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八道,陰司若要改革幣制,肯定會知會我趙家,你老兒休要危言聳聽。”趙黑子有些惱火的揪住駝子的褂領。
趙家之所以經營的紙錢等白事應用之物在陰間能夠如此的暢銷,並不僅僅只是因爲單純的手藝好的緣故,其實若無陰司的寶印模子與黃泉紙的供應,哪怕是妙手生花,也是休想在陰間流通的。
當然,像趙家這樣的陽間陰冥錢莊,並非只有一家,試想中華大地,光是玄門中人,各大流派就數不勝數,沒有陰冥錢莊的供應,怎麼行走陰間江湖,畢竟陰間也是需要消費的。
駝子也不惱,張開醜陋的大黑牙森然冷笑,“嘿嘿,小兄弟,你犯不着跟我一個賣伙食的老頭置氣,是真是假,等你到了陰司,自然也就明白了。”
七叔伸出手,示意趙黑子放開駝子,“黑子,不要衝動。”
趙黑子憤然鬆開了駝子,他一向視趙家榮譽如生命,若不是七叔阻攔,怕是得活活掐死這駝子。
“秦先生,咱們還是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吧,何必爲了兩碗麪錢糾纏不清呢。”方有德從我後面探出頭,小心翼翼的勸說。
想到這老兒用人頭熬湯、人骨作柴,我就一陣惡寒,當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銀元寶扔給那老兒,“拿去,七叔咱們走吧。”
胡駝子接過元寶,放在嘴邊哈了口氣,原本壓縮扁平的紙銀元寶在陰氣的刺激下,頓時膨脹了起來,閃爍着灰白的銀光,黃泉水特有陰寒之氣在胡駝子的掌心瀰漫。
在陰司流通的貨幣有兩種,一種是寶鈔,寶鈔往往隨着陰司閻羅王的變更,具有不確定性。還有一種就是金銀元寶,這是恆值貨幣,無論是誰當閻羅王,金銀元寶那都是硬貨。
當然,金銀元寶陽間除了各地的陰冥錢莊,是不允許其他渠道在陽間發行的。一般街邊店鋪買的冥錢、元寶,哪怕是燒到陰間,也是一堆廢紙。
胡駝子頓時眉開眼笑起來,“喲,還是這位小哥大方,只是小店利薄,小老兒可沒錢找啊。”
這胡駝子笑起來更是奸詐如鬼,我拉着白靈,冷哼了一聲就要走出店門。
“等等!”胡駝子再次伸手攔住我。
“臭駝子,你還有完沒完,不是付給你錢了嗎?你還想咋樣。”白靈明亮的大眼睛不悅的瞪着駝子嚷嚷道。
“你們能走進封人村也算是不易,老朽就送你們幾句良言吧,權當是看在小哥爽快的份上。”
說着駝子就唱了起來,“有客遙走三千里,癡漢不欲勸人離,前路有店須謹慎,莫忘忠言飲黃泉……”
要說駝子也並非一無是處,雖然心狠手辣,斤斤計較,但這詞唱的倒是明明白白,我們已經走了很遠了,歌聲依然隱約可聞。
“唱的什麼,難聽死了,傷哥哥,你累嗎?”白靈趴在我的背上,捂着耳朵,輕輕問我。
我能不累嗎?從走進封人村以來,滴水未沾,還得揹着白靈這死丫頭。
偏偏我還不能抱怨,不然非得讓七叔和趙黑子笑話不可,誰讓我不吃,死撐面子呢。
“小子,腿發軟了吧。”七叔點了根香菸,吸了兩口,塞到我嘴裡,幸災樂禍的衝我笑說。
我正乏的很,連忙吸了兩口,不料連着陰風嗆入了喉嚨,好不難受。
“七叔,那老頭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你是沒見到,他鍋裡煮的人頭,保不準就是被他害死的走陰好漢。”我醒了醒嗓子眼,總算是呼吸平穩了些。
七叔搖了搖頭,你個二愣子,葷本來就是給鬼吃的,這陰路上鬼比人多,自然是做鬼的生意要緊。而人能有碗熱湯素面吃,千金難求,你就知足吧。這還是封人村,巴掌大的地方,要是讓你從黑風沙漠、幽冥血海走趟鏢,千里無人煙,別說吃麪,就是想喝口水都是千難萬難。
說到這,七叔嘆了口氣,你們呀,太嫩了。
七叔,你別老是罵傷哥哥了,萬一那老頭真是壞人,我們不就可以救你們嗎?白靈替我辯解。
你個小丫頭這麼護着他,還真是想做我秦家的媳婦兒啦?七叔調侃道。
白靈小嘴一揚,哼了一聲,“不跟你說話了,就知道欺負我。”說着,她把頭埋在我的脖子間,呼呼的給我吹熱氣,“傷哥哥,你還冷嗎?”
