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浩勾起脣角,“對王爺來說,稱之爲暗度陳倉更爲貼切。”
“對我來說?”鳳康心頭一動,“你懷疑這事與我有關?”
“不是懷疑,是確定。”沈長浩將畫像鋪在桌上,用指尖點了點那張與喬月梧有五六分相似的臉孔,“當年王爺休掉喬庶妃,將她送回京城沒多久,就傳出她爲爭寵對王爺下藥的消息。
當初我們都認爲是定王妃故意放出去的消息,畢竟除了我們,就只有她知道這件事了。只是猜不出她這麼做的理由,又沒有確鑿的證據,只能存疑罷了。
總之,因爲這件事,喬家所有待嫁的女兒都受到了牽連,定親的被退親,尚在議親的也遭到嫌棄,先前有意結緣的男方紛紛轉向,另尋良配。
喬庶妃因給家族蒙羞,愧赧之下,懸樑自盡。
之後喬家十三歲以上的女兒出家的出家,遠走的遠走,留在府裡的都是十二歲以下的幼女。卻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喬庶妃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喬月桐。
據喬家放出來的消息稱,喬月桐和喬庶妃姐妹情深,因姐姐過世,傷心過度,又不幸染上風寒,臥牀數月不起,最終倩魂歸西。
數年之後,同爲皇后外戚的柳家便冒出一個在庵里長大的孫女,容貌又與已故的喬庶妃頗爲相似。
把這一切聯繫起來,真相便呼之欲出了。”
鳳康疑惑地擰起眉頭,“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喬家男丁稀薄,且都不堪大用,全仗與穆皇后沾親帶故,拿姿容出衆的女兒與權勢門庭聯姻。來維繫家族地位。
可因爲喬庶妃,一大票女兒都失去了聯姻的價值。也就是說,少則五年,多則十年,他們都無法再依靠姻親獲利。
京城的顯貴門庭數不勝數,一個掉下下去,另一個就會立刻爬上來。若無有力的靠山和利用的價值。莫說五到十年。不出五到十個月,就會被上流門戶拋棄。
喬家一直在上流的底層掙扎,理應最明白這個道理。爲留下一線希望。挑個才貌過人的女兒改頭換面送到柳家,以便日後能延續家族榮光,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明白,沈長浩爲什麼會說這是暗度陳倉?
沈長浩無奈扶額。“王爺,在感情方面。你實在是太遲鈍了,無怪乎二十多歲才情竇初開。
如此不瞭解女人之心,還能把王妃那樣的絕色佳人娶到手,這已經不是運氣。而是奇蹟了!”
“你閉嘴。”鳳康惱火地瞪過來,“我在跟你正正經經地討論問題,你扯到感情上做什麼?
天底下的女人多了。我難不成還要一一去了解她們?我又不是你,需要靠這種伎倆去拈花惹草。我只要了解一個女人的心就夠了。
不要扯那些沒用的,也不要繞彎子,把事情給我簡明扼要地說清楚。”
沈長浩見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下意識地瞟向刻漏,當即瞭然,“哦,原來王爺是着急回去與王妃團圓。理解,理解,畢竟是新婚嘛……”
“沈瀚之。”鳳康被他又一次成功地惹怒了,“你再敢多說一個字的廢話,信不信我馬上讓你下半輩子變啞巴?”
沈長浩見好就收,忙正起神色,“首先,柳家孫小姐就是喬庶妃嫡親的妹妹,這一點毋庸置疑。
其次,喬小姐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化身爲柳小姐,這裡面定然少不了皇后娘娘一份推波助瀾之功。
再次,柳小姐歸宗之後,一直避人耳目,遲遲不思婚配,卻在王爺出使歸來之際,頻頻入宮走動。加之先前欽天監爲王爺和王妃合八字之時,搞出來的小動作。
最重要的是,柳小姐乃是土月出生的人,八字之中水土旺盛。
我大膽斷定,若王爺當日妥協於八字一說,娶回來的雙姝之二,便是這位柳小姐。
而且,我以爲,主張這件事的正是柳小姐本人。皇后娘娘不過是順水推舟,等待坐收漁翁之利罷了。
背後指使田家公子和葉家二小姐當街攔截花轎的人,想必也是柳小姐。如此一來,所有的事情都說得通了。”
除了這張畫像,鳳康對喬月桐全無印象,卻被她幾次三番算計,着實窩火,“她千方百計想嫁給本王?做什麼?爲她姐姐報仇嗎?”
“未必沒有報仇之心,不過我猜測她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爲喬家女兒雪恥。”沈長浩笑眯眯地掃了他一眼,“解鈴還須繫鈴人,喬家女兒的災難是從王爺休棄喬庶妃開始的,自然要從王爺身上找回來。”
“癡人說夢。”鳳康嗤之以鼻,“且不說本王對她絲毫沒有興趣,即便是她進得雪親王府,那也是以柳小姐的身份,她敢道出真情嗎?
