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軍來請穆王下船,穆王又道:“蘇折也來了,眼下他就在行宮裡,你就不想去看看他?也不讓孩子去看看他?”
蘇羨歪出頭來對穆王道:“你們北夏皇若是能給我娘道歉,還可以考慮一下。”
沈嫺背影頓了頓,望着海上的波光,低沉道:“送客。”
隨後穆王被放下了船,讓划船的船伕趕緊把船劃回岸上去回話。只怕晚了就來不及了。
沈嫺旋即道:“傳令下去,調頭返航。”
海邊北夏皇時刻注意着那邊的動靜,眼睜睜看着又一艘船駛來,和原先泊了幾天的那艘海船並排在了一起。
約摸半個時辰後,那兩艘船彷彿有調頭返航的趨勢。
北夏皇大抵是料到了,楚君定然就在後來的那艘船上。
此時穆王已經上了岸,將實情稟明——原來蘇羨是自己帶了人偷偷出海來的,現在他娘已經追上來了,按照去年立下的永不踏足北夏的誓言,沈嫺不會靠岸,眼下正要帶着蘇羨回去。
穆王道:“皇上,你若是再放不下面子,小皇孫可就走了啊,往後只怕就再也見不到了。”
“這個女人骨頭怎麼這麼硬!”北夏皇見已經有一艘船在開始調頭,幾乎是陰沉着臉咬牙切齒地說,“去給朕傳話,去年誓言作廢!給朕告訴她,朕十分歡迎她到北夏來,傳令下去,通告全城百姓,夾道歡迎楚君!”
穆王趕緊又去傳話。這應該算得上是北夏皇最大的誠意和讓步了吧。
彼時沈嫺還沒有用晚飯,蘇羨讓人重新去備晚飯。
蘇羨站在沈嫺背後,軟軟道:“娘,叔爺說爹也在岸上,大老遠來一趟,你不去看看他麼?”
過了一會兒,沈嫺消了氣,才道:“不去了。知道他好就行了。”
“可叔爺說,他每天都在想着你。”
沈嫺回過頭來,挑眉笑道:“他都不記得我們了,還如何想?”
蘇羨伸手摸摸沈嫺的臉,道:“娘,你是怕他不跟你走嗎?聽叔爺說上一次他就要跟你走的,只可惜後來生病了。”
沈嫺把他摟在懷裡,溫柔道:“就因爲他病了,讓娘明白一個道理。沒有什麼能比他活着更重要了,哪怕往後我們天各一方。兩個人能相守一生,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可如若不能也不要強求,娘只求他平安就好。”
蘇羨聽得明白,道:“明明你每天也在想我爹。”
“他這一生,爲我們付出得太多了。如今忘了過去也不盡然是壞事,起碼總算可以過安穩無憂的日子。我們也要心疼一下他,好不好?”
蘇羨道:“那如果他最後都想起來了,硬要回大楚呢。腿長在他身上,如果他硬要回來,我們也不能攔着是不是。”
趁沈嫺沉吟,蘇羨又軟巴巴道:“我還想再去看看我爹,這次你陪我一起去,誰也不能欺負你,好不好?”
沈嫺好笑道:“你纔多大,北夏皇不會把娘放在眼裡,更何況是你。若是他用計,將我們孃兒倆截殺在北夏,那豈不慘了。”
嘴上雖然這樣說,沈嫺也只是想嚇嚇蘇羨,她知道北夏皇單純是想見蘇羨這個孫子。
當初她一直沒對北夏皇說起蘇羨的身世,是怕北夏皇在沒有同意她和蘇折之前,知道自己還有個孫子,會把孫子也搶回北夏去。沒想到,最後還是讓他給知道了。
但是她已經沒有了蘇折,現在誰也不能把蘇羨從她身邊搶走。
哪想蘇羨卻道:“不怕,夜徇也來了。要是我們被北夏包圍,就讓秦叔和夜樑聯手,把北夏夷爲平地。”
沈嫺黑了臉:“你什麼時候跟他一起禍禍的?”
蘇羨一本正經:“夜徇一聽說這是一個奚落我爹的機會,就跟着一起來了。問題的癥結出在我爹身上,娘再怎麼主動,也只會讓他的爹蹬鼻子上臉。如果他硬要回來,誰能攔得住,他的爹攔得住嗎?所以還需得我爹主動一些纔可。”
沈嫺抽了抽嘴角:“誰教你這些的?”
“以往不是娘教我分析問題,抓住癥結麼。”
沈嫺將信將疑:“所以你懷疑我之前戰略有問題?”
沈嫺覺得,兩情相悅這回事跟誰主動沒有太大關係,以前多是蘇折在主動,只要他高興,她也可以一直主動。關鍵是現在有兒子給她當助力,讓她有種不再是孤軍奮戰的相依相靠的感覺。
雖然理智告訴沈嫺,一再強求未必好。可是她也無法阻止自己平靜的心裡動了波瀾。
因爲蘇折始終是她這一生最怕失去卻又最想得到的人。
蘇羨點了點頭:“這次你聽我的。”
適時,兩艘船都調好了頭,穆王匆匆趕來,將北夏皇的話帶到,長吁道:“幸好是趕上了,吾皇說去年誓言作廢,請楚君不要介懷;還有吾皇已下令城中百姓歡迎楚君到來,這樣楚君應該沒有後顧之憂了吧。”
讓城中百姓知道,等於是大楚光明正大地到北夏來,免去了其中有可能發生的一些陰謀詭計。
沈嫺面癱了一會兒,與蘇羨道:“我也不是非要把他帶回大楚,是你說想再見見你爹,我且允你再去見他一回。”
她不知自己這番冠冕堂皇的話是說給蘇羨聽的還是用來說服自己的。
潛意識裡,她也好想再見見蘇折。原以爲,這輩子都不會有那樣的機會了的。可是現在他就在岸上,離自己那麼近。哪怕只是遠遠看他一眼也知足啊。
穆王鬆了一口氣,就聽沈嫺再道:“夜樑六皇子也來了北夏,北夏皇要不要歡迎,可想好了。”
穆王道:“來者是客,想必吾皇極是歡迎的。”
最後兩艘船又調回了頭,準備向海岸駛去。
隨後蘇羨去安排船上的人準備上岸。沈嫺這才得知,原來這船上不止這些眼熟的人,還多了好些她見都沒見過的面生之人。
只見那一個個清一色的男子在她面前一字排開時,沈嫺嘴角狂抽,問蘇羨:“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