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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地獄先生”童靴慷慨打賞,鞠躬!!!
虎頭神色變換地坐了半晌,才下定決心一樣看向葉知秋,“姐姐,你能給我十兩銀子嗎?”
他想了半天,只想到銀子,讓葉知秋有點失望。可有些事情不是靠說就能讓他明白的,必須親身體會才行,是以並不多言,只問:“就要十兩?”
“那二十兩?”虎頭自己也拿不準主意。
葉知秋依舊不動聲色,“迄今爲止,你存在我這裡的銀子總共有四千六百二十九兩。你的銀子,要拿出去多少都隨便你。”
虎頭咬了咬牙,“那就五十兩吧,不能再多了,免得她得寸進尺。”
葉知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起身打開裝錢的箱子。略一斟酌,從裡面取出十個五兩的銀錠子,用一條青布帕子包起來,遞給虎頭。
虎頭伸手接了,悶聲悶氣地問:“她在哪兒呢?”
葉知秋指了指隔壁,“妞妞家。”
虎頭點了一下頭,一言不發地出了門。
葉知秋輕輕地嘆了口氣,去竈間撿了幾樣點心,裝在食盒裡,提着往隔壁而來。
巧姑聽成老爹說虎頭如今有多出息,想見兒子的心情一分一分地強烈起來,眼睛不時地瞟向門口,心裡期待又緊張。端碗喝水的工夫,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急急擡頭,就見一個半大小夥子大步地進了門。
十四五歲的樣子,麪皮白淨,濃眉大眼。頭梳包髻,身穿湖藍色緞面長袍,腰束寬帶,襯得整個人頎長瘦高。身量還沒長成,就已經有幾分玉樹臨風的味道了。
細細打量,見他眉眼與成海有五分肖似。知道這就是虎頭了。
手裡瓷碗傾斜,撒了一身的糖水,她卻全然不覺,眼睛直直地盯着兒子。“虎……虎頭……”
她顫聲的呼喚,讓虎頭心頭一緊。定睛看去,只見一個面容憔悴、衣着寒酸的婦人眼含熱淚,滿面欣喜地望着自己,心裡絲絲縷縷地涌出酸澀的情緒。
三歲那年他還不太記事,對他娘沒什麼印象,腦海裡只有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看不清面目。日子過得苦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想過娘,也不是沒有盼望過他娘有朝一日能回到他身邊。
後來有了姐姐。對他慈如母,嚴如父。有了溫暖和愛,對孃的念想漸漸淡了,也就不抱什麼期望了。他甚至沒有想到,這輩子還能見到自己的娘。
對這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女人。他除了莫名心酸,唯一的感覺就是陌生。
成老爹見他只看着巧姑不說話,忙提醒道:“虎頭,那是你娘,快叫娘啊。”
虎頭聞言冷哼一聲,“我怎麼不記得我有娘?”
巧姑一顆因重逢而變得滾燙的心被他這一句話打入冰窟,手一抖。白瓷碗滾落在地,“啪”地一聲碎了,眼淚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燕娘“哎呀”一聲,趕忙拿了笤帚來掃地。
成老爹見巧姑哭得傷心,有些急了,“虎頭。你說啥呢?要是沒娘,你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別犯渾,趕緊叫娘……”
“爹,你別罵虎頭。”巧姑抽噎着止住他的話,“是我對不住他。他不認我這個娘也是應當的。”
目光殷殷切切轉向虎頭,“虎頭,是娘做錯了,娘不該扔下你不管,其實這些年娘挺想你的……”
“想我?說得真好聽。”虎頭嗤笑道,“想我爲什麼不回來看我?這十幾年你都幹什麼去了?現在跑來說想我,晚了!”
“虎頭……”
“別喊我名字,我跟你不熟。”虎頭冷聲截斷她的話茬,將那包銀子“咚”地一聲扔在桌上,“你生了我,我謝謝你,這五十兩銀子就當我給你的謝禮。拿上快走,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說完轉身就走。
巧姑呆在當場,林短斤則一個箭步竄過來,拉住虎頭,“孩子,你娘一直都是惦記你的,你不能這麼對你娘。”
虎頭把話說得狠絕,自己心裡也不好受,恨不能立刻離開這裡。被人擋住去路,不由火氣上涌。停步一看,見是一個賊眉鼠眼的陌生男人,心知這就是他娘現在的丈夫,火氣翻倍增長。
對他娘還有三分客氣,對這個人卻是分毫不留情,“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教訓我?滾開。”
不由分說,撥開林短斤,大步出門而去。他習了幾年武,手勁不小,林短斤瘦雞一樣,哪裡禁得起他這一撥,一個趔趄撲在椅子上,磕破了膝蓋,碰疼了肋骨,好半天才呲牙咧嘴地爬將起來。
巧姑也緩過勁兒來了,癱坐在地,失聲痛哭。
燕娘和楊老漢對這夫妻兩個有成見,自是不願多嘴。成老爹畢竟跟巧姑一起生活過幾年,還有一些翁媳的情分,紅着眼圈勸道:“虎頭他娘,你也別太難受了。虎頭說的都是氣話,等他氣消了,準會認你的。”
他不勸還好,這一勸,巧姑哭得更厲害了。兒子連見都不想見她,哪裡還會認她?