一旦說出來,非但不能給喬家女兒正名,反而會連累喬、柳兩家,犯下欺君罔上的大罪。
她若真這麼想,就是腦子有病!”
沈長浩搖頭而笑,“要不怎麼說王爺不瞭解女人心呢?
我所說的雪恥,並非公開爲喬家女兒正名。柳小姐想必對自己很有信心,認爲只要進了王府,就能迷住王爺,讓王爺對她言聽計從。
對相當一部分女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在牀第間征服一個男人,更能獲得成就感,更能寬慰自己的了。”
鳳康總算跟他心有靈犀一回,聽明白了,不屑地哼道:“不過是打着爲家族獻身的旗號,滿足自己的私慾罷了。
生了這樣一副扭曲的心腸和醜陋的嘴臉,還妄想踏足本王的府地,我看她當真病得不輕!”
沈長浩悲天憫人地嘆了一口氣,“這位喬小姐也是個可憐之人。”
繼而話鋒一轉,“那麼,王爺打算如何處置這件事?”
“還能如何處置?”鳳康想也不想,“把你查到的事情統統整理出來。配上實證,送去柳府,叫他們看好自家的孫小姐。
若再敢攪擾不休,他們理應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沈長浩沒想到他如此輕易就放過了柳輕波,有些意外。不過仔細想想,這才符合他一貫的做事風格,故意調笑道:“難得王爺也懂得憐香惜玉了。”
鳳康對喬月桐並沒有憐惜之意。之所以放過她。只是因爲喬家女兒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多多少少與他有些關係,他不願落井下石。趕盡殺絕,僅此而已。
不願跟沈長浩磨費口舌之功,便不接茬,“這件事你看着處理就是。我回房休息了。”
沈長浩難得乖巧,沒再出語戲謔。應了聲“好”,目送他出門而去,臉上的笑意便蹤影全無了。將手按在胸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以爲藉着酒勁說出心裡話。就可以解脫了。可從昨天開始,心裡便空蕩蕩,無底洞一樣。拿什麼都填不滿。
許是白天睡得太多,現在沒有分毫睏意。接下來的漫漫長夜。他該如何度過?
與之懷着相反的心情,鳳康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若晨院,滿心期待和興奮地撩開帳幔,卻見葉知秋已經躺在牀上睡着了。長長的頭髮散在枕頭上,睡顏恬淡安寧,手邊還放着一本翻開的雜記。
顯然是在一邊看書一邊等他的時候,支撐不住睡着了。
說來也是,昨天成親折騰了一天,晚上又被他糾纏了半宿,今天先是去接鳴兒,之後進宮赴宴,一直勞神費力,沒能好好休息,不累纔怪。
倒是他,只顧滿足自己欲~望,忘了她是一個纖弱的女人,哪能像他這般精力充沛?
如是想着,雖不至於立時沒了想頭,可一腔的熱火也去了大半。蹲在牀邊端詳了她半晌,拿開那本書,將她的露在外面的胳膊放進被子裡。
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鼻尖,自言自語地道:“今天就先放過你了,你飽飽地睡一覺,等養足了精神,可要好好補償我啊。”
說罷附身,在她額上輕輕地吻了吻,便躡手躡腳地去了淨浴房。
葉知秋迷迷糊糊之中,感覺到他回來了,可她實在太困了,根本睜不開眼睛。至於他是什麼時候躺到牀上的,她卻半點也記不得了。
只知道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側臥在她身邊的人正一手支頭,臉色晦黯地盯着她。
她用力地眨了眨依舊惺忪的眼睛,“你……一晚上沒睡?”
“睡了,但是沒睡好。”鳳康一開口便帶出濃濃的幽怨來,“早知道如此折磨,我一開始就該把你叫醒。”
葉知秋怔了半晌,才明白過來,不由啞然失笑。
見他臉色漲紅,隱隱透出惱羞成怒的徵兆,忙收起笑容,湊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辛苦你了,今天晚上換你睡,我負責輾轉反側,好吧?”
“你這個女人,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還來戲弄我。”鳳康迅速壓過來,將她扣在身下,發狠地道,“與其煎熬一天等到晚上,不如現在就把你收拾了。”
葉知秋左躲右閃,跟他嬉鬧了一陣,感覺他呼吸粗重起來,已然開始情動了,急忙推開他,“別鬧了,該起來了,一會兒還要回門呢。”
鳳康也不想在回門當日遲到,給她那羣不好惹的孃家人留下壞印象,便熄火作罷,很她一同起身。
也不叫人伺候,各自穿戴起來。待當值的添香和珠米送了水來,洗臉淨口,梳妝一番。
因鳴兒還沒下早課,還要一兩刻鐘的工夫才能擺早飯,趁這空當,兩人說起昨日家宴上發生的事情。
提到四皇子,葉知秋便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你讓我離瑞王遠一些,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你會這麼問,是因爲你不瞭解瑞王。”鳳康眯起眸子,卻遮不住眼底的冷芒,“他這個人,慣會玩弄和利用女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