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8 大結局 你在我也在
“阿凌,新的王朝,還沒有起名字吧?”如今整個大陸盡在南宮凌的統治之下,按照習慣,再叫天曜,便有些不合時宜了,新帝登基,是無論如何也要改個國號的。
“沒有,怎麼想起這些事?讓莊青嵐去操心就好了。”南宮凌向來是不太在意這些事情的,他只需要莊青嵐擬好幾個送上來,然後再從中選一個就好。
“叫紫曜吧!”阮煙羅脫口而出:“紫曜出東方,阿凌的國,一定會像這剛剛升起的太陽一樣,光芒萬丈的走下去的。”
南宮凌眼睛眨動,紫曜出東方,好有威勢的幾個字,他喜歡,而且,這個曜字又是延續了天曜的名稱,顯示他從未忘本。
“好。”他點點頭,伸手攬過阮煙羅的腰,和她一起看着遠處那一輪泛着透紫光芒的太陽,輕聲卻堅定地說道:“紫曜出東方,小魚,這一片偌大的山河,你陪我一起走下去。”
太陽越升越高,耀眼的光芒灑向世間的每一個角落,光芒萬丈之下,曾發生過什麼?湮滅過什麼?曾有誰的哭?誰的笑?誰的痛?誰的沉默無言?
而所有的一切,終究都過去了,就如日出前的水汽一樣,被這耀眼的光芒一照,夢幻般的幻化於無形。
只剩下這耀眼的光,永世不絕地流傳下去。
紫曜元年七月,紫曜帝南宮凌更國號紫曜,年號紫曜,以國號爲年號,這是隻有開國皇帝纔可享有的殊榮。
登基當日,行立後大典,帝后同一日而立,這亦是這片大陸上從未有過的先例,足以彰顯帝后情深。
大婚之時,整個天曜京都紅綢鋪地,彩燈漫空,紫曜帝以國爲聘禮,以世間最隆重的禮儀,迎娶紫曜後。
祭天,告祖,昭示臣民。
舉國歡慶,縱飲三天。
這三天裡,帝后除了在第一天的儀式上出現之外,就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他們的影子,只是宮中一座特意修建的偌大的溫泉宮附近,不時有宮女來來去去。
第四天一早,紫曜後纔出現在寢宮中,一睡不起,連外命婦的召見也被紫曜帝下令延後。
也是第四天,傍時時分,阮煙羅好不容易睡起來,渾身上下仍是被火車碾壓似的痛,她咬牙切齒地在心頭怒罵着南宮凌,卻還是強撐起來,去看阮小邪。
她都已經有三天沒看到阮小邪了。
阮小邪估計也是想她想得狠了,鬧了好一會兒才眼角含着眼淚,委委屈屈地睡着了。
阮煙羅看得心頭憐惜的要命,看着這孩子睡着了小手還死死地抓她的衣衫,只覺得怎麼疼愛他都不夠,也打算今天夜裡就讓他跟着自己睡了。
可是正這麼想着,李俠從外面進來,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阮煙羅面色陡然一遍,把阮小邪放在牀上,匆匆衝了出去。
南宮凌正在外面等她,見她出來,也不多話,只是直接扶她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馳出宮門,跑了足有半個多辰,纔在一處小院前停了下來。
阮煙羅跳下馬車,直接就往小院中衝去,一打開門,就看到院子中一個女子,手中懷抱着一個嬰兒,正邊走邊低聲地拍哄着。
阮煙羅瞬間僵立在當場,嘴脣動了幾動,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皇后娘娘……”院中的女子擡頭看到阮煙羅,脣角綻出一抹極度安然的笑意,輕聲地打着招呼。
“皇后娘娘進去坐吧。”身後又傳來一道聲音,阮煙羅回頭看過去,見到秦川那張熟悉的面容,喉頭哽的更厲害,一時間說不出話,只好走了進去,和許紫煙相對着,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了下來。
“你怎麼在這裡?”停了好一會兒,阮煙羅終於問出了口。
“我來看看皇上在不在。”許紫煙說道,手中輕柔地爲孩子掖了掖被角:“所有人都說他死了,可是我總不肯信,這幾天是你大婚,我想着,如果他沒有死,你大婚的時候肯定是要出現的,所以來看看,可是找了好幾日,一點他的痕跡也沒有找到,我這才能相信,皇上真的不在了。”
許紫煙說的平靜,阮煙羅卻聽得心頭悶痛。
