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孝賢皇后未曾主持過拜月,那也無妨!總歸還有我,我這不是來了麼?”
那拉氏高高昂起頭來,面色被月光照亮。
不管誰說什麼,她終究是正宮皇后。只要她在這裡,便一切都理應由她來辦!
皇帝彷彿覺得有趣,那脣角悠然挑得更高。
她不知道皇上這是什麼意思,正迷惑之間,皇帝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將她向他帶近了些。
她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心底不由得產生了些許誤會,些許期待;這會子她甚至願意之前的所有堅持、所有爭辯……只要皇上肯這樣在衆人面前,牽住她的手,帶着她走回她的寢殿,或者他的亦可。
說到底——她渴求的,還是他的垂憐啊。
從十五歲成爲他的新娘,她便要跟那麼多人爭;終於有一天,她自己成了正宮皇后,她可以不再被任何人踩在腳下,她可以執掌後宮了……她以爲他總可以成爲她一個人的;就算不是她一個人的,至少也是以她爲首位的了。
這樣的心情,她帶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啊,是她這一輩子全部的、最美好的時光。
付出就該有回報,她付出了二十年,忍下了那樣多的委屈,那她想要的,也總該來了,不是麼?
北邊的湖區上起了風,吹開“岫雲門”,向南掠入“雲山勝地”來。
這清涼的水風,也擾動一縷輕雲,帶它遮住明月半腮。
正所謂“正月十五雪打燈,八月十五雲遮月”,這一縷輕雲來得,並未遮蔽月光的美,反倒更添情致。
便在這樣妙不可言的月景之下,皇帝含笑向那拉氏垂首下來,嗓音便如那一片被清風撩起的輕雲般,繚繞住那拉氏耳際。
“你當真想要拜月?拜月需提前齋戒三天……皇后,今晚是八月十五,你沒忘了,八月十三晚上你做了什麼……朕可以不說出去,可是天上的神明卻都會看見。”
“皇后若非要堅持今晚親自拜月,那又與在供桌上擺了葷月餅,有什麼區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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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一怔,一張臉登時通紅。
是啊,皇帝一向最重視這些禮數,每次冬至祭天、四月初八雩祭、還是年節祭太廟、祭堂子、祭奉先殿,皇上都壺提前三日入齋宮,齋戒三日。
不過這會子,那拉氏雖說尷尬,可是心底還是涌起一片謎一樣的歡喜來。
如果是因爲那個事兒而無法拜月,那她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她這便含羞揚臉,定定望住皇帝,“……罷了,那就讓令妃代爲行禮吧。反正妾身也在這兒,心意一樣到了。”
皇帝淡淡鬆開了手,並未接住她那含情脈脈的目光,只是含了一抹輕笑,擡眸望向婉兮去。
他卻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她也不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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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心下便是莫名一聲轟隆。
她以爲,她這會子都肯向皇上服軟,都肯叫令妃去代爲行禮了。難道還換不回皇上的一寸歡心麼?
她本以爲,皇上這一高興,今晚拜月之後,便會與她一同回她寢殿去了。
皇上卻不領她的情?
皇帝朝嬪妃人羣中淡淡一笑,“皇后今晚不宜行禮,還是遣妃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