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侍者送完茶水就退了下去。
沐小五看着寒簫欲言又止。
寒簫抿了一口茶,才緩緩擡眸。
“大姐就快成親了。”
淡淡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沐小五着實驚了下。
“哐當”一下,沐小五慌亂中打翻了茶盞,茶水順着桌沿躺到了他身上,他卻瞪大着眼睛,毫無所覺般。
寒簫冷冷地瞥了眼那打翻的茶盞,淡淡開口。
“如果你有他的消息,就轉告他,再不回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寒簫說完,不等沐小五說話,直接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瞥見窗下埋着頭,撅着屁股的小人兒,寒簫的脣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
躲在牆角沐芯籮聽到腳步聲漸漸走遠,才擡起腦袋,踮起腳尖,狐疑地往窗口望去。
書房裡,沐小五好半晌纔回過神來,也不管身上被茶水泡過的衣衫,急急走到桌邊,拿起紙筆寫起信來。
內容應該不多,只寥寥幾筆,沐小五就放下筆,捲起桌上的紙條,塞到自己懷裡。
沐芯籮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沐小五出來。倒是她娘,李氏找了過來。
“好啊,我說怎麼找半天找不着你呢,原來跑這兒躲貓貓來了。”
李氏一把抓住沐芯籮的衣領,將她從地上拎了起來。
沐芯籮苦着臉,瞪着李氏。
幹嘛都喜歡拎她啊,她又不是小雞。
沐小五聽到動靜,從書房裡走出來。
“怎麼了?”
看到李氏抓着沐芯籮,沐小五眉心輕蹙。
李氏剛要說話,沐芯籮就搶話道,“沒什麼?那個孃親來叫爹爹吃晚飯。”
沐芯籮一邊諂笑着,一邊伸手要沐小五抱。
比起被李氏拎着,顯然她更喜歡被沐小五抱着。
從來沒有辦法拒絕自家寶貝,沐小五從李氏手裡接過沐芯籮,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是不是又做什麼讓你娘生氣了?跑爹爹這裡躲難來了。”
“哪有,孃親可疼我了,哪會生我的氣啊。”
沐芯籮抱着沐小五的脖子,對着李氏討好地笑了笑。
“你呀。”
李氏無奈地伸手點了點沐芯籮的額頭。
“走吧,吃飯去。”
沐小五抱着沐芯籮,牽着李氏的手,往正苑走去。
夕陽的餘暉,將三人的身影印在地上,那樣的幸福美好。
用完晚膳,李氏幫芯籮洗完澡,回到房間,卻見沐小五呆坐在桌前。
“怎麼啦?有心事啊?”
李氏坐到沐小五對面,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沐小五回神,“芯兒呢?”
“送她回屋了。”
沐小五點頭,看着李氏道,“我出去一下,你先睡,不要等我。”
不等李氏說話,沐小五就出了房間。
李氏皺眉,疑惑地看了眼沐小五的背影。
怎麼了這是,神秘兮兮的。
隔壁房間的沐芯籮聽到動靜,立刻從牀上跳了下來,爬到圓桌上吹滅紅燭,然後手腳並用地從窗戶爬了出去。
將軍府後院,一隻黑色鐵鷹,趁着夜色飛了出去。
沐芯籮看着那隻黑色鐵鷹,眨巴眨巴大眼。
一個黑色身影從沐芯籮眼前一晃而過。
沐芯籮先是一驚,想到那隻大鐵鷹,立刻跟着黑影跑了出去。
將軍府後山的密林裡,寒簫正半蹲着,腳邊躺着那隻黑色鐵鷹。
突然的腳步聲,讓他一驚,倏地回頭,卻看到一隻小包子正氣喘吁吁地喘着氣。
沐芯籮喘了好半晌,才緩過來。
“你壞,你殺了爹爹的鐵鷹。”
看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黑色鐵鷹,沐芯籮小眉毛一擠,一臉的不忍。
寒簫皺眉,看着沐芯籮天真無邪的小臉,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煩躁感。
她就這樣跟來了,如果他是壞人呢。
“那個,能不能把字條給我看看啊。”
沐芯籮直勾勾地盯着寒簫手裡的字條,眼裡滿是期待。
寒簫眼角抽了抽,只覺得眼前這隻小包子,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明明上一刻還在憐憫鐵鷹,下一刻的注意力卻到了他手裡的字條上面。
“我想看。”
沐芯籮突然上前,嫩白的小手牽起寒簫的衣角。
看着那雙可憐巴巴的水靈大眼,寒簫眉心輕蹙,不自覺地將手裡的字條遞了過去。
沐芯籮欣喜地接過字條打開。
“女皇要成親,誒......”後面幾個字不認識了。
沐芯籮撓了撓腦袋,研究了好一會兒愣是沒認出後面的字,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字條還給了寒簫。
寒簫將字條重新綁在了鐵鷹腿上。
沐芯籮走到寒簫身邊蹲下,歪着腦袋好奇地看着他。
“鐵鷹都死了,還綁字條做什麼?”
