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彩霞爬上了東邊的天空,我和洛玲兒已然靜靜佇立“枯骨城”城頭,迎着晨風,沐浴晨曦。
滿地的血跡還未曾幹,淡淡的血腥味夾雜在風中,瀰漫在戰後破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城中那些活屍穿梭在城市裡的街道中,偶有一兩人駐足看看我和洛玲兒,然後離去,沒入人海中,繼續忙碌。
城頭換崗的活屍士兵來往,對着我和洛玲兒恭敬的鞠躬,方纔離去。
許久之後,洛玲兒看我一眼後:“白峰哥哥,你爲什麼要把君主之位讓給鄧言呢?”
我負手而立,望着天空,輕輕地搖了搖頭,說到:“你看我這樣子適合管理一個國家麼?”說完便把視線從長空轉回,掃過城中的瓊樓玉宇,最後定格在了玉器店所在的位置。
洛玲兒莞爾一笑,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安靜的站在我的右邊,眼中的神色悠遠而朦朧,帶着淡淡的掙扎之色。
“兩位,我想是該請你們喝酒的時候了。”我望着門開了的玉器店,對着空無一人的左邊,淡淡一笑,道。
我回過頭,對着洛玲兒說到:“玲兒,有件事我要你幫我去做。”
洛玲兒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把別在身後的手收回,整理了下衣服,說到:“去衛城,和十二青銅巨人一同前往南極,探查一下海人族的動向。一有異動就通知我。”
洛玲兒點了點頭,踏着朵朵紅色花瓣,向衛城而去。
“等等。”望着洛玲兒的背影,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傷別離的情緒,“小心些。”
洛玲兒停下腳步,回過頭嫣然一笑,點點頭後便轉眼消失在了天際。
平復了一下自己略微莫名其妙的情緒,自嘲地笑了笑,便邁開步子向城中的玉器店走去。
“蠱,對我沒用,不知道這一次你還會耍什麼花招。”路上,我從路旁的小樹上摘下一片葉子,在手中輕捏,聞着淡淡的樹葉味道,冷笑着說到。
有人駐足好奇地打量着我,用看瘋子的眼神看着我,滿臉的鄙夷。我無所謂他們的目光自顧自地前行着。
“或許這次不會再有花招了。”一行細小的墨字出現在樹葉上。
我搖了搖頭,笑着說到:“這可難說。”
樹葉的空白處又出現在一行銀白色小字:“那需要我們做點什麼嗎?”字裡行間透着一種關切。
“再說。”我扔掉葉子,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深入肺腑的清涼,讓我低沉的精神爲之一振,我滿意地笑了笑,邁開步子向十幾米外的玉器店走去。
玉器店內,幾個龐大的水缸中依然盛着淡藍色的海水,淡淡的海水特有的腥味從中飄出。
那個叫木子的店員在靠着椅子打盹,店主卻悠然地品茶,閉着眼,那表情是無比地享受。
我走到門前,屈指在門上輕敲了一下。
“木子,招呼客人。”店主握着茶杯,眼睛都未曾睜開,開口道。
木子慵懶地睜開眼睛,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後,從椅子上起身說到:“您是要買什麼等級的玉器?”
看着那不想搭理人的店主,我笑着說到:“我不買玉器,只是找人喝酒。”
“啪嗒。”我的話剛剛落下,面前的木子還來不及說什麼,店主就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手中的被子落在地上摔成了一堆碎片。
“不好意思,是老夫疏忽了。”店主彎着腰,對我鞠了個躬後滿臉地歉意。
“不礙事,我只是找你喝酒的。”我擺了擺手,饒有興致地掃視着屋內的陳設。心中的疑惑卻是多了幾分。我很好奇他對我怎麼如此客氣?
店主再次歉意地鞠躬後,對着一旁滿臉驚訝地木子說到:“木子,關店,今天我們不營業了。我要和這位公子不醉不歸。”
木子點了點頭,慵懶地臉上多了一抹笑,匆忙關了店門。
店主帶着我向後院走去。“前天晚上的大戰公子參與了吧?”半路上店主忽然問到。看來他並不知道我白峰這一回事,亦或是他在演戲給我看。
我咧嘴一笑,點了點頭。
店主忽然停住了腳步,喃喃道:“麻煩大了啊。”
我也隨他停下,好奇地看着他問到:“有什麼問題麼?”
“走,走我們坐下說。”店主忽然拉住我向石桌而去。
坐定之後,店主叫人給我們上了一壺香茗,我要求店主多加兩杯。他也沒問爲什麼,只是照做。
一切做好之後,我和他面對面坐着,我嘴角噙着微笑,看着店主有些許皺紋的臉,說到:“你似乎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
“唉,一言難盡啊。”店主輕嘆了一聲,滿臉的擔憂與無奈。
我手指輕敲石桌,饒有興致地問到。“那你應該也知道我的身份吧?”
