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遙記得,那天是錦州當地特有的祭祀城隍的日子。
她與太子爺、佳木、還有芸熙結伴去看舞火龍的表演。
路經河邊時,見有人在河畔放燈祈福。
她和芸熙便一同買了河燈祈願。
後來,附近的大橋上發生了騷亂,有很多人都被從橋上擠落。
她誤以爲當時在橋上的太子爺也落了水,便撲進河中,要去營救太子爺。
沒成想……
旁人不知,傅遙自己卻清楚。她雖然識得水性,但水性一般。
若在水中遇險,也就勉強能自保而已,實在沒有餘力去救別人。
但那天,她也不知她哪來的勇氣,就毫不猶豫的走進水中了。
或許那個時候,她的心中就已經沒有自己,只有太子爺了。
回想那天的河水,真是冷的刺骨。
如今想起來,還是叫人覺得身上直打寒顫。
傅遙不禁要問自己,倘若那天的事再來一遍,她又會如何抉擇。
她想,她應該,不,是一定還會毫不猶豫的投入河中,去搜尋太子爺的。
而她如此,並非不珍惜自個的性命,而是因爲在她心裡,太子爺的命比她的命更重。
這個重,無關身份,而是因爲她愛這個男人。
爲他,她九死不悔。
……
月華樓不愧是京都城內的三大名樓之一。
隨便上幾個熱炒,都十分味美可口。
傅遙慢慢的品嚐着每一道菜,想着若能借鑑到大廚烹飪的精髓,並將其融入她的藥膳之中。
如此,她烹製的藥膳,就兼顧滋補與美味,技藝也就能更上一層樓了。
傅遙原本只打算淺嘗輒止,奈何桌上這些菜,實在美味,不覺間人就吃多了。
她只好多喝幾口茶水來解膩。
人在酒足飯飽之後,心情通常都是極好的,傅遙也不例外。
她站在窗邊,手中捧着溫熱的茶杯,望着樓下熙熙攘攘趕來賞燈的人羣,心中無比愜意。
傅遙低頭,原本預備喝口茶,卻忍不住打量起她映在茶水中的臉。
她左端詳,右打量,看的仔細。
心想,她可不能油光滿
面的出現在太子爺面前。
“姑娘已經夠美了,不必再照了。”楚莘打趣說。
傅遙放下茶碗,笑道:“我這樣哪算好看的,你啊,是沒見過真正的美人。”
“姑娘見過?”
“可不。”傅遙答,“順王妃就算是頂尖的美人了。不過,我還見過比順王妃更美的人。”
話說到這裡,傅遙臉上的笑容卻漸漸隱去。
只因她的記憶,最終停留在那張絕美容顏,佈滿血色的時候。
“那人是誰?”楚莘又問。
對於楚莘,傅遙向來是毫無遮掩,便如實答她,“是當時在幽州永安坊,對我很好的一個罪婦,她姓葉,因爲不會說話,我們都喊她啞姨。”
“奴婢從前聽姑娘說起過此人,她是……”
“她本是涼州大營的營妓。”傅遙也不避諱,“楚莘,你不知道,啞姨被送來幽州時,已經是重病纏身了。可她人很好,很溫柔也很隨和,並沒有因爲苦難和病痛自怨自艾。在她不發病的時候,她常會教我梳頭,還有刺繡。我覺得她就像我娘一樣。可是臨了了,我卻沒能爲她盡上一份力,就那麼眼睜睜的看着她吐血而亡。”
“姑娘,您別難過。”見傅遙面露苦色,楚莘不免着急。
傅遙嘆了口氣,從隨身的荷包中,掏出了一枚小巧的羊脂玉墜子。
“這是啞姨臨終前送我的,我一直都帶在身上。雖然不敢肯定,但從啞姨教我梳的那些髮式來看,啞姨很可能是京都人士。我如今也算是帶着她回家了。”
“奴婢不解。”楚莘盯着傅遙手中的玉墜問,“像那樣的美人,怎麼會流落到邊關爲營妓。”
“是啊,我原本也好奇。可想着人間世事難料,當初誰又能想到,我輔國公府會被污以謀逆的罪名,滅族抄家呢。”
楚莘遲疑,“姑娘,奴婢是不是叫您想起傷心事了?”
“哪有,我只是有些想念故人了。”傅遙答,和煦的目光中,夾雜着幾分傷感,“從前在永安坊,對我最好的就是坊長夫人了,可她走時,我卻沒有機會送她最後一程。”
在望着窗外,稍稍靜默了片刻之後,傅遙才轉頭望向楚莘說:“眼下時辰還早,楚莘你陪我去放盞河燈,祭奠故人吧。”
楚莘點頭,兩人也沒囉嗦,便離開雅間,下了樓。
這會兒,街上趕來賞燈的人已經不少了。
遊人們成羣結伴,笑語盈盈,周圍瀰漫着濃濃的過節氣氛。
但人一多,就意味着危險也多。
楚莘深深明白這一點,不斷提醒自己,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護衛傅遙安泰。
眼下,在淳河邊放河燈的人還不多。
傅遙便向售賣河燈的攤主買了兩盞河燈,一盞是爲祭奠坊長夫人,另一盞是爲祭奠啞姨葉氏的。
傅遙還一併向攤主借了紙筆,把想對兩位長輩說的話,都一筆一畫,工工整整的寫了下來。
儘管周圍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但傅遙卻未受所擾,反而寫着寫着就覺的有些鼻酸眼熱。
寫完之後,靜靜的在河邊站了許久,心情才勉強平復下來。
“姑娘,您打算先放哪隻河燈?”楚莘問。
傅遙思量着說:“坊長夫人比啞姨年長,就先放夫人這盞吧。”
楚莘點頭,便陪着傅遙來到河岸邊上,一少人之處。
傅遙俯身蹲下,在雙手合十,默默的唸叨了幾句什麼以後,纔將祭給坊長夫人的河燈輕輕的放入河水中。
河水冰冷,才沾到手上一點兒,就覺得寒涼刺骨,也瞬間把人凍精神了不少。
傅遙目送那隻河燈順流飄遠,這才捧起那盞要祭奠啞姨葉氏的河燈。
在捏着葉氏贈給她的玉墜子唸叨了幾句之後,傅遙便將河燈放下了河。
誰知,河燈才飄出去沒多遠,就與上流飄下來的一盞河燈撞在了一起。
兩盞河燈被燈上的蠟燭引燃,瞬間燃燒起來。
傅遙有些懵,這好好的,兩盞河燈怎麼就會撞到一塊兒,還燒了起來。
她可從未碰上過這種情況。
儘管傅遙不太信鬼神之說,但趕在上元佳節,發生這樣的事,還是難免叫人覺得晦氣。
也不知眼前這種情況,究竟算是太巧了,還是太不巧了。
這廂,傅遙瞧着河中央兩隻燃燒的河燈正着急,就見從上游不遠處急匆匆的跑來兩個人。
瞧兩人頗爲焦急的模樣,應該就是另一隻河燈的主人無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