說起來,許紫煙其實是最癡心的那個人,無論衛流喜不喜歡他,也無論衛流對她怎麼樣,她也總是默默地守在那裡,守在衛流的身後,守着她對衛流永遠不變的情意。
“黃泉丹,是我喂皇上吃下的。”許紫煙輕聲說道:“但我沒想到會害了瑾王跟哈雅女皇,很抱歉。”
“你不會傷害阿流,你喂他吃那顆丹藥,一定是阿流傷到不能不吃……”
“不是……”許紫煙搖頭打斷了阮煙羅的話:“皇上那時候已經快要好了,就算僅憑自己的力量,也能破開黃泉丹,是我太害怕,怕他好了之後又去找你,所以就想,不如干脆斷了情意,這樣,縱使他對我無情,可是對你也一樣是無情的,我至少心裡能好受一點。”
阮煙羅心頭一跳,關於衛流和黃泉丹的因果,她後來曾聽南宮凌說過。她早該猜到的,衛流是什麼樣的人,在戎國祭壇那般痛苦,傷的那般重的時候,他都能不吃黃泉丹,反而還功力更進一層,那樣嚴重的情形都熬過去了,又怎麼可能在之後反而必須要那顆藥才能保住性命?
原來真相是這樣。
可是許紫煙這個時候說出來,卻讓阮煙羅沒有任何一個字可以說。遇到愛情,每個都是自私的,許紫煙已經夠無私了,她守了衛流那麼多年,所以就算自私了那樣一次,也沒有任何人可以說什麼。
阮煙羅避開許紫煙的話題,看向她懷中的孩子,那是個長的很好的孩子,眉眼間依稀可以看出衛流的樣子。
“這是你和阿流的孩子?”阮煙羅明知故問,只是想要找些話來說。
“嗯。”看着懷中的孩子,許紫煙的臉上浮現十分溫柔的笑意。
“長的真好,叫什麼名字?”
“沒有起名字呢。”許紫煙自然地說道,擡頭看向阮煙羅:“我讓秦川去請你和凌王過來,就是想請你爲他起個名字。”
阮煙羅詫異地看向許紫煙,許紫煙輕聲說道:“皇上沒來得及看到他,也沒來得及給他起名字,我想,這個名字不如由你來起,想必這也是皇上想要的。”
阮煙羅動了動口脣,想要拒絕,這是許紫煙和衛流的孩子,如何能讓她來起名字?
可是許紫煙卻提前止住了她想說的話,說道:“皇后娘娘,不,阮姑娘,你不必多想什麼,我只是真的,覺得由你來起是最好的,你起的名字,皇上也會喜歡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阮煙羅就是再想要拒絕,也是不能夠。
她沉默了片刻,終於點頭說道:“好,那便由我來起。”
向着許紫煙伸出手,阮煙羅說道:“我能抱抱嗎?”
許紫煙把孩子遞給阮煙羅,阮煙羅接過來,低頭看了看,又用手戳了戳他的小臉蛋。
這個孩子比阮小邪大半歲左右,現在已經快有一週歲,甚至已經開始逐步形成自己的性格。
此時他躺在阮煙羅的懷裡,靜靜的,不哭也不鬧,一雙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阮煙羅,卻也絕沒有親近之意。
這副安安靜靜,好像處於所有事情之外的樣子,與衛流頗有幾分相似。
阮煙羅看着他,覺得自己就好像看到了一個縮小版的衛流,這樣安靜這樣清淡,卻又這樣讓人心疼。
抱着孩子走了幾步,阮煙羅在腦海中拼命地搜索,什麼樣的名字纔是最適合這個孩子的。
她前幾日才親眼看着衛流到了別的世界,知道他可以開始新的人生,如今手上卻又抱着衛流的兒子,那個衛流甚至連見都沒有見過一面的兒子。
看着這個孩子,阮煙羅不知怎麼就想起了許久許久以前的事情。
她想起那次迎花宴上的坐次,南宮瑾坐在她同一邊的上游,衛流與她平齊,坐在她的對面,而南宮凌則坐在她同一邊的下游,而且還在酒杯停到他那裡之後,便直接將酒杯拿上了岸,再不放下去,強硬地終止了遊戲。
現在想來,原來許多事情,早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預兆,只是那個時候都懵懂,沒有人能想得到而已。
她又想起那之後的金閣寺一行,那時她並不相信世間真有什麼籤是能抽準的,所以並沒有把那些籤詞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回過頭來再想想,那些籤詞,卻已經一個一個的都應驗了。
南宮敏,南宮柔,梅纖纖,南宮瑾……
衛流呢?衛流的籤詞是什麼?