後院之內,涼亭之外的槐樹開滿了潔白的槐花,淡淡地花香從上飄出,溢滿後院的每一個角落,分外清香。
店主點了點頭,說到:“你是白峰,那個長生不死的判官。”他指着院中開滿槐花的槐樹,一臉傷悲。
他知道我的身份我並不好奇,從他給我下蠱開始,我就知道他的身份,一個海人族的人不知道我那才叫奇怪呢。
我存在與海人族的神話傳說之中,那個人人都能耳熟能詳的白峰判官,身爲一個官職不會小的海人族探子豈會不知。
“然後呢?”說話的並不是我,這句話是從我右邊的空位上響起。
“長生不死,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店主頭也沒擡,埋着頭,低聲地說到,“可是在時間面前無數人都被無情地抹殺了。不論你曾經多麼輝煌,多麼耀眼,百年光陰過後都將化作一抹塵土,歸於大自然。”
店主忽然感慨起來,茶杯也被他僅僅地握在了手中。
“但你,白峰判官,卻可以無視這一切。”店主擡起頭看着我,凝重地說到,“你超越了六道輪迴,身處三界之外,凌駕於時間之上。”
聽到這裡,黑白無常的聲音在我的腦海響起:“這人圖謀不軌。”
我也知道這人覬覦我的長生不死,居心叵測。想到這裡心,心中殺意已起。
“而我……”
“不要廢話。”這些東西我也知道,我並不想聽這無關緊要地感嘆,“說出你是誰,不然我就立馬毀了這裡。”
我的耐心已經被他消耗殆盡,我摩擦着茶杯,凜然地看着店主。
店主擡起頭,笑呵呵地看着我,說到:“不要着急。或許你很想知道你長生的原因吧?”一臉的和煦讓我心中的怒火頓時消了不少。
我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說實話我對自己的的來歷十分地好奇,聽他說說倒也無妨。
“生,死,正,邪。”店主掃過我和兩側空位,詭笑一聲,“這就是你長生的秘密。”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轉頭望着院中的槐樹,心中升起莫名地熟悉感。
腦海中忽然掠過那個小鎮郊外的墳場中的槐樹,以及樹下小墳;火車上,一曲天荒,我奪取了無數人的十年光陰……在雪峰之上,萬千枯骨俯首稱臣,誅殺了與我爲敵的秦廣王。
在海底墓葬之前的種種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入心頭,一種恍若隔世的滄桑瀰漫在心頭。
我似乎又回到了那種空靈的狀態,無所謂雲捲雲舒,無所謂時光流轉……我只是爲了活着而活着。
生,只不過是死亡的開端;死,也不過是生的盡頭;正邪,也只是世間凡人爲了洗脫自己的罪過而捏造的。
生死正邪,對我來說都一樣。生,我無所戀;死,我亦無所懼。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走到槐樹下,摘下一串槐花,放在鼻尖,輕嗅花香。而,店主的身份在我心中有了答案。
“生死正邪,終不過是一場落盡的繁華。”我把手中的槐花揚出,朵朵小花,如雪般在陽光下飄落,滿地的銀裝,我踏着漸漸鋪滿地面的槐花,走向石桌。
“多謝你的招待,我或許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了。”我淡然一笑,飲儘自己杯中已經涼了的茶後說到。
院落中,飄落的不再是朵朵花瓣,而是一片片規則的雪花,鋪滿地面,絲絲寒冷從四周傳來。
店主望着晴天飄落的雪花,拉了拉衣領,拿起已經結冰的茶水,再斟一些茶水後說到:“你終於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接過一片雪花,輕笑着踏着雪花向在走去。
“你以爲你還能走麼?”店主陰森森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搖了搖頭,踏着雪花向外走去,對店主置之不理。
“你的架子依然這麼大。”店主轉瞬之間便攔在我的前面,握着杯子,森然冷笑着,眼中的殺氣已經凝成實質……
“憑你,還留不住我。”低着的頭,忽然擡起,與店主的目光對在了一起。
店主奸笑道:“你真的以爲我會和你單打獨鬥麼?”說着,空着的手打了一個響指。聲音落下,一隻只巨手從身後的院落的地下破土而出,隨後七個高大的骷髏破土而出,立在風雪中,空洞洞的眼眶冷冷地注視着我。
“這就是你的底牌。”看着靠在柱子上得意冷笑的店主,冰冷如雪的話語從喉嚨中擠出,“這可不夠。”
說着我的身體便飄到了半空之中,俯視着七個巨大骷髏,指尖森冷火焰繚繞……
“你眼中無正無邪,無生無死。那麼你敢不敢死一次給我看看。”店主嘴角噙着微笑,狡黠地說到。
“既然你想看,我就給你看看無正無邪,無生無死的境界。”天空中烏雲匯聚,遮去陽光,漫天飄着片片雪花……落在永歸陵境內,裝束着這曾經的地府。
“動手吧。”沒有絲毫感情的話,響徹雲霄。
“咻。”就在我手中的火焰凝聚成火簫之時,一個淡紫色的身影從劃破長空,出現在我的面前。
“玲兒?”我停下手中的動作,看着來人,心中略微驚訝。
“海人族,沒了……”洛玲兒抖去身上的雪花,面色凝重地說到。
我長呼一口氣,緩緩吐掉胸腔中的濁氣,目光如炬,聚焦在了懸浮在天際的店主身上,冷笑着說到:“大義滅親,難道就是你眼中的邪?”
“呼,還是被你給看出來了。”店主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後,目光如雪,透着無盡的冰冷。“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所以,今天我要用你的血,祭祀滅亡的海人族萬千子民。”說着,七個骷髏懸浮在我的四周將我圍的水泄不通。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處於史詩級巔峰的你,到底有多厲害。”我冷笑着,手中的火簫一揮,滔天的氣磅礴氣勢籠罩永歸陵的每一寸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