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璇璣在哪,幾番錯過
凌王府暗室密牢中,陰暗的角落上牆頭的油燈爆出微弱的燭光,淡淡地灑在歪倒在枯草上的人身上。月光從透氣的小窗口中射進來,皎潔的光照亮一方拳頭大小的地方。她僵硬地躺着,眼珠子有一動沒一動地轉着神情帶着幾分迷茫,不知在想着什麼。腳步聲輕輕而來,恍若鴻羽般飄墜無聲,可她耳力敏銳很不幸地聽到了。
慢慢地坐起來背靠着牆壁,呼吸間都是牢房中發黴的潮氣,她木然地坐在那處什麼表情都沒有。
咔嚓落鎖聲,在安靜的世界裡那樣明顯可她恍若未聞般保持着自己坐着的動作。將牢頭揮下去,司空凌伸手將牢門一推站在門處,看着呆呆的人皺眉道:“難道他給你吃了什麼癡傻的藥,剛纔的聰明利落哪裡去了?青菀姑娘!”
眼前的女子長髮披肩,模樣不似蘇清荷端麗清透,比不上魚璇璣絕色傾城,看不出什麼大家閨秀的溫婉嫺靜,卻是慧黠間自有驕傲風情,好似旭日東昇在初見一剎會不由自主被她明麗的神采所吸引。據聞桐封王司空珏消失一段時間從周城一帶出現後,就有一女子有些死纏爛打意味地跟在他身邊想討得他的歡心,可現實好似並不美好,司空珏不喜歡那個女子。
而他廢了很大的勁兒,也沒查出那個叫青菀的人到底什麼來歷,只是從暗衛回報過來的消息中判斷,她有着不俗的本事。至於爲何沒有相幫司空珏,他或許能猜到一二分。司空珏是個驕傲的男人,他不喜歡女人幫他鋪路。可就在幾個月前,那總是糾纏着司空珏的女子消失了,他本不怎麼在意的,只以爲是哪個隱士高手的後人看上了司空珏,得不到他的真心就悲傷地離開了。
卻不料那人竟是喬裝打扮混進了雒邑,還在他凌王府過的如魚得水。要不是巽風有次發現那個丫鬟中喜歡旁敲側擊打聽書房中發生的事情,自己也不會動心思順勢而爲引她入局。當人皮面具被揭開真容展現在他眼前,司空凌才發現這原來就是那失蹤的人。
他還真是小看了司空珏手下的人,想來都覺得有些諷刺。
“你不願意開口無所謂,本王也不是那麼粗魯的人將什麼刑具都往女子身上丟。”青菀被擒後他探過她的脈息,竟是一點武功都沒有,可從她翻牆和動手的動作來看卻不是像是不會武功之人。青菀是個有秘密的人,他不介意一點點地將她的秘密挖出來。至於結果會如何,他真想拭目以待。“想必你是聽到了,桐封王就要渡過長河南下雒邑了。對於舊情人,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跟他說的?本王可以當一次信使,將你的意思傳達給他。”
他遠遠地站在牢房門外,燈光照耀不到面龐的高度,望去只覺得他神情有些許的幽深不明。
神遊天外的青菀終是有了迴音,語氣帶着尖銳問道:“你想利用我去要挾他?”她忽然覺得有些傷心又開心,要是司空珏知道她被抓了,會不會前來相救,亦或者就把她當做棄子自生死滅?若是前者,就算讓她爲了司空珏放棄一切又如何,她從來都只想得到那男人的心。可要是第二種結局呢?她想,她或許會怨但不會恨,畢竟前來這裡當密探是她自願的,不曾有人逼迫她。就算蘇清荷懷着不好的心思把她遣到了這裡,但要沒有了她的決定又有誰能逼迫得了?
“本王只是想知道除了魚璇璣外,什麼人在他心中還有分量。”司空凌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坦蕩蕩得讓她一愣,旋而她便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你纔不會那麼簡單!”
她青菀可不是傻子,司空凌野心勃勃,可不會白白浪費心思。白日裡他們就在商量如何對付司空珏的事,又怎麼會放過任何一個對付他的機會?
