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太華山。
時值寒冬,太華山上白雪皚皚,霜華滿地。
而座落在山中的龍淵總部,似乎受天氣所染,也籠罩着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寒意。
議會廳中,商良海看着缺了四席的座位,心中唏噓不已。
龍淵十席高手,如今白亦雪與墨白人在異邦,姬夏末護起保護安氏首腦之責。至於戰無極,一想到這雲南戰家的長子,龍王便大感頭痛。
在不久前,便有冼月白指出戰無極是魔門內應。而在姬夏末和龐天涯身後兩大門閥的力保下,商良海給予戰無極一個返回龍淵,並與冼月白當面對質的機會。
然而就在今天,他收到了從雲南傳回的捷報,讓他驚怒不已。
戰無極竟然擊殺了三名護送成員,只有一人逃出雲南並把消息傳了回來。
這讓商良海痛心不已,雲南戰家聲望雖不及四大門閥,可也是當地的名門望族。戰無極更是年少有爲,以二五之齡便擠身龍淵十席高手之列。若非出了個安澤南,他在年青一代中的評價僅在白亦雪之下,連姬龐兩家的後起之秀都要屈居其後。
可眼下,這個前途無可限量的青年竟然會是魔門內應。商良海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之前他調來從大理來往昆明的公路視頻記錄,確實看到了戰無極向龍淵隊員出手的畫畫。這段視頻加上之前隊員報告,戰無極正所謂鐵證如山,因此,商良海現在面臨一個兩難的決定。
冼月白出身淨思居林,商良海之前給戰無極一個對質機會,已經引起三聖地的不滿。畢竟,這等同於質疑冼月白的話。而現在,戰無極不僅放棄這個機會,還擊殺了三名龍淵成員,以冼月白爲首,三聖地在龍淵的代表要求商良海立刻對戰無極下達追緝令。
追緝令一下,等若戰無極將被龍淵視爲敵人。若戰無極反抗,龍淵任何成員可以將之擊殺。而同爲三聖地出身的黃寧石及道信和尚更向龍王提出,希望親自緝拿戰無極的要求。這兩人無論功力經驗均在戰無極之上,若他們出馬,恐怕戰無極絕無幸理。
然而和三聖地持相反的意見,遠在準南市的姬夏末聯同龐天涯卻向商良海提出徹查此事的請求。說到底,和戰無極交好的他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會背叛龍淵。
於是,龍淵內部漸漸演化成兩個陣營。而因爲在戰無極一事上的意見不合,龍淵以往一些矛盾開始被激化,這是商良海所不願意見到的事實。
此刻會議廳中,以冼月白爲首的三聖地高手坐於右席。左席坐着的卻是龐天涯,以及暫替姬夏未出席會議的姬家代表。雙方涇渭分明,方纔已經進行過一次激烈的討論,但卻沒有定見,眼下正需要龍王做最終的決定。
商良海閉上眼睛,思索良久後,始輕嘆一聲道:“無論如何,戰無極背叛龍淵的表面證據充足。雖然我也不相信他會是這樣的人,但也只能麻煩黃兄幾人把此子帶回龍淵審問。”
龍王此話一出,黃寧石和道信和尚皆點頭稱是。
龐天涯氣得俊臉通紅,他一掌拍在會議桌上,冷哼聲中,這年青高手拂袖而去。
商良海心中暗歎,知道這一決定勢必讓龍淵內部出現分化現象。可他不得不如此決定,否則怎麼向其它人交待。只是,龍王心中另有計較。
雲南。
戰無極在山道疾行,白天公路驟變後,他迅速遠離現場。在離開時,他發現有可疑的路人正監視着他。於是他也不走大路,直接鑽入山林中。
此前,他悄悄返回戰家大宅。在宅子前,戰無極發現了幾處魔門暗哨,顯然魔門奸計得逞後,希望把他留在雲南,好讓龍淵得不到正確的消息,從而陷入內鬨的局面。而留守戰家,正是要等着戰無極自投羅網。
戰無極暗想,眼下龍淵恐怕已經得到消息。就算沒魔門出現,自己留在家中,只會引得戰家和龍淵反目,這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
於是他牙一咬,當下掉頭便走。
如今,戰無極是有家歸不得,他又能去哪裡。
思來想去,戰無極還是決定回龍淵。即使回去後會被刀劍加身,他也顧不得許多。魔門內應這個罪名,他背不起,雲南戰家更不能平白沾上這個污點。
從大理至昆明只有一條國道,不用想也知道,眼下整條國道勢必受到魔門的監視。若戰無極大搖大擺從國道離開,怕沒到昆明就被魔門高手纏上。
於是戰無極鑽入山林中,希望借林道的掩護到達昆明,昆明交通發達,遠非大理可比,到時要打要逃都方便許多。且大城市裡,魔門不敢明目張膽的截擊,換言之,只要戰無極進入昆明,便有希望離開雲南。
所以最危險之處,莫過於由大理至昆明的這一段路途!
