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有些與我一模一樣的容顏, 不同的是他一身死氣, 沒有活人的氣息。
“葬, 許久不見。”我一笑, 開口寒暄, 他是葬, 在地球世界, 或者說地球紀元自我體內脫離而出的一個特殊的生命體, 是極度絕望, 萬念俱灰, 心死神葬之後誕生的。
我將他葬在始區, 不曾出世。
我死後, 以轉世重生的方式來到虛空古陸, 沒想到的是他也隨我而來, 但我與他不同的是, 我只是葬天境強者, 世間有敵, 他則無敵寰宇, 睥睨諸天, 提劍君臨天下。
號稱這個世界至高存在的生靈, 在他面前不過螻蟻, 葬天更是一個笑話。
而我, 也只是葬天, 他是如何達到如此高度……能在別人看到的未來之中殺人虛無之身, 斃其真身。
空間, 時間在他的世界裡已經不存在, 真假虛實就在他的一念之間。
他能于思維中殺人,在思維世界中擊殺, 而後映射到現實世界中, 讓被殺者真正死亡。
我們在屍骸空洞眼眸中所見的提劍的背影, 便是屬於他。
我死亡之後, 他經歷了什麼, 是什麼讓他變得這麼強大。
他又是如何來到虛空古陸, 不受界壁的影響。
“始尊。”宮殿中央石臺上的屍骸開口, 沒有理會旁邊的孩童模樣的葬, “這便是你來這個世界的原因?”
我搖了搖頭:“我只想有一個自己的身份, 有父母有童年, 而不是一個被創造出來的載體, 一個沒有過去的應劫而生的生靈。”
這是我的執念, 撇清與本體秦昊的一切瓜葛, 藉助死亡重生, 來完善自己的人生, 讓自己成爲真正的人。
血色宮殿中的屍骸並沒有因爲我與葬的關係而對我有什麼偏見, 他有博大的胸襟, 哪怕他在思維世界中被葬擊殺, 導致他現實之中死亡。
而葬目光不善, 對這個世界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帶有強烈的敵意:“你沒資格問他。”
“葬, 你不該來這裡的, 這裡不是你應該在地方。”我看向提劍而立, 一身氣息內斂, 毫無威壓, 但卻透着君臨天下的帝王之姿的葬, 悠悠說到, “那一劍, 我的確殺死了自己。”
葬看向我, 眼神複雜, 有說不清道不明情愫流淌。
“好, 我離開。希望你看盡快回來, 她們需要你。”葬嘆了一聲, 說完後轉身離去, 消失在了這個世界裡, 整個世界都沒有他點滴氣息,歲月難以映照出痕跡, 空間無法鐫刻其模樣,像未曾出現過。
“你很獨特。”開口的是白衣勝雪的女子,她很美, 很溫柔,聲音如樂, 入耳輕柔, 讓人如沐春風, 身上散發的體香,有獨特的能效, 使得我神清氣爽。
她頓了頓, 繼續說到: “你不是沉眠者。但你的神秘與獨特, 跟他們比起來也定是不遑多讓的。很高興能夠認識你, 始尊。”
她是葬天境強者, 是這裡唯一的女性,我閉上眼, 思維如同潮水般鋪開, 縱橫古今, 洞悉了在場每個葬天境強者在他們各自時代留下的種種輝煌與傳說。
她名爲玦, 是虛空古陸最年輕的葬天境強者, 存在的歲月不足一個紀元。
她出生的紀元, 是一個相對平和的紀元, 沒有連天的戰亂, 種族之間也沒有不斷的紛爭, 她就在那樣環境中逆天而起, 成爲那個紀元的最強者, 也正是因爲如此,她纔出塵脫俗, 不像其他幾尊崛起於戰亂中, 參與紀元覆滅的守衛戰, 最後目睹她出生的紀元被時光葬下, 無戰無亂……她一生未嫁, 只守一人, 一個在那個時代如同曇花一現的神秘人。
可惜的是那個人至今都未曾出現, 而她也一直在等。
她是一個難得的癡情女子, 我倒希望那個人能夠出現, 不要讓她再空守歲月。
世間,最怕紅顏白首, 容顏老去。我不想看到當他到來, 玦已經老死歲月中, 有情人難成眷屬。
她, 一等便是近一個紀元, 如此漫長的歲月, 她對他的感情, 沒有變淡, 反而更加醇厚。
換我……或許早已經冷漠, 所有情都難再撼動分毫, 想到此處對她, 我多了幾分欽佩。
“一始一葬, 皆是一人。”三尊白髮蒼蒼的葬天境強者異口同聲。
他們是三胞胎, 在十一個紀元前應劫而生,心靈相通, 血脈相連, 一門三葬天, 血脈無比逆天, 他們的種族是唯一一個經歷十幾個紀元而不滅的種族, 三尊至強者與種族之人共歲月, 共看紀元沉浮, 歲月洶涌。
他們的種族被稱爲不滅族, 是虛空古陸上傳承最大的種族, 沒人知道他們的深淺, 有人猜測, 他們族中堪比葬天境的強者超過兩手之數。
壯碩如山的男子, 名爲諦, 是五個紀元前的強者, 亦是唯一的山嶽聚靈而成的葬天境強者, 他聲音厚重, 厚若山嶽:“天尊, 你是否真是葬所殺?”