司空凌淡笑,嘴角的寒意隱匿在黑暗中,“青菀姑娘,本王只是幫你找出心中的答案,說不定日後你還會感激本王的。”
“你休想!”她擰過頭來,眼眸中滿是警告的深意。司空凌不以爲意,輕哼着從牢房走出去。
是不是妄想很快就有答案,司空珏,我們“兄弟”也該是見面的時候了。
遠在星池簡水谷一帶,此刻也是夜幕深深,入眼全是黑黢黢的山林,茂盛的野林是個極好的藏身之所,可也充滿着太多未知的危險。稍微空曠的平地上,魚璇璣伸手撿了些柴火丟進火堆裡,順勢翻了翻串起來在火上烤着的野雞,空了的手慣性地覆在肚子上,墨玉瞳閃過一線溫柔之色。
原來赫連沒有騙自己,她真的有身孕了,要說在找柳屹的路上她並未感覺到這孩子的存在,那麼在星池皇宮跟万俟楚動手的時候她可是分外有感覺。可也是在那裡差點就失去肚子中的孩子了,幸好,幸好,孩子在聽到了滿心的乞求後終於留住了。柳屹應該被救走了,而她這時只想快點回到赫連燼身邊,告訴他自己有孕的事情。
只是,万俟楚的爪牙跟得太緊了。這次夜探星池皇宮,除了發現被幽囚的万俟星外,更重要的是發現了万俟楚的秘密。他幼年時到底怎麼跟方諸山的人扯上關係,還成了繼青菀後很得曇月族族長喜歡的弟子,這是個如霧的謎團,她暫時解不開。但能隱約想到一些別的東西,比如那些追殺自己的死士。
她想起重生那年,赫連燼秘密前來炎京遇上的無名死士的刺殺,而她也有幸被牽連其中過。好像司空珏和司空凌當時還在暗中調查這些死士是誰的勢力,他們或許和自己一樣沒想到那些人的主人竟是來自星池皇室。聯想到万俟楚的身世,她覺得万俟楚是在利用曇月族學的一身本事爲自己復仇得位而鋪路。當然他並不滿足與星池那一隅之地,可能想得比他們任何人都要更長遠。
天下之主!
看來,那懸懸而未定的五帝星中最神秘的那位,就該是星池的万俟楚了。等她回去後應該和赫連燼好好商量下,怎麼把這個禍害給除了纔是正道。可後面的人追得那麼兇,她能安然回到天訣麼?這下,她真的要懷疑了。万俟楚爲了抓到她可是下了血本的,如今自己有身懷有孕實在不宜時時動手,得趕緊把輕鴻閣的人聯絡上纔是。
她想了許多將來的事,把烤好的野雞吃完將火堆添大,便靠着一棵大樹休息。這深山老林的入秋比尋常地方早,晚上也是很冷的。她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得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好好考慮考慮。
她不知就在一山之隔的峽谷中,心心念唸的男人正被万俟楚派出的死士給困住了。
殘月一線,夜晚的山林詭秘得聽不到蟲鳥鳥啼,偶爾能聽到的便是野獸暗夜中覓食發出的嗤嗤呼呼的聲音。峽谷谷口之處,一衆黑衣人約有百餘人以圓弧包圍之勢將赫連燼和隨身跟來的二十多個暗衛團團包住廝殺成一團。這兩撥人都是爲了尋找魚璇璣而來,沒在蒼茫大山中尋到該找的人,反倒是無意中碰上了。
赫連燼能查出魚璇璣潛逃出永寧城,自然也能想到永寧城內兩個都不想她好的人。巴圖現在忙着追絞被隕聖樓救走的柳屹,縱然万俟楚行動隱秘還是被他查出端倪。他的王妃一路潛逃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跟万俟楚的搜查少不了關係,想起星池這兩個可惡的人害的他夫妻分離恨不得一舉端了這個偏僻的地方。歸屬万俟楚的死士被他撞見,一下是火星濺到了柴堆上,引得他怒火洶洶。
對方人數衆多可他也不是被嚇大的,少年時期就浴血沙場,這點人對他來說皮毛都算不上。當然,在他動手發現這些人的招式有些莫名熟悉的時候,赫連燼心頭便生了狐疑,難道万俟楚在很早之前就跟他打過交道了?此刻他倒是想的不甚明白,只是將滿腔無處發泄的怒氣排解在這些死士身上。
殘肢死士一具具撲倒在地上,白天剛下了一場雨還溼潤着的地面上便流淌起了淺淺一層血水,更多深紅的顏色卻是深入到了地下。殺戮如舊,暗色的眼瞳中一派沒有生機的沉黑,手中的長劍宛如白練,所過之處盡是生命的收割。暗衛們多多少少都掛了彩,卻沒有人死去,有這麼強悍的主子在怎麼也輪不到他們死。
殺到最後,万俟楚手下死士仍舊前赴後繼趕着送死,而赫連燼帶來的暗衛們則很明智地選擇呆在一旁把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交給爺去發泄。說起來這些死士都是不俗的高手,可一旦遇上赫連燼那種不眨眼的殺神,龍也變成蟲了。沒傷到赫連燼半分,卻是十分之九的人全都被殺了。
眼瞧着就要全軍覆滅,有個死士好像是想起來要留給一人給万俟楚報信,就欲趁着赫連燼對別人動手偷偷離開。豈料,他身形剛動,赫連燼腳下一踢一把尖刀,那鋒利的利器便朝死士飛去直插後心。把最後一人解決掉,天邊的月好像都跟着變得清皎許多。
“爺,咱們是休息還是繼續趕路?”空氣中充滿了刺鼻的血腥味,附近的野獸們都被驚動了,可剛看了那一場廝殺,沒有慧根的野獸也懂得了審時而爲,只遠看着並沒靠近。
赫連燼丟了已經被鮮血染紅的長劍,口氣強勢堅硬:“趕路!”口中一聲輕哨,什颯紫從暗處飛奔而來。他縱身飛上馬背,率先朝前方道路上馳去。他的璇璣可能就在那處,他一刻也不能停留,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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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遇見了特別糟心的事,寫的時候有些不在狀態,所以更晚了,親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