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問也是個硬骨頭的,從來不肯向誰屈服了去。從小到大,府裡多少人明裡暗裡罵我‘狐媚子’,我理都不理;便是後來有人害我,我也寧可伸直了脖子死給她門看罷了!南巡啓程之前,我也與福晉說下,除非九爺自己對我有心,否則我甘願一輩子不要名分。”
“可是我到底……還是沒能撐住我這副骨頭。”
“我雖不後悔自己這樣懷了這個孩子,只是我——覺着沒臉見人。”
篆香垂首盯住那原本用來勒住肚子的布條去,“我是防備怕有人害我的孩子,但我那防備的是芸香,我倒不是針對福晉。這孩子既然來了,福晉還是有主母氣度的,她更知道若動了這個孩子,那她跟九爺的情分就徹底完了……”
“我之所以還想藏着孩子,不願意叫福晉知道,其實是我自己沒臉見她。”
原來是這樣,玉壺那會子都有些無奈地想笑。
“我也知道篆姑娘是這樣的性子;令主子也是因爲篆姑娘這樣的骨氣,纔會格外喜歡篆姑娘……可是我便有些想不通了,既然篆姑娘是這樣的硬骨頭,怎麼還會——這樣就有了九爺的孩子去?”
那會子的篆香使勁扭開頭去,玉壺都擔心她馬上就要起身跑出門去了。
可是終究篆香還是坐穩當回來,咬着嘴脣說,“……九爺沒騙我,也沒強迫我,九爺是跟我懇談了一回。”
“九爺說家裡有件事要解決,這次南巡迴府就得要個結果。九爺說他打算叫田莊上的莊頭在家生奴才裡再物色一個女孩兒……九爺說,既然我從小就被老爺和太太安了這個身份去,那他就不應該直接跳過我去,他得拿這件事兒先問問我。”
“九爺說……他只是需要一個女子來解決這件事兒,他會給這個女子一個孩子;他說他能給那個女子一世安穩,她的孩子也不會受委屈,他還會好好照顧她的家人……除了與情字無緣。九爺說我若覺得委屈,那就要直接告訴他,那他絕不爲難我,他會另外去找一個人來。”
“九爺說,他會替我找一個好人家,叫我別再這樣虛擲青春了去。他說他會以姐妹之禮送我出嫁,絕不叫我受委屈……”
篆香那一刻難受得直敲心口,卻不肯落淚。
“我這樣的骨頭,我知道那一刻我就該說‘我不要’,然後起身摔了門就出去……可是,天知道怎麼回事,我竟然就是站不起來。我這個腦袋,那會子也硬氣不起來,腦子裡莫名其妙只是想着九爺說的話,想着九爺說‘會給她一個孩子’……”
“我就傻了,癡了,眼前總晃動着孩子的臉。那個孩子有九爺的眉毛、眼睛,如九爺一般會用那樣溫柔的聲音與人說話;會像九爺一樣,不管遇到什麼事,總是那樣平心靜氣、紋絲不亂。”
“……我竟然,就不由自主伸手扯住了九爺的衣袖。我說‘我願意’。我願意幫九爺解決了那件事,我願意給九爺生孩子,我願意……即便得不到九爺的心,也還是忘了自己曾經的誓言,親手掰碎了自己這一身的骨頭去。”
“我只是不願意,他送我走,去嫁給一個不是他的男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