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現在是什麼時間了,蔡小七道:“你瘋了吧,現在是午時,七月十六號的午時。”
我指着怪異的天象,按理來說到了七月十六號的寅時末,陰鬼們就該回到陰司,因爲一到天明,再厲害的鬼,都不會直挺挺的曝曬在陽間。
但現在天上也不知道從哪飄來一團血雲,剛好將太陽給籠罩住了。
一時間凡間透着森冷、恐怖的血芒,將太陽的陽氣之光給擋住了,江東一帶被血色籠罩,整條江上都紅透了,陰鬼們不僅僅不避陽日,反而愈戰愈勇。
“你現在才知道嗎?我和少天在這都守了一上午了!”蔡小七有些驚詫道。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到底是何方神聖有如此大的通天本事,連日月都能被破,要知道日爲陽爲乾,月爲陰爲坤,千百年來都是這般光景。這團血雲居然能擋住乾陽,變陽爲陰,以供陰鬼繼續肆虐。
“太可怕了,恐怕就是一般的陰神都沒有此等能耐。”我暗自心驚。
“小七,你還能堅守得住嗎?”我問。
蔡小七點了點頭。“放心吧,有我和少天在這,水鬼掀不起什麼風浪,你有什麼計劃?”
我點了點頭,“我想入城去看看!”
“你瘋了。燕東樓扔下中臺,早就領着人馬走了,現在江東城內已經是屍魔的天下,你進去有危險的。”蔡小七冷然道。
我何嘗不知危急重重,但因爲心繫江東子民,我若是就坐在這,什麼事也不做,無疑是一種痛苦的煎熬。
正躊躇之際,一隊人馬自河流下沿快速而來,領頭的正是杜氏兄弟中的杜武與回悅。
“秦王!”杜武跳下馬來,對我拱手拜道。
我連忙扶起他和回悅,欣喜道:“太好了,你們怎麼來了。”
“是這樣的,我率杜寨的精兵出杜寨隨回悅兄弟在蛙口轉移了薛沐澤埋藏的龍涎香,花費了些時間,原本昨天就能從北山趕到江東來給秦王助陣,但是沒辦法北山劍關被陰鬼攻陷了,我們只能從南邊繞過來。”杜武道。
“文統領呢?”
“我兄弟留着人在弄龍涎香的事情,我怕事情緊急,與回悅兄弟先行趕了回來。哎,真沒想到江東竟然會變成這樣,遙想閻君當年,真是讓人不勝唏噓。”杜武感嘆道。
“秦王,你有什麼打算,我這次帶來了一千精兵。”
“回悅,杜小小,你們兩個機靈,隨我入城打探下情況,這些陰鬼太猖狂了,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老子就枉爲江東人。”我冷哼道。
整個將東城現在成了鬼窩,由於封二在保衛江東的時候,臨時設立了法牆,只是不如劍關那麼雄奇。
但如今這些法牆成爲禁錮江東子民的噩夢,所有的人都被法牆擋在內城,被陰鬼所殘害。
我和杜小小是從一處豁口進入的。血色之下,滿目蒼夷,遍地都是屍體,鮮血淋漓,蒼蠅聞着血腥味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屍體上。嗡嗡直響,慘不忍睹。
我的心裡難受的在滴血,這些人的魂魄早已經被陰鬼們束縛走了,等待他們的將會是陰間的徵兵。
在這些死屍中,還有無辜的大兵們,他們手中的槍在厲鬼面前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奇怪了,這些陰鬼都到哪去了?”回悅醒了醒鼻子,驅散鼻中的血腥味,驚訝問道。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彷彿一夜之間所有的陰鬼都像是消失了一般,這太不尋常了。
正說話間,我像是感覺到有人在看我,擡頭一看,只見一塊布簾下,有一張小孩的臉在盯着我。
這是一塊紅色的布簾,布簾下擠着幾張小孩臉,正恐懼的看着我,他們看起來很恐慌。
