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寒玉歆將將繡完了《盛秋江意晚》。
“二姐!二姐!”某隻花孔雀一臉雀躍的鑽進明玉樓中。
“你什麼時候從孔雀變成知了了,叫個不停成何體統。”寒玉歆一剪斷線,頭也不回。“還有,不許再爬窗了。不知道的還以爲驚龍山莊養出了採花大盜之列的人物呢。”
寒風浩頓時啞然。我是你親弟弟吧?怎得還是這般不留情面?“可、可他來了呀!”
“天皇老子來了也不能養採花大盜。”寒玉歆一言否決。
寒風浩繼續啞然。二姐,你小心我不告訴你哦!“那個人來了,你真的不去見見嗎?”
米玉歆突然心上一晃,一股奇異的感覺油然而生。會是他嗎……“叫喚半天,究竟是誰來了?”
“那啥……塵少爺!哎?二姐你別跑!才說不讓我翻窗戶你怎麼翻啊!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說到此處他放大了音量,“哎!二姐你跑錯了!塵少爺去了溫泉那兒!方向弄對你再跑嘛。”
揮手讓伺候的人都退下了,孤月塵才解了衣滑入溫泉。
不過才驅完毒,都來不及養養便跑去勞神。誰知又被親哥哥算計了一道,那一刀……孤月塵摸了摸拉在右臂上的疤痕。若砍中心肺,他必然當場就完了吧。
公子涯,好個公子涯!他的親二哥,待他休息夠了,定然會報這背叛之仇!
驀地,一陣腳步聲逼近。有些輕浮,除了來人會是位女子,也可以想見來人之急。
孤月塵忽然就激動了。沒什麼由來,只是心上突然涌出一股奇異的感覺。
會是她嗎?孤月塵懷着期待轉過身,果真見到了岸邊的倩影。她來得有些急,還輕喘着。“玉兒……”他展了笑,那麼欣喜。儘管母親那般說,但他仍是不信。
寒玉歆夠勾出一笑,走近他,“塵……”她終於喚出了這個字,這個親密無間的代表字。
孤月塵的目光中涌出驚喜之色。他最盼的,不過是她這輕輕一聲的呼喚。什麼也顧不得,他拉住她,直接將她拉入池子。頎長的身材靠近,他把她緊緊地鎖在懷中。“玉兒,我愛你。”
“我也是……”
“是”字不過方纔溜出口,孤月塵便激動的吻上了她,這吻熾烈但溫柔,激情而沉醉,一發不可收拾的情勢正在蔓延……
他等這一日已有多久早不可知,他知道的只有,他再不能任她離開了。
二小姐被包養了!被那個來歷不明的塵少爺!
——此消息半日內傳遍了整個驚龍山莊,於是寒天湘再次攜夫人上場了。
“塵少爺。”煙雲閣正堂,寒天湘恭恭敬敬的行了個見禮。
“寒莊主不必客氣,其實我理該喚您一聲‘叔叔’的。”孤月塵不含糊的在主位坐下,淺淺笑道。
寒天湘忙道不敢,與寒夫人在下位坐下了。
“寒叔叔今日所來,不知爲何?”捧起茶杯,孤月塵狀似不經意的說。其實沒什麼好猜的,他來了驚龍山莊,佔據的“私有物”也不過寒玉歆一個人而已。只是這次,誰也別想把玉歆從他身邊帶走了。
還是寒夫人豪爽,一點不拐彎抹角。“塵少爺容稟,今日冒然前來,是爲的玉歆。”
孤月塵不動聲色的飲了口茶,“玉兒?她很好啊。”
“我自然相信塵少爺不會虧待玉歆,只是玉歆終究是未出閣的女子,又是我驚龍山莊的二小姐,冒冒然與男子同居同寢,傳出去多少有損她的閨譽。”
孤月塵卻是愕了一下。“等一下!玉兒是……驚龍山莊的什麼?”
寒夫人看了眼寒天湘,寒天湘立刻拱手回答,“塵少爺容稟,玉歆原是寒某的次女,只是當年生了誤會,才錯到至今。但如今,她確然是我驚龍山莊的二小姐。”
孤月塵好一頓無言。這叫什麼事?女兒也能抱錯嗎?“所以呢?”要以此讓他放開寒玉歆嗎?沒門!