葉知秋立在門外,等裡面的哭聲歇了,方纔進門,笑着道:“嬸子,你們遠道而來,本該留你吃頓飯纔對。不巧今天家裡有客人,不太方便,我就不留你們了,你們不要見怪啊。”
說着把食盒遞過來,“這幾樣點心,你帶回去給孩子們當零嘴吃吧。”
巧姑推辭着不肯接,“我兩手空空地來了,啥也沒帶,哪好意思要你的東西?”
“怎麼不好意思?”林短斤從旁邊冒出來,接過食盒,順手將那包銀子納入袖袋,“一人家嘛,這麼客氣做什麼?虎頭姐姐,我替家裡的孩子謝謝你了。”
“別客氣。”葉知秋笑了笑,轉頭對燕娘道,“我家裡還有事情要忙,走不開,燕娘。麻煩幫我送送這位大叔和嬸子。”
燕娘會意,答應一聲,便來招呼巧姑和林短斤,“走吧。我送你們出去。”
巧姑還想跟成老爹多聊幾句,不料葉知秋進門就送客,只能把一大堆話憋在肚子裡,跟燕娘客套道:“不用送了,我們自己走就行。”
“我們這村子太大了,你們人生地不熟的,迷了路就麻煩了,還是我送你們吧。”燕娘堅持道。
巧姑不好再說什麼,跟成老爹道了別,和林短斤一起。跟在燕娘身後走了。
成老爹連聲嘆氣,“虎頭這孩子也太不懂事兒了,咋能光拿銀子打發,連聲‘娘’都不叫呢?”
說完虎頭又說葉知秋,“秋丫頭。我知道虎頭他娘這次是奔咱家來的。她也怪不容易的,你能幫就幫着她些,左右咱家現在也不缺銀子。你要是沒現錢,我那兒還有兩千……”
“爺爺。”葉知秋蹙了眉頭,“你那點兒銀子是我給你留出來養老,以防萬一的,一文錢也不能動。這事兒沒你想得那麼簡單。我會看着處理的,你就別跟着操心了。”
這老爺子真是越老越回去了,整天把那兩千兩私房錢掛在嘴上,生怕別人知道他沒錢一樣。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給他。
成老爹察覺孫女兒不太高興,不敢再說巧姑。“行,我不操心,那你多勸着虎頭點兒。”
“我知道了,爺爺。”葉知秋答應着出門來,吩咐先前帶巧姑和林短斤過來的小夥子。“你找兩個人悄悄地盯着他們,如果他們要走,打聽清楚他們要去哪裡,回來告訴我。”
“明白。”小夥子應了一聲,飛快地去了。
葉知秋望了望萬里無雲的天空,自言自語道:“但願他們識趣,就這麼離開纔好。”
如果他們就這麼離開了,再送他們一些銀兩也未嘗不可。然而那個林短斤一看就是個貪心不足的人,五十兩銀子遠遠填不滿他*的窟窿,十有八、九是不會走的。
燕娘依照葉知秋的吩咐,一直把巧姑和林短斤送到村口外,才轉身回去了。
不等燕娘走遠,林短斤便迫不及待地揭開食盒,翻了翻,見裡面果真只有四樣點心,大失所望,狠狠地啐了一口,“不怪都說越有錢的人越小氣,給這麼一點兒東西打發叫花子呢?你養的兒子還真孝順!”
聽他說虎頭壞話,巧姑有些不樂意,“不是還有五十兩銀子嗎?”
“五十兩夠幹什麼的?”林短斤小眼瞪得溜圓,“阿樂都十七了,再不成親就耽誤了。阿歡今年也十五了,沒有像樣的嫁妝,哪家願意娶她過門?他們不是你生的,你就不替他們着急對不對?”
“孩兒爹,你這是啥話?”巧姑很是惱火,“我嫁給你這麼多年,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兒不緊着阿樂和阿歡了?你得摸着良心說話不是?”
林短斤擡手就是一巴掌,“噢,你還學會頂嘴了?你是不是見了兒子覺得有靠山了?
你看看,這大片的田地,那十幾座山都是他家的,聽說城裡還有好些鋪子。他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少飲一口茶水省下的錢,就夠你活完下半輩子了。
他要是真把你當娘,會拿這麼點兒銀子敷衍你?有本事你現在就回去找你兒子去,別跟我這個窮佬混在一處。”
巧姑被打得沒了脾氣,哭哭啼啼地來拉他的袖子,“孩兒他爹,我可是你林家的人,你讓我找誰去啊?”
林短斤還想靠她發財,當然不會真趕她走,“你要是還把自己當林家的人,以後就要聽我的。別哭了,快走吧。”
夫妻兩個一個滿心悽楚,一個懷揣鬼胎,回到村外的客棧。傍晚時分,就有人來稟報,“知秋姐,那兩個人帶着孩子從客棧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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