萬鬼出關的時候,封二令江東家家戶戶,都掛上了黑、紅布在窗簾上,掛黑布的人家都已經被陰鬼們衝擊的破亂不堪,窗戶什麼的都碎裂成片。
但掛上紅布的卻是完好無損,這是什麼原因,不對,這裡面有蹊蹺。
我打了個手勢。衝進掛着紅布的屋子,裡面是一羣小孩子,房間裡還準備了食物和水。
見到我,那些小孩子都嚇壞了,一個個縮在牆角呆若木雞。
“回悅。你給他們把袋子都打開!”我心中如刀絞般難受,我隱約感覺到了這是一個驚天的陰謀。
回悅與杜小小打開袋子,安危了孩子們一陣,把食物分配給孩子。
“不,不。絕對不可能,絕不可能。”
我又連續查探了十幾戶掛着紅布的人家,但凡掛着紅布的家中,人都沒事,而且大多數是未成年的孩子和婦女、老人。
而死的卻大多數是精壯男子與士兵全都被陰鬼吃掉血肉,拘走魂魄,這是典型的徵陰兵。
我茫然的從一戶人家走了出來,痛苦的坐在地上抓着頭皮,心中冷如寒冰,“人心已亡。以邪入道,人心已亡,以邪入道……”
我心中不斷的重複着這句話,這個世上真如七叔所言,沒有人是絕對可以信任的。包括我心目中最崇敬的長者封二。
我此刻心中在滴血,回想起種種,一切都是個圈套。
正要說話,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傳了過來。
“封先生,這次事情對虧了你。黑王讓我代他向你表示敬意。”說話的人,正是黑王手下的那位江東特使,他與封二正並肩從街角走了過來。
封二微微嘆了口氣,“都只是爲了天下大局而已,但凡有志之人。都該出一份薄力,老夫自然也不例外。”
封二與黑王的人果真是一派的,在這一剎那,他端正、肅穆、正義的形象在我心中瞬間轟塌。
越是外表看起來道貌岸然的,越是兇險狡詐之輩。封二藏的太深了。
“讓屍魔手腳稍微快點,一旦水師那邊回過勁來,他們極有可能會入城。對了,黑子傷勢如何了?”封二問。
黃袍特使冷笑道:“這個孽畜,險些壞了黑王的大事。若不給他點苦頭嚐嚐,他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這也不能怪他,但凡骨子裡有兩分血氣的人,都會像他一樣,年輕人多點磨難。以後自然也就明白了。”封二點了點頭道,顯然在他看來,趙黑子爲了骨子裡的那點江東情節,險些壞了大局,丟掉了性命是愚蠢的行爲。
“對了燕東樓呢?”封二冷聲問道。
特使乾笑了兩聲:“封先生這一手真是妙絕,你怕是早猜到燕東樓會有此心吧,這才讓他留在中臺。這蠢貨綁架了封先生,我故意在劍關留了幾個活口,這些人估計很快就會把風散播到玄門各處,到時候江東失陷的黑鍋都會是他燕東樓背了。”
封二沉聲道:“嗯,燕東樓成不了什麼氣候,大事要緊,你去催促屍魔快一點,這事讓邪王知道了,怕是有麻煩。記住,精壯鬼兵最多隻能留一半,另一半給帶到陰司,這樣邪王纔不會懷疑。”
特使連忙領命:“封先生,放心保證不會出紕漏,就算邪王知道了,他也奈何不得,哈哈。”
說到這,他指了指天上的血日。
封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老夫只爲天道着想,至於爭權謀利的事,一概不操心,你們看着辦吧。”
“秦無傷咋辦?”特使又問。
封二沉默了片刻,“一切自看天意,他連閻君石都能飛躍,看來是天命所歸啊,你要警惕,儘量讓趙黑子少跟他接觸,以免壞了大事。”
“放心吧,黑子並非不懂大局之人,那我這就去安排,告辭。”特使拱了拱手道。
待特使走後,封二望着滿地的屍體,連嘆了幾聲氣,“蒼天啊蒼天,我封二此舉到底是對還是錯啊!”
說完,揹着手老淚縱橫、嗟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