寒氏夫婦因之一愣。所、所以呢?什麼“所以呢”!還沒聽懂嗎?你現在霸佔的是我驚龍山莊的二小姐!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再是一個小小婢子了,不能讓你說霸佔就霸佔的!要麼娶了人家,要麼收拾東西滾蛋,你好歹表個態啊。
孤月塵怎是不懂?只是如今這多事之秋,他和玉歆,真的不適合成親,否則,只是把驚龍山莊拉下渾水而已。“寒叔叔,月塵現下沒法給出任何承諾的。我只能說,我會用盡我所以的一切來守護她,儘自己所能,讓她幸福。”
寒天湘看着孤月塵內斂溫柔的眼神,終於寬慰的笑了。沒有再多說什麼,寒天湘攜寒夫人離開了。
已不需要多說了,孤月塵已經給下了男人的承諾。
孤月塵堂而皇之的搬入了明玉樓。
即使寒玉歆曾力阻過,但也架不住莊主與莊主夫人的不管不顧。爹啊~娘啊~你們就這麼拋棄我了嗎?
還好孤月塵除了溫泉哪兒也不去,寒玉歆爲了陪他自然也不曾亂跑,因此,雖然傳言不甚好聽,也一時傳不到悠閒的兩個人耳中。
《盛秋江意晚》讓孤月塵過目了,看完後那時一個勁的直誇“娘子心靈手巧”、“娘子舉世無雙”、“娘子聰慧絕倫”之類的,末了還加了句:“娘子不如繡幅《萬花隨鳳舞朝陽》吧!一定是特別特別簡單的。”
憶了下那幅長三丈,寬一丈的《萬花隨鳳舞朝陽》,寒玉歆默默將繡針扎進了孤月塵的衣服裡。
明玉軒小院中,孤月塵閒適的窩在躺椅之上,一手茶一手書好不快活。而寒玉歆則坐在繡架之前,寬大的繡布上已經趴了半隻鳳凰。左思右想,寒玉歆還是覺得《百鳳朝皇》簡單一些。
“玉兒,上次爲什麼走了?”他突然問。
“茉夫人來了嘛!”她專心致志的繡着,“而且,當時我也以爲不喜歡你,認爲離開沒關係的。”換線,繡鳳眼。
“那現在呢?”
“你廢話哦。”她頭也不擡的翻個白眼,若不喜歡,她又怎麼會把自己交予他呢?
孤月塵盪漾出醉人的一笑,“那個……玉兒,我要告訴你一件事,關於我的身份……”
“你指你是無塵公子嗎?我知道了。”
“哎?你怎麼知道的?”孤月塵驚坐起身,瞪着她。
她終於擡起頭,卻是看着他翻了個白眼,“我的塵少爺,姓‘孤’還能讓父親那般禮讓,除了孤姑姑的兒子,大章國四公子無塵,還會有誰?”
“就這樣?”這麼簡單,那他爲什麼要瞞的那麼辛苦?
“就這樣。”平平淡淡戳鳳眼。“對了,你手臂上的那道傷……”
他不動聲色的側了身,恰恰掩住寒玉歆可能看向自己的右臂的目光,雖然她根本就無意看過來。“沒什麼。”
寒玉歆頓了下,繼續下針。“那之前的毒?”
“不記得了。”
寒玉歆放下繡針,定定看着他,“塵。”
“嗯?”
“我不是傻子,所以請別糊弄我。”
孤月塵露出了苦笑。玉兒,我只是不想拖累你啊。而且有的恩怨,是需要我們男人親手去了結的。
看着那苦笑,寒玉歆扁了嘴,卻也沒再逼問了。“我明白了。那麼,我等你。”塵,這亂世太紛雜,所以請原諒我有所顧忌因不能把驚龍山莊拖進這亂世而暫且遠離你。我只能等你,不論最後是什麼結局。你贏了,我等你娶我。你輸了,我們一起亡命天涯。
“玉兒……”縱是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這淺淺兩句話的震撼。我等你而不是我愛你,一個是甜言蜜語,一個至死不渝,這二者間的差距從來就天差地別。說得出愛的人卻不一定能等,等的下去的人卻必定是因爲摯愛。
“塵,說來我還不知道你的本來姓名呢!”嫣然一笑,寒玉歆問道。
“煦塵,凡煦塵,‘和煦’的‘煦’。”
“煦……”
“喚我‘塵’,”他搭上她的肩,“煦是輩分,雖不同字但同音。喚我‘塵’,這纔是我身份的代表。”
所以是“孤月塵”,孤獨卻是僅有的那個月亮。
寒玉歆聽話的點點頭,“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