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認爲,這僅僅是因爲我王妃的事?”周容浚倒也鎮定,沒被激怒。
他父皇,母后是什麼人,他早明白了。
如果換之前,他確實會勃然大怒,只是,經過貞吉兒的事,他的悲喜已經不那麼分明瞭——有關於摯愛之人生死的悲喜他都壓制了過來,他對皇帝的冷心冷情也不是那麼不可接受。
他經歷的太多了,多到確實從骨子裡改變了性情。
“呵,呵……”周文帝連笑了兩聲,他那因激動而泛紅的臉,這時也慢慢淡了去,眼睛也漸漸犀利了起來,“你什麼意思?”
“父皇想看,兒臣就給。”周容浚說到這嘆了口氣,滿臉疲憊,“難道從一開始,不就是如此?”
如果不是,他何必來皇城這一趟。
他再狂妄,也不至於非要到他面前來耍這趟威風。
周文帝頓時啞口無言。
半晌道,“你做過了?”
“父皇何嘗不是。”
“你這是來提醒朕的?”狂怒過後,周文帝的聲音也靜了。
周容浚沒有聲響。
他確實是來提醒皇帝的。
他的王妃,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的。
“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他就是天大的英雄,這天下的主宰,又有何用?”周容浚說到這,嘴角嘲諷地勾了勾,“她給了孩兒一個家,天地之大,她給了我一處隨時都可容身的地方,父皇,如果您有這麼一個女人,您是任人催毀糟賤她,還是,寧捨己身全力,也要護在她前面?”
周文帝動了動嘴角,好一會,嘎啞道,“你太過於兒女情長。”
“父皇現在不也是?”他不也爲他的皇后,什麼事都幹得出。
“朕現在是有這個能力!”要不然,他這些年的費盡心機是爲何。
“兒臣不也是有這個能力。”而且,已經展露在了他面前不是?
周容浚平靜地看着他。
他知道,整個朝廷裡,要動他的王妃的那些人,沒幾個是足以爲患的,他最大的敵人,是眼前的這個。
那個無論他王妃怎麼做,都沒有真正把她放在眼裡的皇帝。
甚至可能因爲她做得太好,皇帝想讓她死。
這樣的話,他的皇后可能就有她喜歡的孫子孫女可抱了。
周文帝的心思,周容浚豈能猜不出。
沒有說破,不過是他是家中的天,妻兒還等着他扛着那塊天,而不是與皇帝魚死網破。
他能忍。
“你是朝着朕回來的。”周文帝笑了。
周容浚垂眼不語。
“滾。”
周容浚出去後,看到了站在書房外的萬皇后。
“母后。”
萬皇后冰冷地看着他。
周容浚神色未變,與她錯身。
“值嗎?”萬皇后在他要錯身而過時,轉過了身,看向了他。
她蒼白又憔悴,說出來的話,略帶苦澀。
周容浚上下看了她幾眼,沒說話。
值嗎?
怎麼來問他?
何不問她自己?
當然拿他的生死和以後博周文帝的注意,爲他的大皇兄謀太子之位時,她有沒有問過自己這句話?
“你這樣,她難道就會高興了?她知道你來是……是做這個的?”萬皇后苦笑出聲,說到這,她也黯然了。
是她無能,原本,該她出手。
而她出手,可能只是徹底廢了他,而不是要他的命。
他的心太硬,跟他的父皇一樣,說動手就動手,從不給人後路。
萬皇后也知道怪不了他,因爲逼她逼到絕境了,她也比他這兒子仁慈不了幾分。
可是知道歸知道,她總免不了希望總有人是在顧忌的。
這就是人的矛盾處?
萬皇后連說了好幾句,周容浚才知道她說的那個“她”是他的王妃。
他嘴角略彎,牽扯出一分真心的淡笑出來。
那笑容從他嘴邊稍縱即逝,但還是被盯着他的萬皇后看了個分明。
她的瞳孔縮了縮。
周容浚卻無意跟她說什麼。
貞吉兒從不苛求他,當初皇帝皇后怎麼對他是他們之間的因,他現在怎麼對待他們,就是他們的果。
有因有果,世事已經分明,就不用去想太多了,就這麼着了。
這是她與他說的話,所以,她就算是想跟他這母后保持良好的關係,也從未強迫過他真去討好於她。
他是沒跟她來說來京裡要殺太子的,但就算知道,她還會避他如蛇蠍不成?
