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芳姑姑沒聽說嗎?”傅遙故作驚訝的問。
冉芳顯得有些不安,“還請姑娘賜教。”
“看來冉芳姑姑是真不知道,其實我也是才聽說的。聽說,許婆婆這陣子正忙着給睿叔張羅婚事,新娘子的人選似乎已經定下了。等到來日,睿叔成家以後,有了妻子照料,也就不必勞煩旁人做這做那了。”
“姑娘,杜掌事真要成親了?”冉芳問,臉色陰陰鬱鬱的,明顯有些不對頭。
見冉芳如此,傅遙心裡便有了底兒。
話鋒一轉,又與冉芳說:“不瞞冉芳姑姑,其實睿叔那邊,是死活不肯答應許婆婆替他安排的婚事。聽說,睿叔是因爲已經有了心上人才會如此。可甭管許婆婆如何追問,睿叔就是不肯說這個人是誰。冉芳姑姑,我知你與睿叔交情不錯,你可知睿叔的心上人是誰?”
聞言,冉芳顯的有些侷促,“奴婢不……不知道。”
“是嗎?”傅遙看得出,冉芳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
她可由不得冉芳就這麼搪塞過去,非要把事情攤開來說。
“冉芳姑姑與睿叔相熟,又彼此知根知底,依我看,冉芳姑姑與睿叔纔是真般配。”
一聽這話,冉芳當即紅了臉。
“姑娘可別打趣奴婢了。”
傅遙笑笑,“你可是我嫂子身邊最親近倚重之人,我哪敢欺負你。我就是想問問冉芳姑姑,也請冉芳姑姑給我個老實話,你難道就真的沒想過要成親嫁人嗎?”
冉芳聞言,當即站定,衝傅遙福身一禮,“姑娘,奴婢曾對天發誓,這輩子絕不會背棄公主,要一生一世伺候公主。倘若奴婢嫁人,不僅失信於天,更失信於錦芳。”
“錦芳?”傅遙問。
“是。”冉芳答,“不瞞姑娘,錦芳與奴婢是同年選到公主身邊當差的宮女。錦芳比奴婢略大兩歲,人也比奴婢機靈穩重,公主也就更倚重錦芳些。那年,公主遠嫁北淵和親,身邊就帶了奴婢與錦芳兩人,錦芳人聰慧伶俐,幫着公主度過不少難關。後來,在國公爺營救公主逃出北淵時,錦芳爲護公主,被追兵射殺,命喪異國。奴婢那時便發誓,一定得替錦芳好好守着公主,如此她的在天之靈才能安息。”
傅遙聽了冉芳的話後,心中也是感慨。
無論是她素未謀面的錦芳,還是眼前的冉芳,都是重情重義的女子。
能得如此忠僕,也是寧安公主的福氣。
只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或生離或死別,你說要一輩子伺候公主,這份心意是好的,卻不一定是真的在體貼公主。”傅遙思量着,問冉芳,“姑姑覺得我與楚莘如何?”
“楚莘姑娘對姑娘忠心耿耿,府上無人不知。姑娘待楚莘姑娘也是親厚有加,如同手足姐妹。”
傅遙對冉芳這個回答甚至滿意,便接着話茬說:“我對楚莘,就好比公主對冉芳姑姑你。不瞞姑姑,無論楚莘心裡是怎麼想的,我都盼着楚莘來日能覓得佳婿,嫁爲人婦,過她順遂安逸的小日子去。”
“姑娘,離了楚莘姑娘,您心裡就不難受?”冉芳問。
“難受,但更高興。”
冉芳不言,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傅遙覺得,她該說的話,也都與冉芳說了。
至於能不能從這個牛角尖裡鑽出來,便要看冉芳自己了。
……
待兩人走到桐芳苑門口時,傅遙並沒有急着進門,而是又與冉芳提點了一句,“我方纔與姑姑說的話,姑姑回去再想想,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一旦錯過,只怕追悔莫及。”
冉芳聞言,與傅遙福了福身,“奴婢謝姑娘指點。”
傅遙微微點頭,“蘇芩就在西屋,冉芳姑姑好好去跟她說說吧。”
說完,傅遙就率先進了桐芳苑,直接回了正屋房中。
這廂,傅遙纔在楚莘的伺候下脫了大氅,靠在坐榻上,捧着碗熱茶暖手,就忽聞屋外一陣騷動。
傅遙正預備吩咐楚莘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就見蘇芩橫衝直撞的闖了進來。
眼前的蘇芩頭髮有些散亂,面色通紅,眼中還噙着淚。
人怎麼看怎麼覺得狼狽。
她望着傅遙,問:“姐姐真的不要我了嗎?”
嗓音低沉而乾澀,透着一股近乎絕望的悲愴。
蘇芩的話就如一把無比鋒利的尖刀,猛刺在了傅遙的心口上。
在一瞬間的不忍之
後,傅遙迅速恢復了理智。
她望着蘇芩,口氣淡淡的說:“你去吧,公主一定會用心好好教導你。”
蘇芩頹然,淚水奔流。
“看來,姐姐是真的不要我了。”
她苦笑一聲,目光便落到了一旁的桌角上。
“既然姐姐都嫌棄我了,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一頭碰死了乾淨。”
聞言,楚莘明顯有些緊張,趕緊往前挪了兩步,只怕蘇芩真會想不開。
而傅遙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傅遙此舉落在旁人眼中,無疑是冷漠無情的。
但傅遙之所以不受蘇芩威脅,是因爲她篤定,蘇芩絕對不會自尋短見。
她知道,蘇芩是不會自盡的,若要自盡,早在深陷永安坊的苦難中時,人就絕望到自盡幾百回了。
傅遙曾聽過一種說法,如今也算是親身驗證了這個說法。
但凡是從永安坊活着出來的人,無論此生再遭遇怎樣的逆境,都不會再捨生求死。
她是,蘇芩也不例外。
傅遙便只管靜靜的望着蘇芩,不說也不動,目光如月光般明澈,同時也透着若有若無的寒意。
這目光閃爍着已洞悉一切的狡黠,直穿蘇芩的心底。
蘇芩與傅遙之間,終究是有些默契的。
蘇芩明白,有些事已成定局,她無力迴天。
於是,蘇芩便抹了把淚,接着就跪倒在地,重重的給傅遙叩了個頭。
“感激姐姐這些年來對芩兒的照料和疼惜,芩兒就此別過。姐姐,保重。”
傅遙聞言,望着蘇芩,眸色淡淡,“你好自爲之吧。”話畢,便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傅遙心裡何嘗能真的舍下蘇芩。
但眼下,她只能對蘇芩表現的決絕。
因爲只有這樣,蘇芩纔會認爲自己已無後路,才能心無旁騖的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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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蘇芩的腳步聲漸遠,傅遙還是忍不住來到窗前。
望着蘇芩漸漸走遠的背影,傅遙想,蘇芩大概永遠都不會明白她對她的良苦用心。
而她也不需要蘇芩明白。
她對蘇芩,問心無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