陰風呼嘯,冰寒刺骨,我腳下跟灌了鉛似的在荒無人煙的封人村中行走。
村裡沒有一絲生氣,四周破舊的老屋已經坍塌了大半,或許是因爲陰氣太重,陰花、陰草極其茂盛,一聞到活人的生氣,特纏人。還好鏢服黑色的長袍有一定的阻擋作用,不然還真是寸步難行。
白靈熱氣吹的我脖子麻癢癢、暖融融的,我倒也不覺得有多麼寒苦了。
我回頭衝她搖了搖頭,她伸手在我的大鼻子上一刮,笑嘻嘻說,我就知道傷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除了長的醜點、傻點,其他的都好。
我一聽,士氣大傷,心涼了半截。我長的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看起來是確實有點笨、有點土,遠不似七叔那般瀟灑有型,可是也不至於是醜男吧。
不過我娘說過,找男人就得找像郭靖這樣的,醜點傻點沒關係,心眼好纔是最重要的。白靈歪着腦袋貼在我的耳朵上,輕輕的說了一句。
頓時,我心裡像是冰雪消融,又如初春的江水,那叫一個盪漾,心都快樂開了花,她這是在對我表白麼?
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女孩子主動喜歡過我,小丫頭可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雖然幼稚、萌了點,但絕對是美女級別的。
想到這,我腳下的步子也浪了起來,這一浪就出了事,也不知道絆倒個啥玩意,噗通一聲摔了個狗吃屎,連帶着白靈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噗!傷哥哥,你就是故意的,白靈吐出嘴裡的草粒子,生氣說。
“哎喲,哪個不長眼的,踩了老子一腳啊。”草叢中傳來一個迷迷糊糊的聲音。
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傢伙從草叢裡鑽了出來,原來是個乞丐。
這傢伙穿着破爛的縷衣,縷衣內是魂體充實虛體,臉色蒼白透露着絲絲稚氣,猩紅的瞳孔,有形無實,僅存一魂一魄,渾身陰氣森森,分明就是個乞丐鬼。
我那個氣啊,剛剛明明是他的討米棍絆倒了我,這會兒反倒怨起我來了。
“你個小兔崽子,還有理了?”我那個氣啊,哪裡不好睡覺,他非的躺在這裡,害的我在白靈面前丟了臉面。
我五指一張,就要去抓他的衣服。
這傢伙輕輕一飄,躲了過去,“瞧你們這陣勢,想必就是那從江東來的走鏢人吧。”
“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從江東來的。”我問。要說從服裝上分辨我們是走鏢的,並不困難,但他連我們的出處都很清楚,這就不簡單了。
年青乞丐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發黃的信封,放在手上拍了拍說,有人讓我給你們帶封信,要不老子纔不來這鬼地方呢。
小兄弟,你叫什麼,七叔笑問乞丐。
乞丐仰頭打了個哈哈,老子叫小迷糊,飄渺城最帥的乞丐鬼就是我了。
小迷糊兄弟,既然我們就是你要找的人,能把信給我嗎?七叔問。
接過信,七叔撕開信封,攤開了信紙。
信紙呈土黃色,上面也不知道是血還是誅殺,寫着觸目驚心的大紅字。
“冥月落盤,天機遂現。血海沸騰,陰司隕落。黃泉倒流,王神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