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翼一聽眼前的“蒙古姑娘”看過他的雜記,也有些傻了。
他本清貧,他父親就是靠給人當西席先生謀生。他便從小就跟着父親在外,四處一邊求生,一邊求學。他天生聰慧,六七歲大便以聰敏而聲名鵲起。他十五歲那年,父親客死在人家的家學上。他無以爲生,家中又有弟弟妹妹要養,那戶人家便同情他,兼之憐惜他的才學,這便留下他繼續當教書先生。
這些年勉強餬口,去年纔來到京師,有幸被劉統勳大人賞識,這才入其門,成爲劉大人門客。他自己沒事兒寫來自娛的雜記,纔有機會被人傳讀。也有些文人,因慕劉統勳大人之名,相信劉大人的眼光,這纔將他的雜記少量刻印過幾本,流傳於市井。
就憑那個印數,他自己都沒當回事,卻沒想到眼前的這位姑娘都看過。
他呆呆望住婉兮:“……小生的雜記,都傳到草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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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聽明白了癥結,不由得跺腳而笑:“書呆子,你想多了!草原人尚且用蒙語,你那漢字的雜記自然還傳不了這麼遠!我是在京師看過的。”
趙翼這才臉一紅:“叫姑娘見笑了。”
婉兮搖頭:“見什麼笑?即便你那雜記現在看過的人不多,卻不是寫的不好!只要寫得好,來日必定更多人看見!醢”
婉兮真想告訴他,他的雜記連皇上的御書房裡都有!
趙翼淡淡笑笑:“多謝姑娘。”
婉兮盯着他:“別說這些了,你快些回答我:你說你親身撞見過狐祟,究竟是真的,還是你編造來的,或者道聽途說?”
趙翼整本雜記寫得都十分寫實,故此婉兮看到狐祟那一節才也認真了的。
趙翼愣了愣:“姑娘只問那一節?是說小生整本雜記裡,只有那一節寫得最好;旁的倒不值一提了麼?”
婉兮又嘆:“你果然是個書呆子!”婉兮忍不住笑:“我沒說你旁的寫的不好,只是我本人對狐祟之事有些懷疑。緹”
趙翼垂頭不語。
婉兮便也蹲下,盯着他眼睛:“哼,我懂了,你果然是編的!”
趙翼霍地仰頭,有些臉紅脖子粗:“小生不是編的!小生說是自己親身經歷,那便絕不會誆人!小生寫的是雜記,又不是戲本子!姑娘既然有所懷疑,那便已然擺明是不信的了。”
婉兮便也盤腿坐下來:“那你具體給我講講。”
趙翼咬住嘴脣:“……所有經歷,都在雜記中了。”
婉兮搖頭:“不夠詳細。”
趙翼轉開頭去。林子外的斜陽越發酡紅,映照在他面上,便也是同樣的酡紅了。
他就是不說話,婉兮盯了他半晌,妙目一轉,便也笑了:“……你那晚,喝酒了吧?”
趙翼霍地又轉過頭來:“姑娘想說什麼?”
婉兮便放鬆下來,拍了拍手:“你那雜記裡說得明白,是你那朋友先住進那空宅,發現了樓頂腳步聲,然後才告訴你的,你纔去的……試想,那會子你們心下怕是早已將那聲響當成是狐祟了。既然要夜探狐祟,我不信你有那麼大的膽子直接去。”
“你必定,借酒壯膽纔敢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