釋道,“不過,未來還會有更大的戰艦,甚至是如甲騎一般渾身披掛鐵甲的戰艦。”
此時,工匠們開始忙碌起來,準備將戰艦推入水中,朱標也帶着他們走到了船塢旁,準備見證這一歷史性的時刻。
終於,下水儀式開始了。
隨着工匠們的呼喊聲和號子聲響起,那艘巍峨的風帆戰列艦緩緩地從船臺滑入長江之中,濺起一片巨大的水花,船上的大明赤紅色旌旗在風中烈烈飄揚,彷彿在向世界宣告它的誕生。
當戰艦完全浮在水面上的那一刻,船廠內響起了嘹亮的歡呼聲,工匠們揮舞着工具,歡呼雀躍,彷彿在爲自己的孩子送行,水師將領們則莊嚴地目視着他們的主力艦。
俞通源更是激動地熱淚盈眶,俞家世世代代在水上討生活,到了他們父子這兩代人,從龍而起成了開國功臣,可即便如此,他們又何時操縱過這種級別的龐然大物呢?
對於他這種真正熱愛艦船並且堅持到現在的人來說,眼見着自己這輩子從小漁船換到了風帆戰列艦,這種激動,實在是難以言表。
朱雄英等人也加入了歡呼的隊伍之中,他們跟這些水師將領一樣,心中也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朱雄英很清楚,隨着這艘戰列艦的下水,大明的海上力量將邁上一個新的臺階,而他也將親手主導大明進入大航海時代,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不僅僅是一艘戰艦的下水,更是他向大明獻上的一份厚禮,這份禮物必將改變大明的海疆格局,甚至影響到一個世界性海洋霸權的出現。
在陽光照耀下,風帆戰列艦緩緩開動,乘風破浪宛如一條巨龍在長江水面上翻騰,讓人彷彿已經看到了大明水師征服四海的壯麗景象。
在下水儀式結束後,俞通源和一衆水師將領找到了朱標。
他們的臉上雖然還殘留着激動的神情,但此刻卻都已經變得嚴肅了起來。
“太子殿下。”
俞通源似乎在斟酌着怎麼開口,朱標示意俞通源繼續說下去。
“雖然我們大明水師已經有了這艘強大的風帆戰列艦,但是”俞通源深吸了一口氣,“建造這樣的戰艦,費用極高,朝廷一直答應撥款,但因爲戶部緊張,所以現在的經費連首批艦隊的建造都不夠,我們水師沒有足夠的經費,是無法建造一支龐大的遠洋艦隊的。”
這個問題讓朱標略有尷尬,不過也確實是事實,誰都知道一艘風帆戰列艦的建造費用是巨大的,更別提要建造一支艦隊了。
而且也不是建好了就可以扔着不管的,除了建造費用外,還有配套的火炮、人員費用和以後的補給與保養費用,這些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維持一支艦隊的長期存在,可比建造一支艦隊還要費錢的多,這個道理跟現代人買一臺油車需要保養需要洗車需要加油需要維修需要交車位費保險費等等是一個道理,這些花費理論上也可以不花,但帶來的後果一定是損耗的劇烈上升,最後直接開到破破爛爛四處響。
可以說遠洋水師就是純燒錢的,如果不是因爲跨海徵日能夠獲取金山銀山的巨大利益,而跨海徵日又必須要求大明擁有一支強大的遠洋水師掌握制海權的話,那麼大明肯定是不會弄這東西的。
畢竟,大明作爲一個以農業經濟爲主要收入來源的傳統農業國,收入總量是有限的,每一文銅板,其實對於大明來講都很寶貴當然,如果具體到某個官員或者個人,可能也沒那麼寶貴。
總之,財政收入很緊張而且很有限的話,拮据度日摳摳搜搜是免不了的,其實能給水師撥這麼多錢,已經很不容易了,其中很大一部分,也不是朝廷的錢,而是通過長期債券從民間借來的,而債券這種東西也是要付利息的,大明朝廷也不能隨便濫發,即便有濫發的膽子,發的多了百姓也不會買賬的。
所以建設遠洋水師,屬於是勒着褲腰帶餓肚子硬上,其實朝廷上下都知道,想要全額完成建造目標,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任務,現在的情況就是東擠擠西湊湊,然後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也算是盡力了或者說,這種級別的主力艦,有就比沒有強,有兩艘就比有一艘強,只要有個十幾艘就夠用了,如果有幾十艘那完全就能吊打全世界了,建造到上百艘反而成了溢出效應。
“所以現在水師是什麼意思?缺多少錢?”朱標沉聲問道。