宮殿中央的屍骸搖了搖頭:“不是。”
少年莫尊自從葬出現之後, 一直在沉默, 此時此刻, 他的目光在所有強者之間來回, 飄忽不定, 眸子深邃, 不知所思。
而屍骸也沒去關注心不在焉的少年莫尊, 依舊自顧自地說着。
他說他在他看到的未來世界裡被莫名的生物砍下了頭顱, 葬趕來, 撿起頭顱, 想要爲他接續, 但失敗了, 葬含怒提劍殺了敵人。
宮殿的殘垣斷壁之中, 那些血液來自於他, 那些從他眼眶中掉落出來的骨, 是葬所殺之人的。
這一切, 發生在他突破葬天境之後的一年內。
“我死在未來, 亦亡於過去,一個紀元了, 漫長的歲月, 我的血液都快乾涸了。”
“若非始尊與莫尊前來, 我的血液不會復甦, 靈魂也不會再次甦醒, 那或許就真的會真正/腐/朽在歲月中。”他空蕩蕩的眼眸中, 有感激的光芒。
而葬之所以對這個世界的人充滿敵意, 是因爲我的原因, 因爲不願意離開這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我有了家, 而葬則將一切歸咎於這個世界的生靈。
他說葬曾跟他說過我的身份, 居高臨下,有如巨人俯瞰螻蟻一般,一生無敗的他, 數百個紀元累積的驕傲, 不值一提, 在他面前無法提起絲毫的反抗的念頭, 他不敢想象,葬強大到各種地步。
“最黑暗的紀元即將來臨, 我所開創的天境修煉體系雖然強大, 但依舊不能阻止紀元覆滅的進程。”
“在座的都已經是葬天境強者, 將我開創的體系修煉到了絕巔,但同時你們應該也感受到了天境修煉所存在的缺陷。 ”
宮殿中央石臺上的屍骸空洞的眸子中散發出悠悠光芒, 枯皺的面龐上, 有無窮的悔恨:“天境存在陷阱, 也存在着盡頭, 葬天巔峰之後, 常人無法再進一步, 會被困死在葬天巔峰。”
www▪ тт kΛn▪ ¢ ○ “天境修煉體系, 詮釋了萬古諸天的架構,藉着靈氣, 於體內構建諸天, 最後與天齊, 成爲蒼天之主, 成爲與萬古諸天同等的存在……
只是這樣的存在, 被束縛在依存的天地, 生養的天地成了囚牢, 困死修煉者, 最後會被歲月侵蝕, 與諸天一同腐朽。
甚至在關鍵時刻, 諸天反噬,遭受致命的打擊, 即便舉手投足便能葬天,也無濟於事, 會隕落在諸天萬界的的反噬中, 血肉屍骸以及一身浩瀚靈氣, 會成爲新的天地。 ”
宮殿中央石臺上的屍骸講述着天境修煉體系的缺陷, 天境修煉體系從一開始便是一個陷阱, 是諸天讓他參悟開創, 並非他驚才豔豔, 並非是他萬古才情第一, 而是諸天所設的一個不折不扣的陷阱。
這也就意味着, 虛空古陸的天地有了意識……活了過來, 他們想要同化所有的葬天境強者, 以抵抗歲月侵蝕,永壽於蒼茫。
他說他在突破葬天境巔峰之時, 洞悉了真相。
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若不破, 則修煉成爲一場龐大的騙局, 生命也爲泡影。
“虛空古陸自古長存, 我們的一切都爲真, 但卻因爲他的到來, 一切某個人的黃粱一夢, 他夢醒, 我們便從真的消失了。”
“玦所說的沉眠者傳說不假, 但有一些出入……虛空古陸下, 並無沉眠者, 沉眠者在我們之中。”
“我們本是夢外之人, 真實存在, 隨着他的到來, 我們所有人入夢, 天境修煉體系他在上一紀元末, 借我之體開創傳世, 成了這一紀元的主流體系, 因此天境修煉體系成了他最好的武器, 讓我們這一紀元都陷入了他的陷阱中, 成就他的夢。”
隨着他話語的落下, 我心中升起一股戾氣, 地球紀元所經歷的那些事紛紛涌上心頭, 意難平, 心難寧。
眼前的屍骸, 讓我產生了無邊的厭惡。
“你, 不是他。”我提劍直指宮殿中央石臺上的屍骸, 殺意驚天。