夜色降臨,山林內昏暗不可視物。戰無極卻藉着月光,林內景物無一遺漏地出現在他的眼中。
白天的變故確實對他打擊很大,甚至生出天地不容之感。但直到他拋開一切決定隻身返回龍淵時,他突然感到一切的磨難和厄運都是修行路上的考驗,至此心中再無障礙,逆境和困難反而激發出他的鬥志。
或許連戰無極都不知道,只要他離開雲南,戰無極將不是以前的戰無極。
而在雲南的磨難和考驗,將讓他迎來蛻變的機會。
正疾行間,戰無極卻突然停下。
前方的林子太安靜了,風迎面而來,戰無極卻連一聲鳥叫也沒聽到。如此明顯的埋伏,落在戰無極眼中顯得那麼的拙劣。
不過他也很佩服魔門的應變速度,要知道他離開戰宅後,還故意以種種手段佈置出前往天龍寺求援的假象。本來希望把魔門引往天龍寺,但現在看來,這個計劃失敗了。
戰無極毫無失敗的挫折感,得得失失在連番劇變後,在他心中已經變得極淡。
他從大衣內側取出三截槍身,再一一裝上。當黑牙在手,戰無極心中涌出和這長槍血肉相連之感。
天下之大,唯有手中之槍永不會背叛他。一槍在手,他戰無極便等若擁有整個世界。
一念至此,戰無極心中涌起豪情,決定無論如何也要闖過魔門的封鎖線。
他嘴角逸出動人笑容,一聲低沉的嘯聲,便這麼自他嘴中發出。由低而高,扶搖直上,直震得林中飛鳥四起,轉瞬遠去。
戰無極只覺暢快無比,便扛着長槍,大步朝前方密林走去。
密林裡立刻涌出二十來道人影,居中的正是修羅門少主丁忌,而在他身後的依然是丁家兩兄弟。他們通過嚴密佈控,把握到戰無極從這段山路而來,便提前一步進入林中埋伏。
丁忌本打算等戰無極進入林中後,由他和丁家兄弟爲主力,其它修羅門人協助攻擊,一舉拿下戰無極這年輕高手。
卻不料戰無極比他預料中高明,先識破了他們的埋伏,又故意發出嘯聲,毫不在意地暴露自己的位置,似在嘲弄修羅門的無能。若丁忌再埋伏不出,便如同那掩耳盜鈴之人,實是笑話一個。
戰無極只是一聲長嘯,便讓修羅門變主動爲被動。如今人雖全數涌出,聲勢不小,卻有種被人逼出來,灰頭灰臉的感覺,實讓丁忌臉上無光。
再看戰無極,他和修羅門之間的距離恰好是一段小山坡。戰無極從坡上緩緩走來,肩扛長槍,滿臉不在乎的表情讓他平添一份豪勇之姿。
他突然停下,位置剛好是山坡的最高點,予人一種高深莫測之感。
丁忌心中生出挫敗之感,全因他無法看破戰無極此刻心中所想。連他要打要逃都不知道,這場仗還如何打。
可他身爲少門主,自然不可如此窩囊。
丁忌強提精神,踏前一步。
“若我和戰兄換個位置,就不會像戰兄般輕鬆。或許戰兄不知,事實上,我已經佈置了足夠讓戰兄埋骨於此的力量,不知道丁某這樣說,戰兄還能夠輕鬆得起來嗎?”
戰無極聽罷,曬道:“我這般輕鬆,非是輕視你們修羅門,而是戰某除了這條性命之外再無它物可失。哪像丁兄般身嬌肉貴,萬不得以絕不以身涉險,否則丁兄早像此前一般隻身攔截戰某,又何用像現在般擺出如此大的排場來歡迎我?”
丁忌立覺語塞,確實如戰無極所言,自從上一次他低估戰無極的能耐,打算以一人之力攔下他卻以失敗告終後,這事在丁忌心中已經有了陰影。所以今天他得到情報後,再無冒險攔截,而是集結最大的力量希望把戰無極一舉拿下。
現在被戰無極說出來,丁忌立覺臉上無光。他剛想反駁,卻聽戰無極哈哈大笑起來。
“丁兄貴爲門主,眼下又有絕對力量撲殺戰某。卻不知道在此之前,丁兄敢否與本人一戰,也好讓我見識下修羅門的絕藝!”
丁忌聽完,心中暗罵。他當着衆門人的臉,能說個“不”字麼。
於是,他表面冷笑一聲,作了個手勢道:“戰兄請賜教!”
戰無極看着修羅門人,包括丁家兄弟退出數米,讓出空地給予他和丁忌交手。他心中暗喜,若讓修羅門一涌而上,他絕無幸理。可現在,丁忌親自出手,最理想莫過於擊殺這少門主。到時羣龍無首,戰無極自可趁亂逃逸。
只是他也知道,丁忌亦非弱手。事到如今,他只有拋開一切,成敗不計,方有希望從修羅門的包圍下逃生。
想到這,戰無極仰望天上明月,藉由連番爲魔門陷害之事生出悲憤之心。
一聲長嘯,戰無極輕拍長槍,弓身朝丁忌撲去。同時,肩頭一挑,長槍彈起,戰無極手持長槍,向丁忌一槍刺出。
丁忌看得頭皮發炸。
落在他眼中,戰無極先是突然迸發強大氣勢。然後從弓身、前撲到長槍刺出,整個過程渾然天成,如同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毫無破綻可尋。
更要命的是戰無極這槍刺來的角度不斷變化,恰好是與山坡的斜度平行。藉由長槍刺出的弧度,戰無極成功和周圍環境融爲一體。而丁忌則成爲多餘般的存在,這讓他生出爲天地所排斥的不妙感覺。
這一刻,丁忌終於知道,戰無極的槍法已由武入道,晉入大成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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