“想要達到能夠運送十萬大軍跨海徵日,並且能夠對日本的全部水師艦船形成全面壓制用以保障補給無憂的話,至少還需要200萬貫。”
俞通源直言不諱:“只有足夠的錢我們才能建造更多的戰艦,才能組建一支包括戰艦和各類運輸船在內的強大遠洋艦隊,遠洋無論是作戰還是運輸跟近海和內河都不一樣,沒有這些船隻,用老舊的船隻只要出海不遠就會被海上的颶風掀翻,很難保證能夠完成任務。”
俞通源這話,沒有誇大其詞,這次前往濟州島的水師,就是大明幾乎所有能動彈的寶船組成的艦隊,而從大明長江三角洲出發前往濟州島的難度,跟前往日本本土的難度相差不大,海上確實大浪不斷颶風連連,尋常的水師船隻,那些平底船真就是一打就翻。
而建造一艘以福船爲基礎的寶船,一千五百料的需要4500貫,兩千料的需要6000貫,建造這種風帆戰列艦就更貴了,這艘首次下水的風帆戰列艦,甚至需要足足14000貫的總成本.當然,隨着各項技術的成熟和人員的熟練,這個成本會控制到一萬貫出頭,但再低就不太可能了。
跨海徵日,風帆戰列艦毫無疑問是主力,這種戰艦由於火炮甲板這種跨時代設計,既可以在海戰中起到重要作用,還可以用艦上的火炮支援登陸作戰,這是沒有貫通式火炮甲板的寶船所無法做到的,因此哪怕是爲了明軍的登陸作戰順利,都得多造一些,而如果要做到支持十萬明軍登陸日本,呃,灘頭第一批登陸肯定沒這麼多人,但不管怎麼說,三十到五十艘風帆戰列艦都是必須的。
也就是說,除了首批十艘已經籌措到了資金,如果不算保養維護的話還能勉強造個七八艘出來,那麼以後至少還有二三十艘風帆戰列艦的資金沒有着落。
也就是說,光是風帆戰列艦就還有30到40萬貫的資金缺口,算上以後的各種養護維修等開支,那就更多了。
而再計算建造上百艘寶船和數百艘其他各類輔助船隻,可能整個龐大艦隊,需要花費200萬貫之巨。
相比於大明的財政收入和盈餘,這是一個頗爲讓人絕望的數字,大明每年的實物稅收摺合成銅錢,大約在900萬貫左右,財政盈餘則只有40萬貫。
朱雄英通過建立莫愁湖市場和整頓京城行會所增加的財政收入,今年也基本都填補到了在長江入海口建立堤壩的浩大工程裡,在未來幾年或許會有幾十萬貫收入,但肯定填補不了這麼巨大的艦隊費用缺口。
而朝廷能東挪西湊弄出來這麼多錢嗎?
看朱標的反應,很明顯是不能的。
朱標眉頭緊鎖,他深知這問題的嚴重性,如果資金不足,那麼這支剛剛起步的遠洋艦隊很可能就會夭折在搖籃之中,或者直接成了發育不良的早產兒。
但是如今給大明當半個家的朱標,很清楚朝廷的財政緊張,大明太大了,作爲一個萬里大國,有十三個布政使司以及六千多萬人口,需要財政支出和朝廷關注的事務,也太多、太繁雜。
建設一支遠洋艦隊很重要,但其他事情也很重要,從整體角度考慮,肯定是不可能因噎廢食的,朱標他得有大局觀。
但如果從做生意的角度來看,跨海徵日又是一筆高投入超高回報的生意,投入300萬貫(遠洋艦隊建造費用及出征軍費),只要打下來,就能每年收穫約等於800萬貫白銀的回報,直接搬了金山銀山作爲戰利品,誰不心動?
可問題就在於,這300萬貫對於大明來講,實在是很難湊出來,就像是很多剛起步的創業公司一樣,誰都知道產業前景很好,未來一片光明,但絕大多數,都因爲籌不到錢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裡。
“必須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朱雄英這時候斬釘截鐵地說道,“這支艦隊對大明來說太重要了,我們不能讓它因爲資金問題而停滯不前。”
俞通源感激地看了朱雄英一眼,其實大明水師的將領們,都很清楚,正是因爲聖孫的主張,纔有了水師的今天,而水師的未來,顯然也需要聖孫的力挺。
朱標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朱雄英的看法:“你說得對,不能因爲資金問題而放棄建造艦隊,我會向父皇稟報此事,爭取更多的財政支持。”
朱標的話,說的很好聽,但朝廷這些年財政緊張是公開的秘密,近幾年好了不少,但也有限的很。
朱雄英沒有盲目做出什麼承諾,而是深吸了一口氣又得搞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