寒簫沒有答話,綁好字條後,伸手輕輕摸了摸鐵鷹,那鐵鷹竟然奇蹟般地活了過來,驚慌地拍打着翅膀,飛遠了。
沐芯籮眨巴眨巴大眼,一臉驚奇,然後開心地跳了起來。
“鐵鷹活了,鐵鷹沒死,帥哥哥,你還是好人。”
......
寒簫看着沐芯籮徹底無語了,好人壞人在她心裡就這樣簡單?
“我送你回去。”
寒簫說完,便轉身往將軍府走去。
沒走兩步,手心就多出一隻軟軟的小手。
寒簫低頭,卻見沐芯籮正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可不可以抱我?我走不動了。”
剛纔她跑得差點一口氣沒接上,她可不想再這麼跑回去了。
沐芯籮拉着寒簫的手,耍賴地撅起小屁股,一步也不肯挪一下。
寒簫黑臉,她還能再不客氣一點嗎?
糾結了好一會兒,寒簫還是彎腰抱起了沐芯籮。
一到寒簫懷裡,沐芯籮就摟上寒簫的脖子,撅起小嘴湊到寒簫臉上“吧唧”一下。
“謝謝帥哥哥。”
臉上柔軟微涼的觸感,讓寒簫大腦“嗡”地一下,冷硬的俊臉也染上可疑的紅暈。
淡淡的奶香味竄進鼻尖,寒簫俊臉更紅了幾分,彆扭地扭過頭,“叫叔叔。”
叔叔?
沐芯籮迷茫地眨了眨眼,隨即明白過來,撅起小嘴。
“纔不要,就是哥哥。”
在沐芯籮心裡,只有長得很老的才叫叔叔,像寒簫這麼年輕的,只能叫哥哥。
寒簫一頭黑線,卻也沒有再跟沐芯籮計較稱呼問題,只抱着她飛快地往將軍府飛去,
沐芯籮摟着寒簫的脖子,興奮地上竄下跳,差點就讓寒簫抱不住了。
寒簫額上的黑線越來越多,如果不是那若有似無的奶香味,他一定以爲他抱的是一隻小猴子。
“帥哥哥,你的輕功好厲害,你教我習武吧。”
沐芯籮眸光晶亮地看着寒簫,一臉的期待。
她從小就愛武,想要習武將來跟爹爹一樣上戰場殺敵,可是爹爹孃親都不肯教她武功,害她只能每天爬樹爬牆地偷學。
寒簫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沐芯籮興奮地抱着他的脖子。
“師傅,太好了,我有師傅了。”
聽到那聲“師傅”,寒簫徹底黑臉了,將沐芯籮安全送到將軍府,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沐芯籮看着寒簫消失的身影,委屈地撅嘴,然後又努力捏了捏自己的小拳頭。
她一定要拜師成功。
“芯兒?”
遠處傳來沐小五焦急的聲音。
沐芯籮立刻到廚房抓了個包子,然後邊跑邊喊,“我在這兒呢?”
“去哪了?”
看到沐芯籮,沐小五鬆了口氣,上前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沐芯籮眸光輕閃,“那個,我餓了,去廚房找吃的了。”
沐芯籮說着將包子送到嘴裡,咬了一大口。
沐小五失笑,愛憐地捏了捏沐芯籮的包子臉。
“下次餓了就找你娘或者找爹爹。”
“知道了。”
......
凰宮裡。
寒簫沒有回墨簫居,而是直接去了紫笙苑。
寒簫到時,涼笙和閻陌殃還沒睡,顯然是在等他。
“怎麼樣?沐小五知道大師兄的下落嗎?”
涼笙一邊焦急地問着,一邊給寒簫倒茶。
寒簫搖頭,“他應該不知道。不過大師兄給他留了聯繫方式。”
涼笙點頭,大師兄和沐小五關係這麼好,不告訴他下落,恐怕也是爲了保護他。至於聯繫方式,應該是怕他有難,自己好及時施救。
閻陌殃挑眉,“他給他傳信了?”
“是。”
寒簫勾脣,那個人說不定很快就會回來。
回到墨簫居,寒簫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像烙餅一樣,怎麼也睡不着。
不管他往哪一邊,腦海中都統一會出現一張可愛的小臉。
開心的,激動的,諂笑的,可憐的,賣萌的,期待的,每一張都那麼深刻地印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用力地甩了甩腦袋,寒簫起身盤腿修煉。
不要再去想,這輩子他們或許再也不會見面了。
浩檉大陸的神殿裡。
夏侯晨看着手裡的字條,漆黑的瞳孔猛然緊縮。
成親......
她竟然要成親了。
她終究還是放棄了他。
他該高興的不是嗎?可是爲什麼會這麼痛?
夏侯晨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明明是他想看到的結局,此刻他卻痛到窒息。
死死地捏着手裡的字條,似要將它捏爛。
“晨哥哥......”
如黃鶯般好聽的清脆聲音傳來,夏侯晨立刻斂下心中窒息的痛,運起玄氣將字條化爲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