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劍拔弩張

雷振宇在打一場豪賭。這場賭局的籌碼就是鄭多晶的神秘身份,是自己的人品運氣。而賭局的結果最終決定誰來坐這赤月江山。

京城此時必然被他那好舅舅圍得如同鐵桶一般,顯然憑一己之力是很難入城了。爲今之計,只能想法設法通知重臣出城接人。爲了取信於那幾位重臣,雷振宇還將事先親手擬好的密旨交予鄭多晶,讓她以皇帝身份令李快嘴將密旨連同印信一起出示給那幾位重臣看。

自從鄭多晶以他的身份向李快嘴攤牌並請託之後,他的命運就全掌握在李快嘴、江戎等人身上了。這是他平時第二次站在風口浪尖,第二次面對未知的兇險命運。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姜太師急不可耐的不按常理出牌,這一場海難的時日耽擱,讓他此前在京中的秘密佈局漏洞百出。人算不如天算,自己還是太過年輕自負了啊。他心中長嘆。

在得知“李公子”的真實身份時,李快嘴不是不驚訝的。起初他不過以爲是哪個貴族王爺公子,不料竟是當今赤月的帝王。莫非冥冥中自有天註定,師傅的夙願終將在小姐和這位赤月皇帝身上實現?他的臉上收斂起平日的吊兒郎當,首次出現出凝重肅穆的神色。帝宮詭譎,風雲變幻。如今的帝王正處於千鈞一髮之際,如果不襄助他,讓小姐未來藉助他的勢,依照主公目前的實力,報仇必不能成。一島之力,如何能與一國之力相抗呢。當年歩氏一族盡遭屠戮,若非師傅於刀光劍影中救出他,只怕他早已淪爲一具小小的骸骨。而幼時親眼目睹那一場地獄般的殺戮,血雨腥風。眼睜睜看着雙親爲了護他被砍於賊人刀下,身首分離。昔日繁華似錦的歩府一夜之間被夷爲平地,而他則與師傅相依爲命,奔逃於江湖,直到發現神秘島纔有個安全的落腳之地,慢慢發展起來,可謂不易。這些年他拼命習武,只盼有朝一日能手刃那賤婦,替歩氏一族報這血海深仇。嬉皮笑臉的無賴嘴臉下,掩藏的是一份隱忍爆發的熾烈復仇之心。

眼前這位赤月君主,與自家小姐有情。如今帝王有難,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待他襄助此君度過此劫,待小姐成功成爲帝王側的第一寵妃之後,以後之事可徐徐圖之。有赤月一國的助力,何愁大仇不能得報?事急從權,他自行做主了。師傅他日知曉,必是贊同的。思及此處,他接過雷振宇的私人印信和密旨放入懷中,鄭而重之的發誓必不辱使命,哪怕拼得一死也會把任務完成。又給了鄭多晶他的私人秘製藥霧及解藥,用以危急時刻逃生。李快嘴這才匆匆告辭,於黃昏時分混進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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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掌燈時分。

白日送走了太師府的幕僚,此刻江戎正立於書房的多寶閣旁沉思。眼下京城這局勢,由不得他要再三斟酌,小心謹慎了。若姜太師的人所言非虛,如今乾坤宮中的那位當真是個假貨,那麼,真皇帝到底去哪兒了?是否如那幕僚所言,已經尋着“屍首”,駕崩西去了呢?恩師刻意讓人向他透露,明日將率衆臣工鬧上乾坤宮,是要求他擺明立場站隊了吧?可恨他那貴爲一國之後的嫡女江雪雲,皇帝失蹤這麼大的事,她在宮中竟然毫無風聞,一點有用的消息也沒有,反讓他這當爹的陷入如今這般判斷不清形勢的被動之地,真是讓人着實氣悶。

江戎正擰眉想着,門外突然傳來傳來一聲悶哼,有重物倒地的聲音。江戎心道不好,忙拔出懸掛在牆上的寶劍,剛轉身,便見一黑衣蒙面人立於眼前。黑衣人的眼神鄙夷而輕蔑。

江戎馳騁疆場多年,何曾遭過此等羞辱,立時以劍指敵,怒喝一聲:“你是何人?膽敢私闖將軍府!守衛何在!”

來人輕蔑的說:“不用喊了,他們早就暈死過去了。貴府守衛如小兒玩物,吾奪君首級,不過探囊取物耳。”

來人眼神不死作假,渾身爆發的殺氣也咄咄逼人。江戎深深地驚駭,竟嚇出一身冷汗來。他對敵多年,對危險有着驚人的直覺。他現在就直覺若與此人硬碰硬的話,只怕會敵他不過,反而吃虧。因此,他只得耐着性子,小心的問:“汝當何爲?”