血色宮殿血氣瀰漫, 滔天氣息轟然而起:“哈哈哈,你終於是忍不住了啊。若非我突破葬天巔峰, 得知了真相, 不然怕是會一直混沌地活着。”
“一始一葬, 皆爲一體。”
“一始一葬, 皆是沉眠。”
“始尊, 是沉眠者。”
“葬尊, 來此是爲了喚醒始尊。”
屍骸死死地盯着我, 目光中多了敵意。
“你, 將虛空古陸的世界拉入到你虛無的夢境, 來成就你的私心。你可知道, 一旦你夢醒, 虛空古陸便不復存在。”
說話的是那三胞胎,依然是異口同聲,聲調都一模一樣, 就像一個人。
少年莫尊看我一眼:“我會與你一起, 我相信你不是壞人, 也不會那麼自私。”
我提着序列古劍, 看着他們笑而不語, 我不知道他們所說真假, 但他們的言語已經讓我心生厭惡, 殺意遏制不住地在體內洶涌翻騰, 不斷灌入序列古劍中。
“我們聯手, 趁着始未曾甦醒前撕開他的夢境, 把虛空古陸這片世界從他的夢境中拉出來。”血色宮殿周圍的血開始沸騰, 有滔天氣息瀰漫, 散發出無敵的威壓。
“我的夢, 誰也別想逃離。”我握着序列古劍, 明白了一些, 這確實是一個夢, 但也是真實的,是無極幻境的最高境界——造化之境。
他們一旦撕裂我的夢境,他們得救了, 但我的無極幻境進化就失敗了。
而發生這一切的終究原因——是我的不甘, 是源於對家, 對自我深如汪洋, 浩如星河的執念, 我只想有一個自己的父母, 生於子/宮, 擁有父愛, 擁有母愛, 更擁有獨一無二的過去, 讓自己完整——
所以, 在我提劍自刎,血濺三尺, 頭顱落地, 意識斷絕之前, 無極幻境轟然展開, 穿越無數星河, 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將整個世界納入到幻境中, 幻境如夢, 這纔有了我在古剎的阿爸阿媽以及一羣無私的族人。
虛空古陸入夢, 是巧合, 絕非是我有意爲之, 畢竟我非自私之人, 這只是一場出乎意料的意外, 本該是夢入異界,但卻成了異界入夢, 異界成虛。
一旦夢破, 虛空古陸便會隨着我的甦醒而消散, 我所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消失, 不再存在。
無極幻境進化到造化之境, 我便能讓虛空古陸脫離夢境, 回到現實世界中去, 一切不會消失, 到時我也有了父母, 有了家……所以任何別想逃離我的夢境, 破開夢境。
“想離開我的夢境, 門兒都沒有。”我冷眼看着身邊七尊葬天境強者, 以及葬天境的超脫者。
而我, 也得悉了血色宮殿中央那具屍骸的身份。
“超脫,哈哈哈, 既然天境修煉體系是我設下的陷阱, 又怎麼會讓你超脫洞悉了真相, 逃離我的夢境。”
我提劍直指, 我敢確定, 他來自地球, 就是不知道是敵是友了, 是哪一尊大帝或者是擁有神尊戰力的老怪物。
不管他是誰, 我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我這來之不易的家與愛, 哪怕是神尊, 哪怕是再次被逼得提劍自刎, 我也不會放棄當下擁有的一切:“你絕非虛空古陸之人,說你是何人?”
虛空世界, 再次提劍, 劍指諸多葬天境強者。
若是他們執意, 我不介意, 讓這一界再無葬天。
曾橫掃時間長河上下, 一劍寒光十萬裡的豪邁與殺意再上心頭。
我提劍而立, 小小的身軀中藏着不屈的意志:
“你們是一個一個來, 還是一起來?”
“秦昊, 既然如此, 我滿足你。”宮殿中央石臺上的屍骸開口, 道出本體之名。
果然, 這傢伙真來自地球, 而且對我的過去極爲了解。
莫尊與我並肩而立, 一身氣息洶涌, 戰意滔天:
“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