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沉一怔,心中訝然,但面上卻表現的相當鎮定。
“皇姐笑話我呢。”
“你還想瞞我?”寧安公主問,“我今兒去見父皇,無意聽見昭陽殿裡的宮人嚼舌根,說父皇正準備着給你賜婚呢。”
原來是賜婚的事,他還以爲皇姐知道他對傅遙……
見崔景沉不言,寧安公主只當他是默認了,便笑盈盈的說:“男兒到了適婚的年紀,成家立業是應該的。況且,你來日的太子妃出身顯赫,也能爲你坐穩這個太子之位,增添不少助力。”
出身顯赫?增添助力?
崔景沉望着寧安公主,面帶疑色。
要知道,他許了忠勇侯之女周佳榕太子妃之位的事,可從未與不相干的人提起。
寧安皇姐是如何知曉的。
“皇姐怎麼知道?是誰與皇姐說的?”
“不必誰告訴我,只看你與忠勇侯家的小世子走那麼近,就知你看重忠勇侯。
再有,你如今雖然還未過十七歲生辰,卻也是老大不小了。你大皇兄和二皇兄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成親了。
而你這兩年,卻一直推三阻四的總不願成親,無非是因爲忠勇侯家的姑娘年歲還太小。
皇姐若是沒算錯,佳木的妹妹今年已有十三了,正好到了可以議親的年紀。
而近來,我見父皇又常常會召忠勇侯入宮,所以皇姐想,父皇與你中意的太子妃人選,應該都是那個孩子。”
崔景沉曉得,他皇姐一向聰慧過人,能想到這些也不奇怪。
於是也沒想特別解釋什麼。
單瞧崔景沉的神情,寧安公主便知她這是猜對了,心裡也是挺高興的,“想來那忠勇侯家的姑娘,年紀雖小,但將門出身的女子,爲人大都爽直大氣,不似一般世家出來的丫頭,除了肚子那點兒窮酸墨水,盡學了些深宅裡的勾心鬥角。你若真娶了那樣脾性的女子爲妻,難保來日不會變成如李氏上官氏一流,成日裡爲爭寵耍滑鬥狠,鬧的後宮裡烏煙瘴氣。”
“皇姐說這些,還太早了。”崔
景沉望着寧安公主,語氣略帶着些許凝重,“皇姐怎知,咱們大夏國的天下,來日一定會是我的?”
寧安公主得了這話,片刻都沒猶豫,直言道:“我從不認爲,咱們大夏國的天下會從你這個當朝太子的手中旁落。皇姐一直都信,你來日會是一個好君王。”
崔景沉笑而不語。
但心中的某個信念,卻愈發篤定。
寧安公主目光溫和的打量着崔景沉,靜默了片刻,才又開口,“說了這麼多,卻一直都是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似的。沉弟就真的不打算與皇姐說說心事?皇姐再怎麼說,也比你虛長几歲,有些事,應該還是能幫你排憂解難的。”
崔景沉聞言,只遲疑了一瞬,就與寧安公主說:“皇姐,我心裡有了一個喜歡的女子。”
“果然。”寧安公主笑了笑說,“你堂堂太子,喜歡個姑娘有什麼稀罕,大可收入東宮,封個側妃留在身邊。”
得了這話,崔景沉沒應,卻反問寧安公主一句,“皇姐有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
寧安公主一怔,“沉弟這是何意?”
崔景沉答:“就如皇姐所言,我貴爲一國儲君,是可以用盡一切手段,將人強留在身邊。但皇姐,你若是真喜歡上一個人,是捨不得他受委屈的。你恨不能把能給他的一切都給他,包括這個人和這顆心。我心悅她,是想與她兩心相悅,要她心甘情願的留在我身邊。”
“兩心相悅?”寧安公主微微搖了搖頭,“沉弟,你生在帝王家,來日又將是君臨天下的帝王,就註定你不可能是個一心之人。你這顆帝王之心,給她不起。”
“爲她,我可以。”
“沉弟……”
聽崔景沉口氣堅決,寧安公主便知,她這弟弟方纔所言,皆非意氣用事。
他是認真的。
寧安公主默默的審視了崔景沉一會兒,才擡起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姐不知使你心動的女子姓甚名誰,出身是否顯赫。可任她出身再好,總不及忠勇侯家的那位。沉弟,皇姐雖然還朝的日子還不長,卻知眼下
前朝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以丞相李元徽爲首的一幫佞臣,正蠢蠢欲動。你這個太子若想保住地位,在前朝站穩腳跟,就必須有如忠勇侯一般,強有力的擁護者。”
寧安公主的話句句肺腑,也句句都在理。
崔景沉心裡也清楚,但是……
這邊,崔景沉才欲應聲,就聽寧安公主問:“我聽說沉弟前陣子曾代父皇去往涼州勞軍,在回京都的路上,還轉道去了錦州的州牧府,探望母后的胞妹?”
崔景沉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皇姐知道沉弟去錦州,並不只是單純的去探望姨母,也是爲將錦州牧趙賦收爲己用。而據我所知,那錦州牧趙賦生性淡泊,隨遇而安,是得祖上蔭庇,才能坐上這州牧之位,並非能委以重任之人。想必沉弟的錦州之行也是無功而返。”
崔景沉不得不佩服他皇姐的洞察力。
雖然此事中還有些曲折,但結果的確如此。
“沉弟,舉賢不避親,但母后孃家人丁單薄,實在沒有可用之人,你若要用人,就只能從別處費心思。但放眼前朝,可用敢用的人,也就只有忠勇侯一人。儘管有你與佳木這份打小的交情在,但你與佳木與忠勇侯到底不是血親,若不聯姻,怎能叫他父子死心塌地的爲你賣命。忠勇侯家的姑娘,便是你最該娶的人。咱們大夏江山,還有你的心上人,究竟孰輕孰重,沉弟你要好好想清楚。”
“皇姐,我若說她重呢?”
“糊塗!”寧安公主意外又震驚。
“我也覺得我是瘋了。”崔景沉自嘲說,“皇姐可知,我心裡有多怕。”
“什麼?”
崔景沉說着,擡手撫上了心口,“皇姐可知,我有多怕失去她,卻又怕留她在身邊,終有一日會身不由己的辜負了她。倘若終究會傷了她,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招惹她的好。”
寧安公主聞言,長嘆一聲,問:“我那英武果敢的沉弟去哪兒了?”。
崔景沉不答,卻偏頭望向了空中那一輪高懸的皎月。
“我,好想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