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貴妃握住婉兮的手,平靜擡眸。
“令妹妹可還記得,曾經答應過我,若我不在的時候,代我照看永瑆?”
婉兮一怔,忙攥緊了嘉貴妃的手。
“小妹自然記得。只是……嘉姐姐何苦急着說這話來?”
“這會子雖說西北用兵,皇上忙於軍務;而本月李朝國王遣使來進貢方物,一應事體,還需姐姐操持……姐姐任重道遠,還請安心靜養纔是。”
嘉貴妃笑了。
“我啊,不是不弘毅,只是天命有年,便是弘毅之志亦不能改變天數之命。”
嘉貴妃捉住婉兮的手,兩眼期待。
“……此次永瑆種痘,令妹妹,我便將永瑆託付給你了。”
婉兮忙道,“我自然會親自看顧着永瑆,嘉姐姐儘管放心。可是嘉姐姐萬萬不可以爲永瑆託付給小妹,姐姐便不努力自愈了!”
嘉貴妃含笑點頭,“你放心。我在這後宮裡,等了一輩子,也爭了一輩子。若我自己的力氣還有一分可爲,我便必定咬牙不放鬆的。”
婉兮懂,嘉貴妃這會子在乎的是她的永珹。
便如忻嬪所說,在三阿哥永璋被褫奪了承繼大統的希望之後,永珹便是事實上的皇長子。儲位的塵埃未落,嘉貴妃自然不能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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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有趣兒,怎麼就又日食了呢?”
翊坤宮東配殿裡,忻嬪掌心輕撫肚子,透過窗戶中心那巴掌大的玻璃,望着窗外晦澀陰沉的天空。
窗外天色如此,她這配殿裡便更不透亮了。
她真想念永壽宮。便連永壽宮的配殿,窗子上都是滿鑲的玻璃,憑窗站着,與外頭便如什麼都沒隔着似的。
可是她這翊坤宮的配殿窗戶啊,還都是糊着窗紙的,唯有中間那巴掌大的花格子裡才鑲一塊玻璃,勉強能看見外頭罷了。
“宮裡最信天意,我倒想起舒妃的十阿哥降生之月,日食;得病那晚,月食。故此那十阿哥被視爲不吉利的孩子,便連累得舒妃生子都沒有進封。如今十阿哥沒了,舒妃的恩寵便也沒了。”
“那這會子的日食,又要應到哪個孩子身上去了?”
樂容聽了便隱秘一笑,朝翊坤宮後殿的方向努了努嘴。
雖不說話,但是主僕兩個卻都會意,不由得都無聲而笑。
嫡子永璂這個月要種痘了,卻偏趕上日食——嫡子的命數自然非同凡響,故此以太陽來代表命數,也經得起。故此這個日食,說不定便是說這嫡子要熬不過來呢。
忻嬪掌心在肚皮上緩緩打着轉。
“那邊只有這一根獨苗,此外只有一個公主……若這個獨苗沒了,皇后便也沒什麼仗恃了。”
樂容含笑道,“可不是?不然這會子皇上去謁東陵,按着禮數,皇后應當陪着一起去行禮的。可是這回皇后竟然自請不去,就是爲了能親自陪着嫡子去種痘。”
“由此可見,她心內不穩當啊。她也明白,宮裡多少人明裡暗裡,都盯着她這根獨苗呢!”
忻嬪愉快地深深呼吸,“不說旁人,舒妃怕就是第一個不肯善罷甘休的吧?”