李快嘴閒散的走出兩步,行至客椅前自顧自的坐下,在江戎殺死人的“溫柔”目光中,從懷中從容掏出一物,道:“將軍莫慌,且看此爲何物。”

江戎定睛一看,大驚失色:“這……是皇上的印信!快說,如何在你手中?”

李快嘴隔着黑色面巾正色道:“不瞞將軍,某此次前來,乃是奉當今聖上的口諭。聖上命我問汝,可想李代桃僵,取姜氏而代之?可想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話已經直白到近乎赤果(河蟹)了。江戎面色變了數變。卻不敢貿然吭聲。這問話可真不好答啊。若說不想,不僅顯得虛僞,更是間接的拒絕了皇上,拒絕匡扶救主,看眼前這人的功夫身手,只怕他剛說出一個“不”字,立馬就會被此人斬於劍下。若說想,便是將他的這點子野心昭然若揭,暴露於□□之下。日後皇上難保不會像防着姜太師一樣防着他這位日後的“人臣”。而且,一旦就此應下了,那就是擺明了站好了隊,恩師那邊恐怕此後就勢如水火了。這背信棄義,不敬恩師的名聲惡意傳出去倒是其次,只恩師那邊的勢力也不容小覷啊。江戎覺得很糾結,這位沙場上的大殺魔,此刻臉色形同便秘,坐立不安,萬分焦灼。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李快嘴輕嗤一聲:“如今事情緊急,望將軍早作決斷。將軍可別忘了,您嫡親的閨女如今貴爲當朝皇后,聖上對她寵愛有加。江氏一族的榮耀盡數系在聖上身上,而非什麼狗屁的太師。將軍可要想清楚了,這從龍之功只有一次,把握住了,那就是潑天的富貴。若把握不住或是另起了心思……”李快嘴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而危險:“就算聖上顧念舊情要放過汝,也得先問問某的劍是否先放過汝!”

江戎惱得面色漲紅,卻也不敢魯莽發作。

李快嘴故意當着江戎的面,舉起劍來,用布拭了拭,擦得劍身明晃晃的泛着冷光。復又惡意用指頭輕彈了下劍身,立時嗡嗡作響,可見是一把難得的嗜血好劍。

江戎心下駭然,年輕時數次遊走在死亡邊緣得以逃生的他,如今老了,又享受久了榮華富貴,卻比常人都更爲惜命了。他心虛的看着來人以劍揚威,自己卻窩囊得連大氣也不敢出。

李快嘴估摸着火候,趁熱打鐵道:“如今情勢危急,縱使皇上能等得,某的劍卻是萬萬不能再等了。將軍爽快些,給個痛快話兒吧。”說完,又危險的眯起雙眼,神秘的說:“咱們當今聖上可是千載難逢的英主,你當他只有你這一條路,就沒有安排後手麼?”

彷彿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江戎頹然撲通一聲跪地,顫聲應道:“敢不遵皇命!懇請吾皇密旨,江戎定當全力以赴,死而後已。”

“算你識相。”李快嘴這才施施然掏出懷中的一封密旨,宣道:“江戎聽令,孤命汝即刻率軍前往城外迎駕,不得有誤!”

江戎深深跪拜在地,復雙臂高舉接旨道:“微臣遵旨。”

李快嘴深深看了江戎一眼,道:“大將軍,速速領兵出發吧,別讓聖上等急了。沿途有阻攔者,無論其誰,殺無赦!某還有要事,先告辭了。”

江戎連連頷首,躬身道:“恭送聖使。”

李快嘴瀟然而去,瞬間無影。

江戎這才舉起衣袖,拭了拭額頭的冷汗,疾步出屋,這才發現門口暈倒着的一排侍衛,頓時氣不打一處,狠踢了兩腳。這才大聲喝道:“來人啊!備馬回營!”

江戎火速回軍營調動了軍兵,快馬加鞭趕往城郊。有城門守門兵士強攔,被江戎揮劍斬殺幾個,便大開了城門,命部分隨從兵士守住城門,自己率軍一路狂奔接駕去了。

與此同時,太師府外甲冑分明,一大圈熊熊燃燒的火把與刀叢戟林猝不及防將太師府圍得如同鐵桶一般。火光照得這一方天空驟亮。府內無論主子奴才俱都亂成一團,奔走呼號:“太師,太師!大事不好了,御林軍圍府了!”而他們急急呼喊的主心骨姜太師,此刻卻不在府內。原來自下午江戎應過幕僚,保持中立不干涉後,姜太師擔心夜長夢多,火速召集手下多位大臣,攛掇着一衆大小官員,擡着“真龍天子”的屍體,連夜鬧上乾坤宮去了。

太師府正大門,御林軍統領鄭括緊抿脣,與一黑衣男子(李快嘴)並肩而立,遙望皇城方向。聖上,定能安然無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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