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璃聽到外間窸窸窣窣的響,摻雜着奇怪的吟誦之聲。
“嘩啦”一聲,木板被猛地掀起。
蕭璃睜開眼睛,嚇了一跳,只見一羣奇裝異服的人。他們個個帶着黑鴉羽翼做成的奇怪帽冠,穿着不規整的暗色長袍,雙手攤開在空中劃拉,好像尋找着什麼,眼睛卻死死地盯着倒塌的木板之上的她。
這羣人口中喃喃自語,專心致志地低聲念着什麼。拿着一把五彩斑斕的詭異的扇子一直靜靜站着的少年估計是他們頭。
只見他低垂的眼眸突然擡起,直直地看向蕭璃,手裡的扇子一揮。
空氣中劃過犀利的風聲。
蕭璃背後的脊樑一瞬間僵硬,突然感到很不妙。
果然,那羣奇怪的人像猛虎一樣撲向她……
蕭璃看準一個空兒,翻身躍下牀,猛地一鑽。
眼看就要步入門外白晃晃的陽光,蕭璃心裡還沒來得及泛起一陣喜意,胳膊驟然被一隻鐵鉗一樣的手緊緊捏住。
她倉惶回頭,卻對上一個少年陰暗的眼眸。
“抓好她,她可是如鮎魚一樣,狡猾得很吶。”
“是,大祭師!”
少年回頭看了一眼被緊緊箍住雙臂的蕭璃,口氣冷淡。
剛走出陰森的森林,眼前一片廣闊。
“她毀了青女神像,她毀了青女神殿!”
耳邊一聲尖銳的喊叫,蕭璃感覺耳中嗡的一聲,面前卻多了手拿農具,棍棒的人羣。
這些人眼中的憤恨,兇狠,以及漸漸圍上來的逼迫,蕭璃連連後退,擺手解釋道。
“不是我,不是我!”
“燒死她!”人羣中一個老年的婦人,拄着柺杖,死灰的眼中閃着兇殘的光芒。
“燒死她,燒死她!”同行的村民立刻被點燃,高聲喊道。
“毀了青女神殿,要遭天譴!”
“接受神的懲罰吧。”
“燒死她,燒死這個給我們帶來災難的女人!”
蕭璃一個踉蹌,倒在地上,幾個年輕的村民立刻上前,掏出粗壯的繩子,將蕭璃緊緊捆綁。
“放開我,放開我!”
蕭璃看着高空,拼命的呼救。
“砰”的一聲,蕭璃嘴裡的呼喊卡在喉嚨裡,身子一軟,倒了上去。
身後拿着鐮刀的男人,看着被自己打暈的蕭璃,眼中閃現一絲盛怒。
“帶回去。”拄着柺杖的老嫗帶頭,浩浩蕩蕩的一羣人,朝着火刑場走去。
火刑臺。
穿着一身雪白的蕭璃被高高地綁在了青石臺上,還沒來得及挽起的黑髮如瀑布一般瀉了下來,,包裹着瘦小的肩背。精緻的五官間漾着驚恐和脆弱。
風揚起她雪白的寢衣和黑髮,看起來美得觸目驚心。
有面無表情的各色衣物的人們來來往往地搬着柴垛,繞着青石臺的四周,一層層堆放上去。
蕭璃心裡不禁苦笑,昨天還當她是個公主,前呼後擁,恨不得喝口水都不用親自擡手,今天就被綁在了這高柱上,簡直是比莫名其妙還要莫名其妙!
眼看柴垛越堆越高,一股巨大的懼意不禁漫上心頭,看這情形,該不是真的要燒死自己吧!
“你們,你們幹什麼?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那個陰冷的老嫗站在臺下,無動於衷地看着臺上高喊的少女,突然高聲說:“丘源國流年不利,妖魔鬼怪趁機入侵,儷姈公主被妖魔附身,已失神智,又摧毀青女神殿,我受國君和大祭師重託,誓要剷除這個妖孽!”
森冷的聲音迴旋在空曠的空間裡,即使在明麗的陽光下都不由使人感到一股冷意。
“大家聽我說,你們都誤會了呀,我不是什麼妖怪……”
有幾個少年看過來,少數幾個臉上隱隱有不忍之意,其他的卻都是麻木的樣子。
國君?大祭司?
難道自己是在丘源國的邊界青女神殿,那麼就是說風翼祥也知道了這件事?
蕭璃心裡一凜,再順着她看上去,楓溪國君風翼祥高高地站着,手負在身後,薄脣隱藏在半黑半百的鬍子裡,陰沉着臉。
老嫗領着一衆弟子遙遙跪拜下去,口中唸唸有詞。
“近日來,我國儷姈公主遭受邪物侵體,妖禍上身,今日我等在此焚燒此妖物獻祭上天,望上天保佑我國脫離此難,永享太平……”
老嫗站起身來,擡頭看了看天色,拿起手中的扇子果斷地一揮。
一個稍年長的弟子接過一旁青年遞過的火把,在柴垛上點起火來。
衆弟子立即繞着青石臺,手舞足蹈,“吼吼哈哈”怪叫不停。
蕭璃心裡叫苦不停。
看來我還是逃不了死在火焰裡啊……
老嫗搖着手裡的扇子,風莫名地越吹越大,濃煙滾滾,火線如一條條毒蛇,剛剛還吐着芯子,一會兒便脹大可憎的面目席捲到蕭璃的腳下。
蕭璃感到灼熱順着腳底板迅速地蔓延向身體,她恐懼地掙扎着,被濃煙嗆得猛咳。
恍惚間看到前方明黃的身影,蕭璃心念一轉,想到那國君應該是很疼女兒的啊,於是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淒厲地朝前喊着:“救我,父,父王!”
風翼祥眼裡的光芒微動,沉吟半響,臉又陰沉幾分,站得巋然不動。
如果說之前儷姈一直奇怪的舉動,可是她竟然毀了丘源國人世世代代守護的青女神殿。
就算儷姈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此刻也不得不大義滅親了。
風翼祥絕望的背過身子,寒風中孤獨而蒼老。
蕭璃心內最後一股希望之火也澆滅了,身外的火卻越燃越大,她感到兩條腿火辣辣的疼痛,甚至聞到自己頭髮被燒焦的味道。
眼淚順着臉頰一顆顆地流下來,她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而此刻正在琉璃宮靜修的雲海風,卻感覺胸口一陣劇痛,體內的一股真氣紊亂,在胸腔裡四處奔走,尋找發泄的出口。
而被這樣的真氣逆行折磨的雲海風,雙腿無力,臉色蒼白,甚至就連擡起手,都有些困難。
一旁的太監見狀,連忙驚叫着喊太醫。
雲海風坐起身,眼神裡閃過一絲鎮定。
“你先出去。”
太監猶豫了一下,看着雲海風堅毅的臉,這才退下,臨走還不忘說。
“雲大人如果有什麼不適,一定要喚奴才前來。”
雲海風點點頭,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
等太監出去,雲海風放鬆身體,原本如冰玉一般的面孔上聚攏起大量的白光,隨着他骨骼暴漲的聲音越來越狠厲,鼻息也不單純是滾熱炙燙,還夾雜着一縷縷冰冷的凌厲。
是她……
突然,他的雙臂上一根根粗壯的青筋條條嶙峋地暴起,血液似乎流轉地更加迅猛驚人。
砰的一聲,巨大的雕花木牀頃刻盡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