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9 沉默到底
許朗正要射出的第二槍被衛流一敲,瞬間偏了,一顆子彈從阮煙羅上方半人高地方射了出去,消失在半空中,不見了蹤影。
“顏風!”阮煙羅根本沒有注意到,只是擁着顏風,大聲地叫着他。
顏風的血從口中不斷地流出來,只不過片刻間,就將胸前浸得溼透。
胸口劇痛,可是顏風眼睛裡卻是平靜甚至帶着一絲隱隱欣喜的,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是清楚,這一次,他可能是撐不過去了。
他是長風軍的人,是阮煙羅名下的親軍,他掌管的這支人馬,是長風軍中最精銳的一支,他也本該是阮煙羅當之無愧的親軍首領的。
可惜阮煙羅身邊的人太多,優秀的人也太多,他這樣的資質,放在別處也是一等一的,可是放在阮煙羅的身邊,卻只能被埋沒而已,在這麼多優秀的人裡面,他根本什麼也不算。
可是他仍然只想留在阮煙羅身邊,哪怕什麼也不做,只是這麼看着她,又或者像今天這種情況,能用命爲她擋去一劫。
痛,是痛的,死,就死吧,至少,他問心無憾。
“一一,一一!”阮煙羅轉頭,瘋狂大叫。
誰都好,快來救救顏風,一一在哪裡,他那麼有天分,他是神醫,一定可以的!
陸秀一就在旁邊,看到阮煙羅瘋狂猙獰的樣子眼圈都紅了,可是卻束手無策,只是拉着阮煙羅:“王妃,你冷靜一點。”
“一一,你來救他,你來救他啊!”阮煙羅拼命叫着。
她此生重要的,除卻自由的心,便是身邊的人,身邊任何一個人親近之人的離去,於她而言,都是不可承受的打擊。
陸秀一哭着,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只是不說話。
他醫術是不錯,可是他救不了死人,方纔阮煙羅的情況他還有法可施,可是顏風怎麼辦?他連胸腔都被炸開了。
阮煙羅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強人所難,那顆子弟二次爆炸,顏風的左前胸已經開了個杯口大小的血洞,就算是有前世的外科聖手在,也無法給他修補起來,更何況完全沒有外科手術概念的古代?
可是她什麼也顧不得,只是拉着陸秀一的手,拼命地叫:“你救他,一一,你救他!”
“阮煙羅!”一聲爆喝猛然響起,阮煙羅被拉進一個寬厚結實的胸膛裡,又被人緊緊地摟住。
那力道像是要把阮煙羅整個人都壓到懷裡去,又像是恨不得把她的靈魂壓出來,然後讓那個人與她對換,代她去承受這份痛苦。
這一份緊緊的力道讓阮煙羅瞬間怔愣住,緊接着傳來溫暖的氣息和味道也讓她在瘋狂中尋到一絲清明。
“小魚……”低沉地聲音從頭頂傳來,阮煙羅聽到南宮凌對她說道:“去看看顏風。”
如果之前阮煙羅還抱着不切實際的希望,那麼這句話就像是一根尖銳的針,一下子戳破了阮煙羅還殘存的幻想。
阮煙羅的淚一下子落下來,抓着南宮凌的衣服壓抑地哭出聲。
低低地啜泣聲如錐子一樣刺入南宮凌的心底,他輕輕拍着阮煙羅的背,再次說道:“小魚,去看看顏風。”
阮煙羅知道,她比誰都知道,沒有人能救得了顏風了,除非老神仙,可是老神仙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會隨隨便便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快速用手擦了眼淚,阮煙羅轉頭面向顏風。
顏風的血仍在不停地留,方纔阮煙羅瘋狂似的要陸秀一救他的時候,他心裡是驚訝的,也是心疼的。
他很高興,原來他在阮煙羅心目中,還有這樣的地位,至少當他死了的時候,阮煙羅會流淚,就算這淚水,與阮煙羅給顏清顏明顏月的一樣,他也一樣很高興。
可是他又如此內疚,他不知道他的離去,會讓阮煙羅傷心到這種地步,如果因爲他而給阮煙羅留下什麼樣的陰影,那他就算是到了地下,也不會原諒自己。
可是幸好,幸好阮煙羅身邊還有南宮凌,那個男人,他永遠也追趕不上的男人,只有他,纔有資格站在阮煙羅的身邊,而只要有他在,阮煙羅也一定會永遠都幸福下去的吧?
心裡面百味雜陳,看到阮煙羅再面向他的時候,卻只有平靜,還有那平靜中的一絲欣喜。
阮煙羅握着顏風的手,緊緊握着,張了張嘴脣,想說什麼,可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顏風也說不出來,他的心脈碎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但就算能說得出話,他也不會開口。
親眼看到阮煙羅之前,他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阮煙羅,喜歡了阮煙羅之後,他也沒想過自己的這份感情會有回報。
他把這份感情死死壓在心裡,除了一向跟他最好的顏月,誰也不知道……
不,也許,南宮凌是知道的,他幾次看着他的眼神都十分不善,好像想把他從阮煙羅身邊趕遠點,但到最後又終於忍住了。
所以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只有南宮凌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所以他纔會對阮煙羅說,讓她來看看自己。
是的,只要看一看,也就知足了,其餘的,他一點也不想做。
這是一份從開始就沉默的感情,以沉默開始,亦以沉默結束,他什麼也不想說,能這樣伴着阮煙羅走過一程,他覺得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目光溫柔而又繾綣地看着阮煙羅,這也許是他擁有這份感情這麼久以來,表達的最爲露骨的一次,然後他緩緩地,緩緩地,合上了眼睛。
從頭到,唯有沉默。
“顏風!”阮煙羅嘶聲大叫。
然而顏風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世事就是這麼無常,在最危險的時候,他們以爲自己會死的時候,他們誰都沒有事,可是當所有一切終結,他們以爲一切都會向着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死亡就這麼突然地到來了。
沒有預兆,沒有先機,什麼都沒有。
一條性命,就這麼在他們的眼前逝去了,連留給他們告別的時間,都短暫的這樣令人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