時間已經過了太久,她那個時候又沒有認真聽,縱使有着過耳不忘的本領,阮煙羅還是蹙着眉,想了一會兒纔想起來。
困龍終有飛天日,皇圖霸業彈指間,世間難得雙全法,不負江山不負卿。
當衛流要江山的時候,便是與她背道而馳,可是他若不要江山呢?她一樣不是他的。阮煙羅不由苦笑,這麼想想,倒還真不如要江山呢,也許許紫煙其實真的是幫了他,可是那個人太傻,都已經到那種地步了,居然還能衝得破黃泉丹,這樣的一份情意,何以爲報?
她記得那句籤詞的後面還有一句判詞,那句判詞是什麼呢?
阮煙羅又想了一下,才終於想起那句判詞。
奈何情深,原來緣淺。
阮煙羅笑意驟然辛酸,奈何情深,原來緣淺。
原來在那麼那麼早的時候,上天就早已經把他們的命運告訴他們了。
懷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阮煙羅的情緒,小小的身體一下子緊繃起來,一雙眼睛警惕地看着阮煙羅。
“別怕。”阮煙羅知道自己嚇着他了,一邊輕輕地拍着他,一邊柔聲哄着:“我不會傷害你的。”
可是那孩子對阮煙羅始終懷着幾分戒意,只是張大着眼睛看着她。
阮煙羅也不在意,只是擡起頭,對許紫煙說道:“我想好了。”
“叫什麼?”許紫煙立刻問道。
一年多,都沒有給這個孩子一個名字,今天,終於要有了。
阮煙羅的目光變得深遂,目光落在孩子的小臉上,說道:“衛淺。”
然後擡起頭,望向無邊空氣中無邊的黑暗,又像是透過這黑暗,望着那個無形無跡,卻主宰着一切的天道,聲音鏗鏘地說道:“叫衛淺,嘲笑這淺薄又可笑的命運!”
天道?什麼是天道?
一次次的打擊,挫折,把美好的事物催折在人的眼前,就要讓他們臣服於這天道之下嗎?
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偏不信,偏要去爭一爭看。
一個人的命運,自然在那個人的手中。
若是真的全任由天道的擺佈,衛流早就該死了,又怎麼會在另一個時空中,以另一種形式,延續着自己的生命。
所以這個孩子,就叫衛淺,去向這可笑又淺薄的命運,狠狠地宣戰!
“衛淺……”許紫煙輕輕地重複了一遍,又咀嚼了一會兒,便輕輕笑開了。
她把孩子從阮煙羅的懷裡接過來,輕聲說道:“多謝阮姑娘賜名,我們就不打擾了。”
說着話,居然是打算這就離開的樣子。
阮煙羅微微伸手,似是想要抓住她,可是手伸到一半,便又停住了。
她拉住許紫煙做什麼呢?她還有什麼能和她說的呢?
“他長大了,告訴他南楚是他的地方,但想要拿回去,得憑本事。”南宮凌自來到這裡之後便一直十分沉默,直到此時才第一次開口說話。
許紫煙身體頓了一下,轉過了身,秦川本來跟在許紫煙身後,此時也轉了過來,認真地看了南宮凌幾眼,一禮到地說道:“多謝紫曜帝。”
南宮凌並未回禮,也不再多說什麼。
衛流的孩子,是註定不會接受他的幫助的,所以他也根本不打算這麼做。
南楚的建制,一直留着,可他也並不想就拱手送給衛流的孩子。如果他有本事拿得下,擔得起,那就儘管拿去,可他若沒有這份本事,那麼也不必來肖想。
秦川聽懂了,許紫煙也聽懂了,所以他們是真的感激南宮凌,因爲他是把他們放在對等的位置上,沒有一絲一毫折辱到這個孩子。
一禮過後,秦川也不再多說什麼,就跟在許紫煙身後,慢慢去得遠了。
阮煙羅看着他們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見了,這才收回視線。
這一別,天高水長,不知何日纔會有再相見的機會,更不知道那個孩子,將來會長成什麼樣子。
一隻手從身後輕輕地攬上她的腰,阮煙羅心頭一暖,轉身,對南宮凌露出甜美的微笑。
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她無助的時候,失落的時候,悲傷的時候,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從身後靠上來,然後攬住她的腰,什麼也不說,只是用這樣的動作告訴她:他在。
多好,無論什麼樣的時候,他都在。
轉過身,把整個都埋在南宮凌的懷裡,撒嬌說道:“阿凌,我不想做馬車,我想走一走。”
“本王陪你。”南宮凌說道,聲音清淡,但寵溺感就是源源不絕的透露出來。
“阿凌,我討厭離別。”
“該在的人一直都在。”
“你呢?”