“浚兒……”萬皇后話出口才知悔,卻又收不回去,她無奈地看着他。
她已經沒有了一個兒子了。
沒了之後,她才真的覺得,她可能連第二個兒子,不可能再有了。
過往就算再斑駁不堪,就連那不堪的境地,也不可能再有了。
如果連他都要絕情,就真的無一絲可能了。
萬皇后知道自己捨不得,有太多的捨不得,王府那些平靜安逸的日子,纔回到京不過兩日,她就有些想念。
皇帝說得對,她是個再自私自利不過的女人。
“你等會,陪母后去看看你皇兄吧。”然後,再一起粉飾太平。
萬皇后說出這句,眼淚從她的眼睛邊流了下來。
周容浚無動於衷地看着她。
這皇宮裡的人,個個都是怪物,他父皇是,他母后是,他也是。
但好在,他回去,還有溫暖懷抱等着他。
那是他給自己鑄的巢,他會給他的巢遮風擋雨,不管誰要傷害,或者覷瑜,他都不會如人的意。
“知道了,兒臣就在這等着您。”周容浚退後一步,微彎了身子,答道。
她要幫着他作戲,他何樂而不爲。
只是,看她要如何跟書房內的那個人說了。
“你等會。”見他答應,萬皇后勉強一笑,調過頭,往書房內走去。
“王爺……”萬皇后走入房裡後,跟人出來的恆常朝周容浚叫了一聲,朝他低聲道,“奴婢讓人給您擡個凳子過來。”
“不必了,我在廊下站着等。”周容浚朝他一頷首,往外面長長的長廊走去。
這廂,萬皇后進了書房,看到了倒在椅背上躺着,看着房頂一言不發的周文帝。
書房裡沒有別的人,萬皇后走近他的身側後,周文帝才垂下頭,看到她,模糊一笑,“你來了。”
萬皇后看着他還勉強朝她笑的臉,突然悲從中來的臉,無聲無息地掉着淚。
那淚流得太過於快速,只片刻之間,就滴落在了坐着的周文帝身上。
“扶搖……”周文帝慌了,慌然坐直了身,朝她伸手。
萬皇后哭着,打開了他朝她伸來的手,那手掌更是恨恨地朝他的肩膀打去。
周文帝愣了,他愣在座位上,直直地看着她的淚臉,任由她發作。
在差點打到他的臉後,萬皇后最終崩潰哭出聲來,“我們這造的是什麼孽,你告訴我,要到底如何,我這心纔不碎成千瘡百孔?你以爲,我爲你的兒子是從石頭裡崩出來的嗎?爲何一個兩個,你都要這麼爲難他們?”
而她,也造的是什麼孽,明明都是她肚中出來的,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兄弟殘殺,而她卻是其中最大的幫兇,便是說是劊子手也不爲過……
“扶搖……”看她嚎淘大哭,不復往日尊貴,但那愛恨之間的神態,卻是以前那個他愛他了她,她也愛極了他的女人,周文帝動容,眼睛也溼潤了起來,不顧她揮動的手打得他半邊腦袋都發麻,他在她的動作中強自站起了身,用力道緊緊抱住了一直在掙扎不休的她,“扶搖……”
“我這造的什麼孽,皇帝,那是我們的第一個兒子啊,你爲何非要逼死他?”萬皇后痛哭失聲,“他再不好,也是我們的兒子啊。”
“他不死,他就要逼死你的第二個兒子,逼死朕……”周文帝神情也難掩痛苦,“朕爲了你,已經縱容他良多了。”
“那爲何要……”
“噓!”周文帝擋了她嘴裡的話,安撫着她,“別說,扶搖,別說。”
她不能說這是他們的浚兒乾的,她再明白,也不能說出口。
“嗚。”萬皇后把臉埋在了他的肩膀上,牙齒透過他的皇袍,咬疼了周文帝的肩。
周文帝卻欣慰地笑了。
“這宮裡就是如此,夫不夫,妻不妻,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誰也沒逃不過……”周文帝安撫着她的背,笑容有幾許淒涼,“當年的我們,現在的我們,不都這樣?”
“你何苦,何苦讓浚兒也如此?”
“不如此,他怎麼活下來?”周文帝說到這,苦澀至極,“朕對皇子的手太鬆了,當年朕怎麼爬上來的,就想着讓他們也怎麼爬上來,卻忘了,權利大了野心也會大得收不回去,現在再悔,已經來不及了,朕話已經放了出來,即便是朕,那話已經收不回來了。”
萬皇后這時因過度的激動身邊發起了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半晌,等她漸漸靜止了下來,她擡起了靠在周文帝肩膀上的頭,悽然地對着他笑,“你的話收不回來,他對我們的恨,也收不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感謝以下同學:
風細雨斜扔了一個地雷
唫銫姩蕐扔了一個手榴彈
kk1332扔了一個地雷
cksd529扔了一個地雷
tree扔了一個地雷
唫銫姩蕐扔了一個地雷
懶羊羊好扔了一個地雷
懶羊羊好扔了一個地雷
晉情扔了一個地雷
apple扔了一個地雷
晉情扔了一個地雷
sll扔了一個地雷
晉情扔了一個地雷
唫銫姩蕐扔了一個地雷
懶羊羊好扔了一個地雷
木頭木頭扔了一個地雷
晉情扔了一個地雷
960393扔了一個地雷
風細雨斜扔了一個地雷
唫銫姩蕐扔了一個手榴彈
張揚清新扔了一個手榴彈
風細雨斜扔了一個地雷
唫銫姩蕐扔了一個地雷
woowootear扔了一個地雷
唫銫姩蕐扔了一個地雷
好多貓扔了一個地雷
14037749扔了一個地雷
15345346扔了一個地雷
professa扔了一個地雷
風細雨斜扔了一個地雷
唫銫姩蕐扔了一個地雷
毛毛蟲扔了一個地雷
毛毛蟲扔了一個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