“你覺得呢?”
“你得正面回答。”
“小魚,若你敢走,你知道本王會做出什麼事來。”
“阿凌這不是情話。”
“本王沒有說是。”
“阿凌,浪漫,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浪漫?”
“浪便夠了,慢……本王只記得有人一直叫快……”
“南宮凌!”暴怒的吼聲,又有人聲音糾結的響起:“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正經着一張臉說葷段子很詭異?”
“本王說的是很正經的事情……”
……
“阿凌,你說那個孩子將來能不能把南楚拿下來。”
“不知道。”
“阿凌,你怎麼這麼掃興?說一下嘛!”
“小魚,未來的事情,要交給未來的人。”
“那現在呢?”
“現在?”南宮凌的聲音低低的響起:“你在,我也在。”
你在,我也在……
黎明前的風吹過來,把這句話在夜色中吹的很遠很遠。
前方泛起魚肚白,太陽又要升起。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未來未可知,誰也不能預料,只能交給未來的人。
而現在,阿凌在,她也在。
如此,還有什麼不夠呢?
—全書完—
寫個完結感言吧。
一年多,居然真的就這樣完了。
寫這本書期間,也許是某妖生活中最爲動盪的一年。
許多想得到的事,想不到的事,都一一在生活中發生。
這本書,至少有兩次機會,會根本寫不下去。
一次是三月底四月初的時候,那段時間,生活裡真的發生了特別糟糕的事情。
這件事情,在微信裡,微博裡,都有說過,就不贅述了。
但是那個時候,真的是萬念俱灰,別說寫書,連生活都不想再繼續了。
但所幸熬了過去,停了三四天之後,就又開始更新。
還有一次,是在五六月份的時候,那次是真的忙,連着許多許多天不停工作,雙休日也停不下來,工作日還要正常上班。
那個時候,也想幹脆不要寫了,可是後來還是熬了下來。
在我最難最難的時候,是親愛的你們給了我最溫暖的鼓勵,某妖永遠記在心上,感恩大家。
這本書,本來打算七月十五結掉的。
某妖自己也是看書的,很知道大家看結局的心情,本來是打算快要結局的時候,連着幾天狠更一下,讓大家看個過癮,也保持結局的連貫感。
說七月十五結的時候,是真的打算這麼做的。
可是後來實在是忙,不僅沒辦法多更,反而連三更都保持不了了。這件事情,一直都覺得十分抱歉。
可是即使這樣,還是有許多人一路跟下來,真的非常感激。
再次開始寫書的時候,我和羣裡的人說過,不求能有多好的成績,就希望有一件事情,我能一直做下去,不要停,不要半途而廢。
有這樣的成績,實屬意料之外,要多謝大家的厚愛。
到了現在,某妖心性不變,仍是不奢求成績,只希望可以長長久久的寫下去,並且每一本,都有每一本的進步。
接下來會寫一些番外,看大家呼聲,可能會多寫一點,把大家想看的人物都寫一寫。大概保持每天兩更的樣子吧。
新書,會在十月份左右,發之前會在微信和微博事先通知,到時候還請大家繼續捧場。
本來算着情節,差不多十一點可以更新上來的,一不小心又被叫去開會,所以就遲啦,要說聲抱歉。
另外,大家一直在猜的衛流的孩子的名字,現在也終於揭曉了,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還滿意。
給衛流的孩子起名字,裡面說的那些話,其實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某妖自己的勉勵。
命運是淺薄而可笑的,但我們是真實而厚重的。
卡在千字之前,就這樣吧,我們新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